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强调戏剧內在一起的有机的整体性,反对外在的、廉价的“完整”,反对那种企图把所有素材都尽力包容进去的愚蠢做法,嘲笑“许多诗人把伊利翁的陷落整个写出来,而不是只写一部分,像欧里庇得斯处理赫卡柏那样”。从这个意义上说,单一,是完整的一种保证。
亚里士多德把单一看成一切优秀的艺术品的重要艺术标志。他在《诗学》第八章中曾称赞荷马在写洋洋洒洒的史诗时也不面面俱到,而只环绕着一个“有整一性的行动”展开的布局技巧。但是,他认为单一对于戏剧来说又是特别重要的,如果说有的史诗也可以“由好几个行动构成”,那么,它就“可供好几出悲剧的题材”。
不仅情节的行进过程应该单一,结局也应单一,“完美的布局应有单一的结局,而不是如某些人所主张的,应有双重的结局”。戏剧人物的性格,也需要有相对的一致性和稳定性。那么,这中间什么是达到整体单一的关键呢?亚里士多德认为,是事件的一致,而不是人物的一致。
他说:“有人认为只要主人公是一个,情节就有整一性,其实不然。因为有许多事件数不清的事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其中一些是不能并成一桩事件的。同样,一个人有许多行动,这些行动是不能并成一个行动的。”(《诗学》第八章)因此,他把自己的论述重心放在事件、行动的单一上。他竭力主张,把戏剧作品中纷繁曲折的布局和情节锤炼成“一个完整的行动”。
戏剧不能单调寒碜,必须以其迁回曲折的丰富性来吸引观众,把它以“一个行动”来要求,是不是太绝对、太过分了?
其实,这里所说的“一个行动”,并不是指一个具体的动作、一个孤立的举止,而是指内在结构极为完整、紧凑、合理的一系列行动。这一个行动系列有着那样巧妙的组合秩序,它们相互之间又有着那样有机的血肉连接,以致我们完全可以把它们看成一个独具魂魄的单个生命体。
在这里,完整和单一已合而为一:说它单一,里面却是一个丰富而完整的世界;说它完整,其中却没有丝毫可以分解离逸的成分。亚里士多德说:“这样它才能像一个完整的活东西,给我们一种它特别能给的快感。”(《诗学》第二十三章)
可见,亚里士多德把“单一”、“完整”看成一个艺术作品成活的两个必要条件。相反,一大堆光彩耀眼的珠宝,由于它们各成其体,无论如何构不成单个生命体。
戏剧,不应是一堆艺术因素的凑合,不管它们各自有着何等的魅力。正如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所说:“美与不美,艺术作品与现实事物,分别就在于,美的东西和艺术作品里,原来零散的因素结合成为一体。总的说来,亚里士多德的单一理论着重于艺术作品的内在有机组合,而不是像后世他的崇奉者们诠释的那样,成了强迫一切艺术因素都集中紧缩于一点的刻板戒律。
(余秋雨《世界戏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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