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会儿就去上学了。放学以后又赶过去公社食堂,想看看他们还在不在,透过食堂的玻璃,我看见北面的墙上都是屁股印儿,那是热屁股把墙上的冰霜给贴化了留下来的痕迹。那些人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我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就往家里走。我回到家里,爷爷奶奶问我是不是又在鲍哥那里睡的?吃什么饭了?我随便答应了一声。爷爷奶奶也就没有再多问,因为以前我晚上也是经常在兽医院或者铁木联合厂住。他们都不知道我跟着鲍哥去抓赌了。

其实我挺好奇地想看看真正的赌场是什么样的?小时候经常听爷爷讲过谁谁谁家放赌,抽了多少多少红钱等等,但是他没有参加过赌博,都是讲故事。来到了生产队以后,有机会和真正的赌钱人在一起了,听他们描绘赌场的情景也不过瘾,真的想去看看,可是我不赌钱人家不领着我去。他们好像都是非常小心!对于我这个外人、生人,家庭中还有干部背景的人,他们都挺忌讳。

所以我和几个赌钱人说过几次,他们都说:“你不玩去嘎哈呢,害事扒拉的!”

只是听他们反复地说,赢不赢钱要看看你的点儿正不正。

后来我的一个变魔术的朋友告诉我说:“真正的赌场上,一是玩得手疾眼快;二是准备充分。真正地想凭借着点子赢钱,我劝你最好不玩!耍钱鬼,耍钱鬼,这里有鬼门道。”

说完了以后,他给我表演几手。他拿出来一副扑克牌,让我把大小王当着他的面拿出来放在旁边儿,然后他洗牌。洗完了牌让我把大小王翻过来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Q和K了。我记得我没有拿错啊?

他又给我来一个花样,他把扑克牌摊在胳膊上,让我看看各种各样的牌。接着他胳膊一摇晃,上面的扑克牌全都是老K了。他又一摇晃,又都是大10了。

完了他告诉我,耍钱的人必然都要上当受骗的。我在你眼前让你明明白白地看着,就把你骗了。我第一次是手疾眼快地,让你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换掉了你拿去的大小王;第二次是我的扑克牌是经过加工的魔术牌。所以我告诉我的朋友——你,千万不要去赌钱!

我听得心惊肉跳,看得目瞪口呆!这是耍钱吗?这明明就是白白地送钱哪!人家连感谢都不会说一声,反而还会骂你二百五、傻B呢!

我们这里也听说四队有一家犯赌了。大冬天的,被砸得啥也不像了。

对于赌博这一项,我家的这几代人都是不及格的。据爷爷说,他的哥哥,也就是我的亲爷爷喜欢没日没夜地看牌,所以看牌的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都不知道谁胡了,他总是输钱。为此,爷爷和他哥哥两个人一直吵架,但是也没有什么用。父亲和哥哥喜欢打麻将,但是都是赢得小棍儿。爷爷、奶奶和母亲愿意看牌,都是在家里消闲,或者说是母亲陪着老人乐呵乐呵。爷爷奶奶去世以后,家里传下来的那副纸牌也磨坏了。

那时候,买不到纸牌、扑克、麻将等等娱乐用品。母亲攒了几张包装纸,用自己熬的胶水粘的纸壳,然后均匀地裁开,让我模仿着纸牌的样子给她画一副纸牌。我的模仿力还是不错的,画出来的纸牌母亲特别喜欢。我还偷偷地画出来一副扑克,后来还是被发现了。不过不那么好用,一个住在三牌七亲戚相中了这副扑克,硬强霸道地拿走了。母亲那副纸牌也没有躲过去,因为那是母亲娘家的亲戚。我只好又给母亲画了两副,一副日常她和父亲两个看的,另一副备用。

冬天的晚上,我们生产队的热闹地方通常都是集中在几家。

有的人家里是一些人在一起扯大拦,吃过晚饭以后,几个乡里乡亲的没有什么事儿,习惯性地凑到了一家,南山套住了虎,北山抓住了狼的胡侃。不过他们有一个信条,就是:宁说玄话,不说闲话。在那里,我听到了许多平时听不到的东西。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本黄色的、薄薄的纸、旧版印刷的小书,而且还是没有标点符号的那种,有人叫唱本儿。他们有的人非常专业,模仿着街里茶馆里说书的样子,哼哼唧唧地唱着给大家听,照样听得大家都如醉如痴,那个曲调我觉得是绝无仅有的。有的时候他们唱累了,要求我给他们唱,我拿不上来那个曲调,就念着给他们听。那些书的名字我还依稀记得几本儿,有《樊梨花招亲》、《薛仁贵征东》、《大八义》、《梁賽金擀面》、《蓝桥》、《大西厢》、《秦雪梅吊孝》、《杨八姐游春》等等。

现在还记得唱本儿《薛仁贵征东》中描述的,唐二主梦中遇见危难,来了一员穿白小将替他解围。他问那个小将是谁?那个小将没有告诉他,骑着马转过身去奔向落日方向,跳进一个巨龙的口中隐去。给他留下一首诗:“家住逍遥一点红,飘飘四下无影踪,三岁孩童千两价,保主跨海去征东。”

