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浙江嘉善县有一户农家,虽是农户,但是祖上积累下不少良田,家境也算殷实。

家主林道远与妻多年来勤恳劳作,相互扶持,日子过得很是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人多年无子,直至林道远四十多岁,才终得一子。二人心中大为欢喜,遂给儿子取名林欢。

一转眼,林欢十六岁了,林道远也已年近六十,实在是着急抱孙子,便托着乡里的媒婆给儿子说媒。

可是左说一个,又说一个,儿子就是不同意,不是嫌对方年纪大,就是嫌对方个子矮,林道远夫妻俩宠爱儿子,也就任由儿子去挑。

这天,媒婆张氏欢欢喜喜地来了林家,一进门便说:“小林,快来看看,这个姑娘你肯定喜欢。”

听见媒婆喊人,林道远夫妇和儿子都出来了。张媒婆是个快嘴的,一见到人,慌忙就把那姑娘的情况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话说那姑娘名叫阿园,身量颇高,比林欢大两岁,父母经商,家境不俗。林欢越听越是欢喜,听到最后,直接对父母道:“这个姑娘我很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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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远夫妇见儿子喜欢,本也十分高兴,只是见了张媒婆递来的生辰八字,顿时犯了嘀咕:“这姑娘的生辰正与儿子相克啊。”

林欢见父母不愿,以绝食相逼,父母终是拗不过,便想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解决,同意了这门婚事。

不久后,便到了娶亲的日子,由于林家是富户,所以前来吃酒的不少,院子里足足摆了十多桌,才将这些人全部招待周全。

林欢大喜之日,村里的青年人自然不会放过他,道喜的道喜,聊天的聊天,这一折腾,便到了天黑。

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冷落了妻子,于是林欢找了个由头,抽身出来,往洞房而去。刚一进洞房,林欢的肚子便一阵抽痛,想是今日饮酒过量的缘故,林欢跟妻子阿园打了声招呼,便去了茅厕。

阿园耐心等着丈夫,果然如他所说,一会功夫就回来了。丈夫回来后便吹了灯,与阿园来到床上缠绵。阿园只当他是心急,也未多想,一夜便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丈夫早早起身,对阿园说:“这些日子因为准备结婚事宜,家里的活计耽搁了不少,你且先睡着,我去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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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丈夫这么关心自己,阿园心里暖暖的,又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天大亮,方才起身。

阿园本想去给一家人做饭,没想到出门就看见婆婆王氏已将饭菜做好了,心里又是一暖。王氏见新媳妇来了,笑着说:“快和你夫君一起来吃饭吧。”阿园答:“夫君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家中还有活计要忙。”

因家中事务繁多,林欢平时也会帮些小忙,王氏并未在意,一家三口先吃了早饭。

可是,几人等到中午,也不见林欢回来,心中难免着急。林道远安慰两个妇人说:“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再等等吧。”

这一等,天见了黑,还是不见林欢回来,几人都坐不住了。尤其是在林道远出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之后,更是心急如焚。

婆婆王氏也顾不得许多了,问媳妇:“昨夜林欢可有什么异常之举吗?”阿园想了想说:“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昨夜他抚我脸颊时,我觉出他好像比常人多一个手指,是个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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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听完,惊呼一声:“糟了,那不是我儿,我儿从无什么六指之相啊。”听罢,阿园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回屋里查看,这才发现陪嫁的财宝、首饰全都不翼而飞了。

林道远听儿媳这么说,顿时像被雷击中,一拍大腿道:“做下这等事的,定是那林五无疑。”

原来,林道远有一表侄,名叫林五,是个天生六指。两年前,林五家中遭难,来投奔自己,林道远顾念亲情,便把他留了下来。

林五干活倒也勤快,只是有个毛病,爱搞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为此林道远没少训斥于他,本以为他已经改好了,竟不想,他现在竟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道远不由分说,便往林五的住处走去,他心中有气,走得很急,不一会就走到了。林道远踢门而入,见那林五还在睡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林五的衣襟边扯边说:“走,跟我去见官。”

随后,林道远与妻、媳并林五一起来到了官府,对知县言道:“小人状告贼人林五。”知县听林道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后,马上派人前往林五住处查看,一番搜查后,果然搜出一对新娘陪嫁的金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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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怒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

林五道:“大人,小人冤枉啊。那日林欢成亲,小人也在接亲队伍中,见那新娘子陪嫁之物丰厚,便起了偷窃之心,趁人不备,偷拿了一对金环。但是夜半潜入洞房,玷污新娘,新郎不知所踪之事,具与小人无关,请大人明察。”

知县在职多年,听惯了贼人狡辩,此番不容分说,便对林五用起了大刑,让他招供其余财宝都在哪里,新郎又在何处。

要说这林五也是个硬骨头,用刑几个时辰下来,就是什么都不肯说,知县只得将重刑具全请出来,一直罚到天黑,林五才终于吐口:“新郎被我杀了,抛尸在院子东南角草堆里,陪嫁的首饰,已全被我卖了。”

知县闻言,立即派人去林家院中寻找尸体,可是按照林五所说,在东南角找了半天,就差掘地三尺了,怎么也找不着尸体。来人不肯罢休,又在院中各个角落找寻一番,最终在院子西北角挖到了新郎林欢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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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回去禀报后,知县只当是林五受了大刑,头脑已昏胀,说错了方位。又问他:“首饰卖的钱财,现在何处?”

