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能揪着头发离开地球,芸芸众生,在世吃喝罢了,大诗人亦红尘俗客,然因了会写诗,摇身一变,成为高境界吃货。

那他们吃完写诗又是为何,为了馋你啊~~

吃之于苦难深重的中华民族,简直是生命之光。人多地少,我们从来都在努力挖掘和试探吃的底线。随便举几例,你先测测段位,檀口生津是必然:

1、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江鱼野笋上桌,如芝兰琼瑶,你说美不美!

2、鲜鲫食丝脍,香芹碧涧羹。

鲜鲫鱼片片切丝,嫩香芹洒满粥碗,摆盘端美,入口雅洁,想不到愁眉苦脸的老杜也是吃中高手!

3、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

苏轼写的月饼,形制小巧,色泽金黄,口感酥香。伴着明月,檀口小嚼,颇有些“寂寞嫦娥舒广袖”的意趣!

4、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贾宝玉写的,他的诗也富贵气十足。两句话,饱满肥美,满肉满黄的闸蟹宛然眼前横行。

5、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有《诗品》的韵味,用心体察,感觉暖绒绒的阳光穿枝拂叶,轻落肩头,心间清静,鼻端幽然。读来总有朦胧的隔离感和“美人在云端”的不真实感,恍若隔岸观花,是岁月静好,烟云婉然的另一种说法。

单看诗句不过瘾,那就读整首诗吧!来呀,bettle啊!

《猪肉颂》 宋·苏轼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不是格式谨严的诗,打油而已。但是,这被贬黄州的诗,它香飘万里啊!内容特别简单,就是文火焖五花。但苏轼善于点染,能把浅淡写得禅境十足逸趣横生,要清洁器皿,要少水少烟,要初心如禅。静待时光的咕嘟,收获美艳的五花三层。在猪肉价格跟窜天猴一样的初雪冬日读来,想象那温暖升腾的肉香,哔啵作响的气泡爆裂声,顺滑入喉的咸香,虐心啊!

中午就安排上,哼!

《项里观杨梅》 宋·陆游

山中户户作梅忙,火齐骊珠入帝乡。

细织筠笼相映发,华清虚说荔枝筐。

杨梅好吃,但不容易买到好的。今年只一次水灵鲜美的,批发市场,论箱买来的。剩下的每一次,都是看着不赖,吃着寡淡,导致时常憧憬明年仲夏之杨梅梦。

陆游也不仅仅是课本里的苦闷中年,他写逗猫、写牙疼、写喝酒,还写杨梅,是懂生活也有趣的暖男,可惜唐婉福薄。

这首杨梅诗,咱不管它有没有比兴讽刺,只管吃。精华在八个字——“火齐骊珠”“细织筠笼”。

“火齐”是玫瑰色的宝珠,“骊珠”是骊龙颔下的宝珠,意思都是说杨梅颜色美艳不可方物,也珍贵如龙珠,是果中珍品。“筠笼”是青皮竹子编的小竹笼,“细织筠笼”是说青色竹子剖成细条,精心编制竹子容器。

这八个字,先说杨梅,色泽酽丽,初时酒红如醉,再则紫黑晶亮,酸甜适口,不齁不涩,完满的球形,密布细长簇集的果浆纹路,没来由招引人开怀大嚼;再说容器,是碧绿竹条细细破开,巧手回环往复用心编制的小竹笼;而不是现时超市的蓝色劣质塑料小筐,下半截还垫着厚海绵,看着一筐,实则半筐晃荡罢了。

红珠绿笼,互相映发,是另外一个版本的“红香绿玉”“怡红快绿”。两个词的交绕,色泽触感的融合,已然赎了整个夏天的心浮气躁的罪过。

食笋 唐·白居易

此州乃竹乡,春笋满山谷。山夫折盈抱,抱来早市鬻。

物以多为贱,双钱易一束。置之炊甑中,与饭同时熟。

紫箨坼故锦,素肌擘新玉。每日遂加餐,经时不思肉。

久为京洛客,此味常不足。且食勿踟蹰,南风吹作竹。

白居易的好处第一就是“老妪能解”——待在竹子原产地真是幸运,春笋满山谷。农人挖笋一挖一麻袋,抱来早市卖。竹笋几颗,与饭同蒸。笋壳紫亮,剥壳声如裂帛,新开笋如新开玉般润白雅洁。每天吃顿笋,也不思念肉。长久客居京洛,笋子常不足。每天多吃点吧,过几天,笋子就长成竹子啦!

诗句很简单,细想却隽永。只最后一句,已有趣得紧。中国人讲究“不时不食”,万毋犹豫啊,一犹豫,笋子就长大啦。再读再读,就有点像养孩子,珍惜时光吧,过几年她就长大,不听话啦!

《随园食单》清·袁枚

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必使水米融洽,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

袁枚是诗人,更是著名吃货,专门写书说明食物如何吃得更讲究。最家常的粥,他也特特写来。水米完美交融,柔滑细腻无分你我,才叫粥。单见米见水,都不合格。如此定义下,只有被叫做“糜”的潮汕粥才能达标。

砂锅文火,静心煨煮,下一两耐心二钱精致半晌岁月,时光终将把最浓稠的粥回馈于你。虽只是最家常,然其中深情,远非高压锅可比。只是一碗清淡的粥,却也饱含禅境佛意,用袁枚的另一首诗形容粥也恰恰好: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粥便是苔花,清清静静无喜无嗔,醉酒后劳累时,一碗热粥绝胜牡丹。

朝中措·先生馋病老难医 宋·朱敦儒

先生馋病老难医。赤米餍晨炊。自种畦中白菜,腌成饔里黄薤。

肥葱细点,香油慢焰,汤饼如丝。早晚一杯无害,神仙休痴。

这首词说的是“馋”,这种状态太难形容,梁实秋先生说“人之最馋的时候是在想吃一样东西而又不可得的那一段期间”,馋,挺难受;不馋,太无趣。所以,馋就馋嘛,没什么大不了。

朱敦儒,理学大师啊,他也馋,嘿嘿!早晨是紫米粥和自种白菜腌的小咸菜;晚上则肥圆大葱细细切丝,香油慢慢煎葱花,再煮一碗龙须面,饱得自家君莫管。如此状态,早晚日日,纯然神仙。

忍不住多说一句,“肥葱”,这得是多么肥白惬意的葱,葱香味在香油的激发下缭绕盘旋,直冲顶盖,家常味道,照样让人游目骋怀!

馋,是病,但,请弃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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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诗人陆游近况(会吃的大诗人多的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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