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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与母亲 作者供图
昨夜我又做梦了,梦见母亲在灯下做鞋。梦醒之后,我黯然神伤,泪流满面。梦境再次勾起我对母亲的思念,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清瘦的面容和辛劳的场景。
我那苦命的母亲,大名朱美琴,小名阿大。她3岁丧母,4岁过继给伯父做养女,14岁送给别人做童养媳,17岁逃回娘家后不久出嫁到我们杨家,18虚岁生我做了母亲。苦难多舛的命运和曲折多变的经历炼就她吃苦耐劳、乐善好施的性格和心灵手巧、擅长女红的技能。一贯精神矍铄、独居乡下的母亲,去年五一期间来湖州与儿孙们一起欢度劳动节,却不料回老家后在5月12日那天突然跌跤而逝,给我留下“未在床前送终”和“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
我从小看惯了母亲做鞋,更穿惯了母亲做的鞋。穿着母亲的鞋,我不但在桐乡河山老家上小学、读中学和当赤脚教师,而且还去杭州读大学,又到湖州当高校教师并晋升教授。如今,年近古稀的我,仍对母亲做的布鞋情有独钟。穿着母亲的布鞋,不但感觉舒适,外观精致,而且饱含亲情,不忘感恩。尽管我成家后也穿买来的皮鞋或“老北京布鞋”,但总觉得不如母亲做的鞋。
在我小时候,母亲每年要做许多鞋,一是因为她有2个娘家而弟弟妹妹众多,二是由于她结拜了多位好姐妹并认了一串干儿女。长辈、同辈、儿辈、孙辈,人数众多;老年鞋、成人鞋、孩儿鞋,单鞋、棉鞋,式样各异。手工制鞋,须经定鞋样、糊布板、缉鞋底、上鞋帮等一系列工序,费时费力,费钱费神。在当初缺金钱、缺布料、缺时间的条件下,母亲每年要做数十双规格各异的鞋,谈何容易?难怪她每年总要为做鞋而忙碌,越近年关越忙。我常常看见母亲在夜深人静时佝偻着身躯坐在床头的油灯下缉鞋底、绣鞋花、上鞋帮,甚至通宵达旦。我习惯听着缉底线抽过鞋底的嗤嗤声进入梦乡,后半夜醒来,见母亲还在聚精会神地缉鞋。每年正月初一起床时,母亲总是在被面、床前放好了亲手缝制的新衣和新鞋,让子女以全新的形象跨入新年。
为了做鞋,母亲千方百计地找来穿鞋人的鞋样,有时叫该人用脚踩在报纸上自己剪样。给孩子做鞋,须在旧样基础上适当放大,并在鞋帮上外加搭襻。为了做鞋,母亲把一片片旧布片视为至宝,随时收集起来糊成布板。将旧布摊平,刮上用面粉、水(添少量小苏打防霉)熬成的浆糊,一层一层均匀地粘贴在门板上,晾干,揭下,成为“布壳”。用大头钉把鞋样固定在布壳上用剪刀沿样剪下,层层叠加至适当厚度,用相同大小的白布垫底盖面,压紧后做鞋底(俗称“千层底”)。为了做鞋,母亲不知放弃了多少睡眠之夜,熬红了双眼在灯下缉鞋底。她左手捏鞋底,右手拿着穿好缉底线的针。先用针在头发上擦一下,借头发油脂润滑针尖,再在中指顶针的助推下用力将针刺穿鞋底,用手(或用牙咬)拔出针尖,拉线、勒紧后再反向刺第二针。如此循环反复,直至整个鞋底遍布密密匝匝、整整齐齐的针脚。缉好鞋底后,还要裁帮、滚边、上帮、楦鞋,一双新鞋才算制成。母亲做鞋,做得细心,耐心,精心。不但鞋底、鞋帮的针脚细匀,而且常在鞋面上绣上相应的图案譬如给姑娘的鞋上绣梅花、兰花,给小孩的鞋上绣虎头、王字,给老人的鞋上绣龙凤、福寿,赋予新鞋赏心悦目的外貌,赢得穿着人赞赏、旁观者羡慕。
虽然母亲去年走了,但养育之恩永存!
(作者系桐乡籍湖州师范学院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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