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词中的豁达(俗中见大雅粗里有真意)(1)

所谓“贾浅浅体”,说白了就是“屎尿体”的诗歌。最近,西北某著名作家之女因善写“屎尿诗”,而入选中国作协新会员公示名单,一时舆论哗然,被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古人偶尔也写“屎尿诗”,不过人家的那些“重口味”诗歌并非如“浅浅体”,恶俗不堪,令人掩目,甚至让人痛加诟骂。相反,古代文人的这类诗歌雅俗相宜合,诗中有真意,奇文共欣赏。

正如北宋文学家苏轼在《题柳子厚诗》中所言:“诗须要有为而作,用事当以故为新,以俗为雅。”他在与友人谈作诗之法时,进一步说:

冲口出常言,法度法前轨。

人言非妙处,妙处在于是。

从一些“浅浅体”古诗中,我们不难读出诗人所表达的真情真意、哲思妙理。

苏轼是北宋大文豪,他有几首诗歌涉及到“浅浅体”。其《东坡志林》中记述了这样一则轶事:苏东坡在黄州时,常与金山寺佛印禅师参禅论道。一日,他作了一首偈诗云:

稽首天中天,豪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自觉修持有得,颇为得意,即刻遣派书僮过江,送给佛印禅师指教。诗中“八风”,是指世人所处“称、讥、毁、誉、利、衰、苦、乐”等八种境遇,均能影响常人之情绪、心性。哪想佛印阅后哂然一笑,随手在诗稿背面题了两字:狗屁!交与小书童带回。苏轼一见大不悦,谓:“岂有此理!”及时过江追问。禅师笑曰:“既然八风吹不动,为何一屁蹦过江?”苏轼愧无定力,垂头而退。后人据此撰有一副对联,曰:“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咋看颇觉粗俗,细悟寓意极深。

苏轼词中的豁达(俗中见大雅粗里有真意)(2)

苏轼有一首诗写到了“牛屎”,《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三首·其一》云:

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

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

这是他在海南岛儋耳贬所所作,子云、威、徽、先觉,四人皆姓黎,是苏轼在儋耳的好友。他与当地人打成一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苏轼与几位当地朋友喝酒喝得半醒半醉,从荆棘遍地、峰回路转中差点迷路。不由想起家乡的路,想起牛屎指引的归家方向,找到了牛栏,找到了老牛,就找到了快乐老家。

经历过过去农村生活的人都知道,农人大多养牛,对牛的感情很深,即使是一坨坨牛粪,也是沤肥壮地的宝物,都要仔细捡拾起来,运到田里作为最好的肥料。苏轼诗中写到了最粗俗的牛粪,但读起来使人感受的不是“浅俗”而是大雅,不是“粗丑”而是大美,是思乡怀情之美,是洒脱豁达、随遇而安之美!这种身处荒蛮之地,却以苦为乐、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不由不令人赞叹。

苏轼词中的豁达(俗中见大雅粗里有真意)(3)

苏轼还有一首“牛屎体”诗,题目是《除夕访子野吃烧竽戏作》,诗云:

松风溜溜作春寒,伴我饥肠响夜阑。

牛粪火中烧芋子,山人更吃懒残残。

他是个大吃货,知道大寒天牛粪火煨毛芋头的美妙。农村常见的牛粪不仅是来用作农家肥的,将它晒干了,一块块的干牛粪是烧火做饭取暖的绝好材料。而用灶底下不温不火的牛粪余烬,烤山栗、煨芋头,取出剥食,暄软筋道,热乎乎吃下肚,甭提多熨帖了。苏轼深知其妙,初春寒风溜溜,半夜饥肠辘辘,在烤火的牛粪灶底煨上几块芋头,那是多么美气的吃食哟!他是在好友、北宋词人张先家里吃的,诗中还提及唐代李泌和懒残和尚牛粪煨芋头的典故,借以调侃一下张先,大苏的诙谐幽默可见一斑。

无独有偶,北宋诗人梅尧臣也写有一首“屎尿诗”,咋看起来不免有些污浊不堪,诗云:

飞乌先日出,谁知彼雌雄。

岂无腐鼠食,来啄秽厕虫。

饱腹上高树,跋觜噪西风。

吉凶非予闻,臭恶在尔躬。

物灵必自絜,可以推始终。

——《八月九日晨兴如厕有鸦啄蛆》

八月九日这天早晨,梅尧臣如厕,看到乌鸦在吃“秽厕虫”。诗人感慨道:你这个乌鸦呀,难道没有老鼠给你吃吗,你非要来啄食厕所里的蛆虫?真不懂得洁身自好!这首诗写鸟儿“啄蛆”,虽然有点恶心,但该诗却有讽世之意,劝诫世人不要为了利益而不顾一切,君子有节,取之有道、视之有度,不可如乌之啄蛆,令人不齿。

一些得道高僧也偶有以“屎尿”等秽物入诗的,不过多是为了阐述生活真谛和禅思妙理。唐初白话诗僧王梵志在《五言八首.其五》云:

本是尿屎袋,强将脂粉涂(搽)。

凡人无所识,唤作一团花。

相牵入地狱,此最是冤家。

该诗平白如话,通俗易懂,具有一定的教化意义,表达了有的人以脏为洁、以丑为美的心态,只有到了地狱才有所醒悟,悔之已晚也!

苏轼词中的豁达(俗中见大雅粗里有真意)(4)

唐代著名诗僧寒山在《诗三百三首》中有诗云:

驴屎比麝香,苦哉佛陀耶。

又见出家儿,有力及无力。

此诗也是简洁明晓,只要用心修行,苦中也有甜,臭中也觉香。修禅悟道如此,我们干事创业不也需要这种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精神吗?

俗话说:“人生五件事,吃喝拉撒睡。”虽然庸俗,却是人之本能,人之常情。南宋钱塘法慧寺释净昙禅师说得好:

本自深山卧白云,偶然来此寄闲身。

莫来问我禅兼道,我是吃饭屙屎人。

即使得道高僧,也不能免俗,世上没有什么高大上之人,背景再强大,修行再高深,骨子里也是普普通通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当下有些人写“梨花体”写“屎尿诗”,甚至写“下半身”,不过是恶搞诗歌,亵渎“诗是人类向未来寄发的信息,诗给人类以朝向理想的勇气”的本义,以低级趣味哗众取宠罢了。正如南宋另一位诗僧释元聪在《颂古八首》中所言:

因我得礼你,莫放屁撒屎。

带累天下人,错认自家底。

-作者-

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月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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