上一篇我们说到,西门庆与何千户领了委任状,率家奴随从往山东清河而来,我们暂且不提。

前面我们针对西门庆上东京城表了一枝,今儿我们话分两头,表表西门庆离开家后的西门府是个什么情况。

且说,西门府的男主人外出后,主事的大老婆吴月娘在家,见家中妇女多,担心惹是非,便吩咐平安,没事将前边大门关关好,后面的仪门夜夜上锁。众婆娘丫鬟们,便很少出来,各自在自己房里做针线活。

如果女婿陈敬济需要往后楼找衣服,吴月娘必定派春鸿或者来安跟进跟出。对于陈敬济,吴月娘是有所防备的,防止他与潘金莲搞暧昧。

吴月娘三天两头也会去各房走走,名义上是关心吃穿,实则是查房。如此这般,这潘金莲因此也不敢造次明着与陈敬济勾搭。

可潘金莲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表面上碍于吴月娘的情面,暗地里,一直找机会吊陈敬济;巧在,西门家这个唯一的女婿,也不是省油的花灯,自打进入西门府,第一次见过潘金莲,他便垂涎几尺。在这次西门庆离开的几天里,潘金莲借口喊陈敬济来自己房里喝酒,不巧吃酒中,被奶妈如意看见,潘金莲心虚,于是,伺机找茬于如意。

潘金莲西门庆吃羊肉(西门庆不在家大老婆吴月娘严加防范众小妾)(1)

这天,吴月娘整理出西门庆的许多衣服,有汗衫,内衣等,叫如意同韩嫂浆洗,完了顺便在李瓶儿那边晾晒。不料,潘金莲房里的春梅也适逢要洗衣裳,派秋菊来借棒槌,秋菊跑来,如意和迎春正在捶衣服,就没有借,如意道:前日你来拿棒槌独占着就算了,今日又来要!趁韩嫂在,这会俺们要替爹捶裤子和汗衫哩,你等俺们使完再取走。

秋菊没借到棒槌,气呼呼地回房对春梅告状,道:平白让我去借的作甚,她又不借!迎春倒说拿来,可如意拦住不肯。

春梅听了,没好气道:哎哟哟,怎的这等生分?大白天借不出个无油的灯?借个棒槌用都不肯,那娘换下来的裹脚布用什么捶?秋菊,要么你再跑一趟呗。

潘金莲正在房里炕上裹脚,听得春梅和秋菊的对话,气不打一处,正愁没机会找如意的茬,骂了一句:贼淫妇怎的不给?春梅,你去问她要,要不到,尽管骂,不碍事。

性子急的春梅,一阵风似地冲到李瓶儿房间,说道:哪个无关的人逞能怎的?借个棒槌用用都不肯,如今这屋里又钻出个当家的来了?

如意回:哟,棒槌在这,拿去就是了,谁把住不给?不知情就发火乱说!大娘吩咐的,趁韩妈在,替爹浆出这些汗衫和绵绸裤子,秋菊来要,我说待我把这些捶完再拿,这怎么话就变味,说不给来?不信,你问迎春姐。

正说着,潘金莲跟来,骂:你这个女人不要嘴犟,死了你家主子,如今这屋里你做主么?你爹身上衣服用不着你替他操心,谁应得上他那心?俺们这些老婆死绝了,叫你替他浆洗衣服?你拿这个法子降服俺们,我好担惊受怕来!

如意:五娘怎的说这话?大娘不吩咐,俺们愿意包揽这些活怎的?

潘金莲西门庆吃羊肉(西门庆不在家大老婆吴月娘严加防范众小妾)(2)

潘金莲:贼歪刺骨,缠汉子的淫妇,还犟什么嘴!半夜替爹递茶扶被子的是谁?讨披袄穿的是谁?你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你以为我不知道?就算偷汉子偷大了肚子,我也不怕!

如意不甘示弱:正经有孩子还死了呢,俺们怎的能到那份儿?

潘金莲不听这话便罢,听了心头火起,顿时,脸胀得通红,走上前,一只手抓起如意的头发,一只手打向如意的肚子。

旁边的韩嫂忙过来拉开。

潘金莲继续骂:没廉耻的淫妇,偷汉的淫妇!俺们这里还闲着哩,你倒来缠男人,合着你在这屋里算个什么?就算是来旺媳妇重出世,我也不怕你。

如意被潘金莲这一骂,气得哭了起来,边哭边挽被抓乱的头发,道:俺来得迟,不清楚什么来旺媳妇,我只知道自己在爹家做奶妈。

潘金莲:你做奶妈,那就该行奶妈的事,怎的在屋里狐假虎威,难不成还想成精来?老娘我成年抓雁,难道还会让你搞鬼啄了我的眼睛不成?