唐二主醒来不解其意,找来近臣徐茂公给他解释明白了,他得了一员护国大将。

有的人家跳大神,当地叫搬杆子。这样的情况在当时的农村非常普遍,有的人生病了,南北二屯地去请大神来给看病。我家有几个亲戚是二神,经常听他们显摆自己如何如何能耐。

跳大神的人家不惧怕人多。所以,看热闹的人经常是把屋子里外都挤得满满的。我们屯子里有几个大神,有人叫他们神匠。那些大神穿着平常,不像戏剧中的那样穿着奇装异服。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打神鼓、唱神调,哼哼唧唧、嘟嘟囔囔地天南海北地神侃胡说,什么词儿都能填进神调里唱出来。

还记得哥哥和文化学校的王老师、完小教音乐的王老师、保安的李老师和李青云老师五个人演出的节目《跳大神》。节目中的“三仙姑”就是跳大神的主角儿,由文化学校饰演的“三仙姑”,演出的时候,浑身颤抖,仿佛神灵附体的模样,把大神的动作表演得活灵活现。他们的台词也有跳大神常用的“天灵灵地灵灵……”等等。

我的一个表叔没有上过学,认识自己的名字和几个常用字。他的记性真好,二人转唱词他听过几遍就可以背下来。他经常去看和听跳大神,把大神嘟嘟囔囔的词儿都记下来了。一次和我显摆他给别人家搬杆子,用了好几个二人转的段子唱神调,说是三天三夜才搬下来了。他说的话我也不相信,因为母亲说他从小就是玄天二地的,有骆驼不说牛那伙的。

荒废的思绪(零星的记忆一一〇)(1)

图片来源于网络 神联

荒废的思绪(零星的记忆一一〇)(2)

图片来源于网络 跳大神

再说我也曾经听见过几个大神唱的神调,也记住了一些歌词。大致如下:

日落西山哪啊啊啊啊啊,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鸦奔大树,家雀燕子奔房檐,大路短了星和月,小路断了行路难,十家到有九户锁,还剩一家门没关,烧香打鼓我请神仙哪哎哎还呀.....

芝麻开花节节高,谷子开花压弯腰,茄子开花头朝下,苞米开花一嘟噜毛,我看老仙儿影影绰绰好像来到了?

老仙家呀,你要来了我知道,不要吵来不要闹,威风有啊杀气多,威风杀气少带着,屋子小旮旯多,磕着碰着了不得,碰到君子还好办,碰到小人费口舌,他说咱哪没有道行瞎勒勒呀哎海呀……。二番起鼓哎,为什么呀呵,二番起鼓请神佛,通天教主上边坐,金花教主陪伴着,一请胡来,二请黄,三请蛇蟒四请狸狼,五请豆蔻六请阎王,咱们来到大堂有事好商量啊哎还呀……。

打起神鼓来你是听,首先请请胡家兵,胡老太爷子上边坐,胡老太奶也陪同,胡老爷子快发令,把胡家大兵调齐整,胡天霸胡天青,胡天黑又胡天红,胡老旮瘩名叫胡二愣怔啊哎还呀……。胡家大兵请完毕,然后请请黄家兵,黄老太爷子上边坐,黄老太奶也陪同,黄老爷子快发令,把黄家大兵调齐整,黄天霸,黄天青,黄天黑来黄天红,大报马,二灵通,快嘴八哥学舌精,个个山头把信通,咱们捋捋行行来到大营啊哎还呀……。

老仙家呀啊,出古洞啊离深山,抓把黄沙把洞门拦,阴天架云走,晴天旋风旋,架云走旋风旋,来去不用一带烟,说明老仙你的道行全了啊唉唉嗨呀!

老仙先要闯三关,老仙要把高山下,帮兵我先为你叫开三道狼牙三道关。

头道狼牙头道关有人把守有人看,二郎手使三叉戟,哪吒手晃金刚圈。往日二位仙君都把闲事管,今日二位仙君末管闲,把老仙放过头道狼牙头道关。

眼前来到二道狼牙二道关,秦琼,敬得来站班。二位仙君没把闲事管,帮兵我带着老仙过了二道狼牙二道关。

眼前来到三道狼牙三道关,灶王老爷来站班。家住上法张家庄,老大张天师,老二张玉皇,老三,给文文不做,给武武不当。一心一意下凡做了灶王。

灶王老爷把头低,里仙莫把外仙欺。

老仙临来别忘带上三宗宝,宝三宗。套仙锁,捆仙绳,马后捎带拘魂瓶。三宝往你弟子身上扔,抓的不牢用脚踹,捆的不紧用足蹬。

...................走进房门看分明,花红枣案面前迎,桌上酒席摞成摞,有好吃有好喝,好吃好喝好那个,你对帮兵讲你对帮兵说,帮兵好来给你预备着,要吃肥的牛羊肉,要吃瘦的宰鸡鹅,老仙你要吃那忘本肉,我上大河现去给你摸唉唉还吆。

你要走啊我不拦,霸王槽头把马牵,先解缰绳后背鞍,老仙家扬鞭打马要回高山哪唉嗨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