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考试做最后的充电

人在跌入绝境的时候,也不全是一无是处,就像是在悬崖底一样,只要你的心没有完全死掉,那么每努力向上攀爬一步,其实都能带来奋进的希望,觉得距离山顶又近了一步。

小时候,有一件事一直让我记忆犹新,那就是母亲第一次病倒一年多后,家里始终萦绕着一股悲观透顶的情绪,用母亲的话说,我们弟兄三个不久后的某一天,或许会成为没人要的孤儿。而前邻居乔三说得更狠,房后面赵五弟兄三个,一对零一只光棍儿。那时我也才知道,光棍儿也可以用“只”这个量词。

精选现言新书全文48章已完结(我的1997连载四十六)(1)

那年的腊月二十三,家里打扫房子,顺便用大白刷刷白,好歹看着没那么黑熏熏的。也就是在大哥二哥即将刷完的时候,不知是从哪个墙缝里窜出一只长腿蜘蛛,说不好有几条腿,但身子细小,肢体扒拉开好宽,它顺着高低不平的墙面,与墙面接触的绒毛还沾了些许的未干的大白,一路窜到了炕上,然后到处转了转,像上天派来的的一个新年的吉祥物一样,给家里带来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气。

毕竟,这种现象是极少能看见的,坝上数九寒天,除了院里圈养体型较大的牲灵外,万物都开始了冬眠,很难再看到这种微小生物的出现。于是,家里人都愣住了,都觉得奇怪,“怎么还有这活物啊?难道真是老天派下来巡视苦难的使者吗?”

家里人,包括我在内,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在看,直到它不见了踪影为止,谁都没有触碰它一手指头。

之后没隔几天的一个晚上,我在伙伴们家里玩耍时,突然又有一只长腿蜘蛛窜到了我的腿上,当我向大家惊呼,“你们看,这里有蜘蛛!前两天我家里就出现过一只!”

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围拢在一起的几个伙伴儿,还有这家的主人,都凑了过来,盯着这只蜘蛛看,而我更是坐着不敢动。就在这时候,家里的男主人说话了,“大可,这是喜蜘蛛!寒冬腊月它能出来,一定预示着什么!大可,没准儿你家会要有喜事了,不远的将来就可能翻身了!”

“对!你妈的病没准来年就能好了!”主人家的儿子也跟着这么说。于是,你一言,我一语都开始这样说起来。

他们的话,无疑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让我的眼里闪出不少的惊喜。要知道,自母亲病倒以后,我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心情了,即使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一,我也没有这样开心过。毕竟,家里长期笼罩的那种即将家败人散的悲怆氛围足够让人压抑了,每天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一点儿喜色,包括母亲过世后,将来弟兄三个要到哪里去讨吃要饭,未来还能不能走到一起,谁也说不好。

那时作为小孩的我,想得简单,只觉得家里真会如他们说得那样,会有喜事降临,精神也受到莫大的鼓舞。可是现实是冰冷的,接下来的日子,连续多少天也没有啥起色,而且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这无疑在我短暂地兴奋之后,又蒙上了浓浓的一层阴影。

然而,还真别说,就在第二年的夏天,母亲在邻村一位老中医阿姨的全力救治下,身体如坐了火箭一般,一天比一天好,后来都可以从炕上拄着拐棍儿下到地上,可以自由活动了。也是在这一年,大哥考上了学,二哥也在年底找到了对象,我的成绩就不用说了,一直是那样地优秀。

可谓三喜临门!

在和秦哥聊过以后,我的思路清晰了许多,也愈加感觉到那句古训的道理,“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想象这一路走过来经历的风雨,我觉得就是上苍对我的考验,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人这一生,总得要经历些什么,才会更有意义。而苦难的尽头,总会有崭新的光芒迎接有志且不屈的人。

想通了这些以后,我学习起来,就更有劲头了。晚上在将剩余的三门学科的基础知识反复巩固之后,白天我还是会去正常上班,而且精神风貌也变了样,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闷压抑了。

到了星期六,原来上学的学校里有任课老师专门辅导,并突出地讲述考试重点。为了不耽误现场聆听,我会天不亮就起来,骑着自行车,穿过小城的街巷,然后一路越过高坡,穿过收割完玉米又新种了麦子的田野,再汇入省城滚滚的人流和车流中,一路奔向学校。学校在省城的东南角,我没有仔细算过从单位到学校到底有多远的距离,但从偏僻的西边小城到那里,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七八十来里路,需要我一直不断地骑行将近两个小时。

不过,为了那本代表学历的证书,或许在改变命运的道路上能帮到我,同时也为了多学一些知识,年轻的我,倒没觉得有多累。

到了学校,顾不上休息,也顾不上和认识的老师打招呼,就蹑手蹑脚地直奔合班教室,然后选择一个比较靠前的座位,摊开书认真地听起讲来。

说实话,上学四年,有老师那么认真地教,也没怎么好好地学。走上了社会,碰了钉子,受了委屈,才明白老师的教导一点儿错也没有,完全是为了学生们好。

上学时,学《理论力学》觉得好抽象,根本听不懂。现在,经过自己扎扎实实的努力,加上老师深入浅出的讲解,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不仅理解了书上的基本内容,而且可以独立完成一些计算题目了。收获实在不小啊。

课间,针对老师讲的例题,还有自己没有完全学懂的地方,也不管学弟学妹们怎么看待我这副老面孔了,虚心地走上讲台,向负责教课的王老师请教,直到彻底弄懂。而王老师在知道我是已经毕业的学生又返回来听他的课时,也十分开心,尽可能多给我讲一些。用他的话说,他教授《理论力学》这门课程,也整整研究了八年,才彻底弄懂弄透,而我能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被夸赞后的心情总是很美好的,所以,待我上完一整天的补习课,这次要考的三门课的全部重点,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一天只在学校里吃了一顿饭,但我一点都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疲惫。或许,知识真的就是力量,起码它可以给人以力量。

