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妃、贵妃、元妃、贾妃、王妃，贾元春的称呼何其多？
文：子凡shine
元春省亲是《红楼梦》里最浓墨重彩的篇章，贾元春，荣国府二房的大小姐，以贤孝才德选入宫中，加封贤德妃，恩准省亲。这是贾氏家族从来没有过的恩遇和荣光，本来已经走上下坡路的贾府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进入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时光。
元妃省亲的故事发生在第十六回到第十八回，可是，在这短短的几回文字中，贾元春的称呼却有多种，不仅令人奇怪，究竟该如何称呼贾元春呢？
贤德妃
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贾元春加封为贤德妃，“贤德”一般认为是“妃”的封号。封号有一个字，两个字，还有三个字的，一般来说，字越多越尊贵，但是我们常见的是一字封号，因为《红楼梦》模糊了朝代纪元，因此无法对应相应的历史人物，“贤德”也只是对于贾元春的美号，说明贾元春是十分受重视的妃子。
贵妃
在元妃省亲的过程中，众人一直称呼贾元春为“贵妃”，例如：
贾政说，“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尤氏、凤姐等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太监又道：“贵妃有谕，说：‘龄官极好，再作两出戏，不拘那两出就是了。’”
过去等级森严，泾渭分明，无论是亲属还是太监都称呼贾元春为“贵妃”，说明贾元春属于贵妃等级。清代后宫设置皇后一人，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其他则无定数。贾元春为贵妃，说明其身份尊贵，“榴花开处照宫闱”，如五月石榴花，圣眷正隆。
贾妃
且说贾妃在轿内看此园内外如此豪华，因默默叹息奢华过费。
当日这贾妃未入宫时，自幼亦系贾母教养。后来添了宝玉，贾妃乃长姊，宝玉为弱弟，贾妃之心上念母年将迈，始得此弟，是以怜爱宝玉，与诸弟待之不同。且同随贾母，刻未离。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
更使贾妃见之，知系其爱弟所为，亦或不负其素日切望之意。
且说贾妃看了四字，笑道：“‘花溆’二字便妥，何必‘蓼汀’？”
贾妃忙命换“省亲别墅”四字。
……
我们发现在行文过程中，都将贾元春称呼为“贾妃”，因为元春出自贾家，就像称呼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样，在称谓之前加姓氏，是为了行文方便。
元妃
在《红楼梦》第十八回有一小段文字比较特殊，称呼贾元春为“元妃”，摘录如下：
元妃听了宝玉能题，便含笑说：“果进益了。”贾政退出。贾妃见宝、林二人亦发比别姊妹不同，真是姣花软玉一般。因问：“宝玉为何不进见？”贾母乃启：“无谕，外男不敢擅入。”元妃命快引进来。小太监出去引宝玉进来，先行国礼毕，元妃命他进前，携手拦揽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
尤氏、凤姐等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元妃等起身，命宝玉导引，遂同诸人步至园门前。早见灯光火树之中，诸般罗列非常。进园来先从“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蘅芷清芬”等处，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贾妃极加奖赞，又劝：“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已而至正殿，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贾母等在下相陪，尤氏、李纨、凤姐等亲捧羹把盏。元妃乃命传笔砚伺候，亲搦湘管，择其几处最喜者赐名。
元妃又命以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
在这一段文字中，不同于其他处称呼贾元春作“贾妃”，而是称呼其为“元妃”，是比较奇怪的。“元妃”应该是贾元春名字中的“元”字。“元”有初始的含义，因为元春是四春姊妹之首，又生在大年初一，所以取名为“元春”，那么贾家人将其名字加称谓称呼，更显亲昵，就像称呼迎丫头，探姑娘一样。
但是，“元妃”在历史上有特定的含义，有“元配”之意，指第一位正妻，但是在辽、金以来作为妃子名号，元妃为诸妃之首。那么，将贾元春称作“元妃”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呢？我们发现在“第二出《乞巧》”文字处，有一夹批：“《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既然脂砚斋批语将元春称作“元妃”，是不是曹雪芹的原著中就是“元妃”呢？毕竟文本在批语之先，脂砚斋不能无中生有，可是《红楼梦》在经历多次传抄之后，或许有人发现了“元春”的特殊意义，觉得不合适，才一律改为“贾妃”，但是也难免有少许漏网之鱼，这一段文字中的“元妃”大概就是原文未经修改过的文字。
王妃
在贾元春的身上还有一个谜团，第六十三回贾宝玉的生日，群芳夜宴，贾探春抽了一支花签，是杏花，上边诗曰“日边红杏倚云栽”，注云：“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众人笑道：“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大喜，大喜。”这是贾探春远嫁藩王的伏笔，贾探春肩负和亲使命，远嫁藩王，当然可以称为“王妃”，那么，贾元春明明是皇妃，怎么能说是王妃呢？
从中，我们也似乎看到了《红楼梦》经历五次增删，十年艰辛修改的过程。或许在作者最初的构想里，贾元春本来就是王妃，后来才修改为贵妃，但是怡红夜宴的内容是较早成书的，所以留下了些许最初的痕迹。
我以前还曾经设想，贾元春最初是选入宫中做了女史，也就是女官，也许分封给了某位王爷成为王妃，后来随着王爷继承皇妃，对应的王妃都升级成了皇帝的妃子。当然，无论如何，怡红夜宴的文字应该在元妃省亲的文字之前。
从贾元春的这些称呼，我们也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地方，发现了《红楼梦》文本的错综复杂之处。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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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上挂着香橼，暗示了贾元春被绞杀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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