潘金莲骂得正起劲,孟玉楼从后边慢吞吞走来,道:六姐,我请你去后边下棋,你怎的不去,却在这里吵些什么?

孟玉楼是个聪明人,表面上两不得罪,但骨子里,却使阴招。

孟玉楼说着,把潘金莲拉回房里,问:你跟我说说,因为什么骂起来的?

潘金莲消了消气,让春梅递一杯茶过来,喝完茶,才道:你看,叫这贼淫妇气的我手发冷,茶杯也拿不起来。我在屋里正描鞋,你使小鸾来请我,我说躺会,这歪在床上吧,也未睡着,就起来裹脚,裹着裹着,只听后面乱起来,原来是秋菊问她要棒槌使,她不给,把棒槌匹手夺下,说前日拿个去不见了,又来要!如今紧等着与爹捶衣服哩!我一听心里就恼起来,派春梅去骂那贼淫妇。

孟玉楼:骂的什么?

潘金莲:骂她从几时这等大胆,你是这屋里什么人?难道你是汉子明媒正娶的?你可比来旺媳差远了!

很显然,潘金莲在添油加醋。

潘金莲继续:我随即跟了去,她还嘴里咇里剥剌的,教我一顿臭骂。不是韩嫂拼命在中间拉着,我把那贼没廉耻纠缠汉的淫妇口里肉也给她掏出来!

孟玉楼听到这句狠话,忍不住笑了。

潘金莲西门庆吃羊肉(西门庆不在家大老婆吴月娘严加防范众小妾)(3)

潘金莲:大姐姐也是的,非要点韭买葱,叫这淫妇在俺们手里弄鬼!把个死了的来旺贼奴才淫妇惯的不像话,叫我和她结了冤仇,最后一鼻涕垛在我身上,说是我弄出那奴才去了!如今这个,又是这般惯她,惯的没大没小。你做奶妈,就老老实实干奶妈的事,谁让你在汉子跟前花里胡哨?俺们眼里是放不下沙子的人。个没廉耻的货,人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她还在那屋里呆着,无论从哪里回来,就望着那画像作揖,口里似嚼蛆的,不知说些甚么。

潘金莲这是在拿宋蕙莲做范例,意思嫌大姐姐吴月娘作为大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人都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说的是李瓶儿都死了,你奶妈还住在房里做什么?

孟玉楼只听,也不言语。

潘金莲:你是不知道,汉子到晚上要茶吃,那淫妇就连忙起来替他送茶,又替他盖被子,然后两个就弄将起来。明明是个久惯的淫妇!应该丫头递茶的,你去凑啥子热闹?那汉子也是的,还问她要披袄,不知廉耻的老婆便从铺里拿绸缎来,替他裁做!你还没见哩,断七那日,他爹进屋里烧纸,见丫头老婆在炕上玩抓子游戏,两个也不招呼一声,汉子却道:这供养的匾食和酒,也不要收到后边去,你们吃了罢。如此纵容着她,那淫妇还说:爹来不来?来的话,俺们等你哩。不想我两三步冲进去,唬得她睁眼结舌,一声不敢吱。什么好老婆?一个有男人的贼淫妇,就这等饿眼见瓜皮,不管好歹都收揽下,原来是一个破烂货。那淫妇说自己的汉子死了,可前日,他汉子抱着孩子,在门首打探,还瞒着人捣鬼,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她如今装模作样,倒好似又一个李瓶儿出世,那大姐姐,还成日在后边推聋装哑,别人一旦开口,她就一口给挡住。

大姐姐,是吴月娘。

丫头老婆,指的是迎春和如意。当时对结了婚的女人,口头禅都称呼老婆。

潘金莲说这些纯粹忘记了自己卑贱的身份,也不想想自己为嫁给西门庆,用了毒死武大郎更狠的手段!这女人呐,百步笑十步,还自以为伸张了正义,真是可悲。我们说,后宫争宠,同为可怜的女人,何苦要互相为难?

此刻的孟玉楼笑问:你怎知道的这等详细?

金莲道: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怎么不晓得?雪里埋死尸──雪化后,自然消将出来。

孟玉楼:原说这老婆没汉子的,如何又钻出汉子来了?

金莲: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瞒着,谁家肯要她?想着她一来时,饿答个脸,黄皮寡瘦的,乞乞缩缩那个腔儿!吃了这二年饱饭,就惹是生非,勾引起汉子来了。如今不制止她,到明儿又叫她上头上脸,万一捅出个孩子,当谁的?

玉楼又笑:你这六丫头,倒是管得宽。

说毕,二人坐了一会,跟着,起身往后边下棋去了。这正是: 三光有影遗谁系?万事无根只自生。

接下来,我们的男主人回来,西门府又将开始往日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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