骑着破旧的自行车,随着市里不息的车流和人流,顶着已经亮起来的路灯,我一路向着西北行进。一路上,仔细地在脑海里回顾着老师讲过的内容,也把这最后一次课时领到的准考证揣在了贴身的保险地方,生怕它丢失了。

身边有路人陪伴时,也不觉得路有多远,然而,一旦穿出市区,相伴的人越来越少,而天也越来越黑,上坡的路更是明显增多,才知道肚子早已饿了,而且每蹬一圈链条,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越是这时候,越不愿意走大路,只要方向没有错,就尽可能地穿小路走,但这样也常常会走些弯路,譬如走到了泥潭里,或者走到了坟地里没了路,还得原路返回来,但我依然乐此不疲,还愿意由着自己的性子走小路。有时候不小心掉到了水坑里,也不后悔,卷起裤腿将车子扛出来继续走。

精选现言新书全文48章已完结(我的1997连载四十六)(2)

走到最后,西边的山脉都映入了斑斓的晚霞中,开始变得模糊,于是自己也来了劲儿,边哼唱不着调的歌词,边顺手借景开始吟颂自己曾经作过的诗《霞》,给自己不断地打气。

夕阳里火红的尘念

顽强地驻守在白昼的山岗

落日的脚步

抵不住云朵的诱惑

昏昏睡在沉沉的暮野

牛羊的欢叫声呵出朦朦乡愁

河蛙吹着鸣笛

向上天报告着丰年的喜讯

于是 西天的彩霞

变得更加醉人

长虹彩练 更似千年粉黛

雪白的故事里

也蕴满了黎明的娇柔

不巧

绯红的脸颊装点了草原的遐思

便绵绵消散在无穷的尽头

1996年发表于《鹿泉市报》

穷小子,也有旁人不知的属于自己的浪漫,没有钱,买不起烟抽,可以苦乐年华;没有爱情,可以自己幻想,随意涂抹;填不饱肚子,伙食可以减半,三顿减成两顿,甚至一顿;只是没有家,是我心里最觉得哀伤的地方。别人过年过节都可以回到老家,回到父母的身边,受到他们的拥戴,有人给做饭,有人嘘寒问暖,有人关心终身大事,而我却没有地方去,这方面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可怜。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开始怨恨起上苍,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吗?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啊?

想归想,怨归怨,忙着奔跑的孩子是顾不上流眼泪的,他们的眼里只有前方,哪怕这个前方是无尽的,他们也会一直追逐下去的……

到了宿舍,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公司楼下紧贴的道路上行人早已寥寥无几,没有了白天的喧哗,马路一下子也变得宽了许多,而那摆摊播放卡拉OK的,因为天气开始变得寒凉,也早早收了场。沿街的小卖部,都已关了门,连袋方便面也买不到,我只好跑到门卫室,敲他睡觉屋子临着出入口的玻璃窗,把看门的于师傅喊起来,求他能给点儿吃的,度度饥。

老于人不赖,见人总是笑嘻嘻的,说话也快,有时候都不能清楚地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他很少和人们闹矛盾,这或许和他的岗位工作,天天与来来往往的人打交道有关。有时候他在西门值班,有时候也会调到东门,那样就不容易看见他。

自我下到工地以后,每天灰头土脸,公司里已经很少有人见了我,愿意和我打招呼,但老于是个例外。在他的心眼里,多少还是有点儿同情我这个外乡人的,有点儿什么事情也愿意伸出手来帮助我,这是让我不该忘记的。

老于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眼皮,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听那话音也是刚刚睡着,有点儿不高兴,“谁呀?这么晚了不睡觉,敲什么敲呀?还让人睡觉不啦?”

“于师傅,我是小孙,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我刚刚从市里回来,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我连声在门外央求着,那神态和小时候见到的讨吃要饭的差不到哪里去。

“哦,小孙呀,”于师傅拉开门闩,让我进来后,他又要钻到被窝里去睡觉。

“于师傅,您也别睡呢?您这里有口吃的吗?外面的小卖部都关了门了,我实在是买不到什么了!你看看你这里——?”我满脸陪着笑,也不管老于被惊了觉,高兴不高兴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老于光腚睡觉,腿上连根汗毛也没有,两条腿光溜溜的,浑身上下看着好结实的。之前据传言,老于经常去离了婚的办公室主任家里去帮忙,而且是有求必应,人们私下里都说他和那个单身胖女人有一腿,但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从不打问。或许,老于也有他的难处,干这个活儿朝不保夕的,没准哪天就被辞退了,他怎能不去讨好掌握他生杀大权的主任呢?搁给我,我也得向人家低头。曾经,公司医务室有个半个撘医生,长得很凶,每次找他要点儿药,嘴里都是骂骂咧咧的,最后除了拿不到药,还得被他臭骂一顿,而我还不敢顶嘴和反抗,悻悻而去。

这是我个人的理解。

老于开门后见是我,也没再发牢骚,就用手指了一下对面的床底下,让我自己找一下,而他自己又继续他的美梦去了。得到他的授意,我也不管不顾了,趴在地上,撩开那张床的床单,像只饥饿的耗子一样,来回翻腾着,不时还会发出一些声响,然后嘴里连声道着谦,“于师傅,对不起啊!”

翻腾了半天,只翻腾出一根大葱,这是老于平日里做饭用来炝锅的,还有两个干馒头。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将它们轻轻地拥在怀里,然后将灯拉灭,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到了我的宿舍,狼吞虎咽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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