林五战战兢兢:“昨夜豪赌,尽输了,只剩这一对金环了。”

知县点点头,遂拿来纸笔,让林五画押,等林五按上自己的手印后,知县宣判其杀人越货,斩立决。

一段案子就此算是落定,林道远也带着妻、媳回了家。媳妇阿园,新婚失身,丈夫身死,再加上旁人的指指点点,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没几日,便用一根绳子了解了自己性命。

林道远夫妇,两番白发人送黑发人,抑郁成疾,两年后,先后去了,林家一家,至此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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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新任福建地方官吴之航上任,他祖籍乃是浙江嘉善县,因此对家乡发生的奇事怪事颇为关注。只是身在异乡,知晓的也只是皮毛。

赴任当天,吴之航在同行客船上遇到一位客商,听口音是家乡人无疑。吴之航当即叫住了他问道:“敢问兄台可是浙江嘉善县人。”那人道:“正是,你如何知晓。”

吴之航道:“我也是那方人士,只是多年在外,不常回家,因此听到阁下口音,觉得甚为亲切。正所谓他乡遇故知,你我何不到酒楼一叙。”

那人听吴之航这么一说,心中也是一酸,他又何尝不是多年在外之人呢,于是两人便相约来了酒楼。

一番畅饮,二人都有了醉意,吴之航问道:“兄台可还记得三年前嘉善县发生的那起六指命案吗,我曾在外乡听说过,觉得此案甚至蹊跷,凶手可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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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道:“凶手早就问斩了,如今坟头草都老高了。”

说完二人又是一番豪饮,推杯换盏间,吴之航惊觉,与自己饮酒之人竟也是个六指,便又问道:“兄台也是六指之人。”

那人此刻已经大醉,听吴之航这么一问,竟哈哈大笑起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兄台有所不知,那六指案,抓错人了,真正的凶手,正是在下,王云生。”

随后,他借着深沉的醉意,把当天如何混迹在迎亲队伍中,如何潜进洞房,如何玷污新娘,如何偷盗财物,如何杀了新郎,如何出逃福建等一系列事宜尽皆说了出来。

吴之航听他这么一说,酒已完全醒了,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亲切的“老乡”,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吴之航见对方身形高大,自己恐制他不住,就暂时没有声张,只是扶着已喝醉的王云生找了个住处,自己则天没亮就往衙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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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他赶忙收集资料,召集人手。一方面派人前去抓获王云生,另一方面将事情上报闵浙总督。

闵浙总督管辖福建与浙江两地,此事由他裁决,正是最合适的办法。

少顷,官兵前往王云生住处,一举将他抓获,王云生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昨天见到老乡激动,将隐藏多年的秘密说了出去。

他本还想抵赖,可是见官兵从他的包裹中搜出当年新娘陪嫁之物后,也彻底没了话。

闵浙总督收到报案后,将当年案宗重新调出来,只是,当年受难的一家四口,都已没了性命,办理案件的知县,也已升迁多时,正可谓时移世易,世事变迁。

无奈只得将已升迁的知县宣来,让他详述当年审案细节,又对王云生一番审讯,事情真相才最终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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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王云生乃是一游手好闲之辈,那日,见林家娶亲,便有了偷盗之意,他乔装打扮,混入迎亲队伍之中,进了林家的院子。想着等众人酒过三巡后,自己便潜入房中偷盗些财物。是夜,等王云生来到洞房门口,听到小两口的一番对话后,便跟随新郎去了茅厕,随后将他杀害,埋在院子里,随后又潜入房中。

当本来只想谋财的王云生看到新娘后,顿时又生歹意,他吹熄蜡烛,将新娘玷污了。次日凌晨,借着夜色,卷了财务潜逃在外。他知道本乡不能多留了,便一路逃往福建,那些偷来的财物,这些年也变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件值钱的,想留着以后应急用。

当年六指冤案,此番总算告破,王云生杀人越货,被判斩立决。当年的糊涂知县,则革职发配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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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正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王云生犯下重罪,虽一时得以逃脱,但终逃不过法律的制裁。而那当了替死鬼的林五,正是因为平日里偷鸡摸狗而被怀疑上,这也是告诉我们,勿以恶小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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