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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贺云川演唱会返场选的是普通的吉他弹唱。
唱的是一首很伤情的歌,他搬了个木制高凳,坐在台中央,灯光师关了周围闪烁的灯光,简单地打了一束柔和的聚光灯。贺云川五官长得精致,下颌角棱角也相对柔和,这般灯光下更将温润的气质拿捏得淋漓尽致。
后边乐队没有伴奏,全场瞬间安静下来,他拨弦,温和的嗓音唱道——
看不清你离开的方向
为何你我就这样
还有谁能让我牵挂
别再空欢喜一场
那是他多年前写的一首歌,后来也没有录成唱片,粉丝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他原本嗓音就低沉温柔,这般弹唱之下显得更为直击人心。
贺云川的经纪人小也在后台兴奋地对周井柠说,“云川哥临时改了这个返场,我还担心了好久,觉得不够燃,也没有互动,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周井柠却是坐在椅子上沉默,拇指摩梭着食指,眼睛盯着转播屏幕里的贺云川,与旁边激动得不行的经纪人形成两个对比。
贺云川难得的唱歌不看观众,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吉他,一曲终了,他抬头,有一滴泪从眼眶掉落。
井柠沉默良久,直到贺云川站起身来鞠躬时,她转头对贺云川经纪人说,“今天热搜关键词有了,就叫‘贺云川神仙落泪’吧。”
贺云川下台时,周井柠已经站在下场门处等他,这是他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连续在几个城市之间奔波让他脸上带了倦色。
周井柠将手上纸巾递给他,贺云川擦了擦眼中残存的泪,那边经纪人走来,想来是要和他确定之后的微博文案,周井柠看他,有些担心,“还行吗?”
他捏捏她的肩,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也不怪周井柠担心他,原本巡回演唱会对贺云川来说是家常便饭,却是恰逢这场演唱会前夕,他忽而分了手,这才让她隐隐担忧。
想来分手对贺云川打击很大,他向来想要一个稳定的家,然而女友工作很是忙碌,他更是五湖四海的出差,他总以为以后会好,却不曾想缺乏共同语言也缺乏相处的爱情难以持续。
周井柠难以评价什么,在娱乐行业生存,她早就明白艺人们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上一旦脱离偶像光环到现实中去,面临的问题和寻常人无异。
沟通完之后的宣传文案,贺云川坐在后台的沙发上稍作休息,周井柠将保温便当盒递给他,他开出来,是还热腾腾的鸡汤馄饨。
馄饨皮薄,他不用吃也知道她是在哪买的,那是在城市东边的一家小店,只在晚上营业。从前他出完通告,总爱去那里吃一碗鲜热的馄饨。
汤底加了少许的酸菜,是这家店的特色配方。少许的紫菜和鸡汤特有的黄金色泽的油珠儿飘在馄饨上方,让人更加食欲大开。
贺云川感慨道,“也只有你会跑这么大老远去买这个了。”
2
送宵夜不过是简单的探班,再次见到贺云川,已是小半个月后的事,他去外地录综艺,返程的飞机抵达时间在晚上,周井柠想了想,决定给予贺云川经纪人一个放假的机会,亲自去接了机。
这座城市的秋日很冷,道路两旁是堆积起来的枯叶,她问他,“是先回家还是去吃饭?”
他却是沉默良久,声音沙哑,“我没有家了。”
周井柠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她认识贺云川多年,鲜少见到这样脆弱的他。还未想出怎么应答,他又发问,“是我太过忽略她了吗?”
井柠看着眼前的红灯,刹了车,轻声道,“你没错,她也没错,只是你们工作不合适。”
她知道贺云川在自责,即便是被分手的那一方,他却是愧疚的那个人,愧疚于自己陪伴对方的时间太少,愧疚于没有及时地发现感情中的裂缝。
周井柠看他仍旧一副难以自我原谅的模样,前方路灯已经变绿,她换了个语气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主要原因是你变丑了?”
他忽而讶异,第一反应便是反问道,“我哪里变丑了?这和我分手有什么关系?”
周井柠语气有些不忍,“当然有关系,你长得帅的时候,就算是吵架,看看这张帅脸可能也就不生气了……可现在……”
她忽而停顿,反倒令贺云川挠心挠肺起来,“现在怎么了?我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她叹了一口气,“胖了,老了,油腻了,发际线也上移了。”
贺云川有些炸毛,他知道自己确实胖了些许,但对于自己的身材,还是坚定地认为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忽而被周井柠这般泼凉水,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反驳道,“粉丝都说我很帅。”
她换了一副怜悯的表情看了看他,“这是带了粉丝滤镜的彩虹屁,谁当真谁就傻了。”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卯着劲想着自己究竟哪里老了丑了,突然对失恋这件事就伤心不起来了,只觉得这时要如何反驳周井柠才是最重要的。
良久才意识到,她其实是在安慰他,想要转移话题,却又别扭得很,非要先撅他一下,看他吃瘪了,才觉得有意思。
3
贺云川想起刚认识周井柠那会,他才二十一岁。彼时的他刚出道不久,粉丝也没那么多,就算开了小型的演唱会,也不一定能将票悉数卖光。
那时候的他没有自己的团队,跑通告的时候也只是带着经纪人,甚至独自一人就去了。
有天录完一个带孩子的节目后,老板竟打了电话给他。
贺云川那时还是新人,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引起老板的不快,接电话时甚是紧张,不想电话那头却说,“云川啊,我看你挺喜欢孩子的,我侄女要放寒假了,让她做你的实习助理吧,你包涵一下。”
他有些发懵,但很快周井柠就作为关系户空降而来。他觉得自己年纪不大,她年纪却更小,虽然上了大一,却只有十六岁,贺云川看着她,总有一种非法雇佣童工的错觉。
周井柠父母忙,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被不着调的小叔带大的。
然而小叔开着这么个娱乐公司也忙,于是她很早上学,结果上了大学,寒暑假却因为年龄太小找不到实习,于是就被不着调的小叔丢给了贺云川做助理。
她小叔还振振有词,“公司迟早交给你,你刚好从底层做起,好好学习学习。”
实则就是担心周井柠放假瞎跑,找了个看起来好说话的贺云川帮他看紧未成年少女。
也不知道是周井柠给贺云川做助理,还是贺云川在带孩子,初初相处时,周井柠虽然大部分时间很乖,但偶尔也让人很惆怅。
他记得有一回坐飞机,是周井柠先抵达的机场等他,说是坐在一楼的麦当劳。他将整个一层绕了一圈,愣是没看到她半个影子。
后来找了很久,才明白她是在二楼——她打车到二层进站口,却以为自己在一层。找到她时,她还关切地问他,“你是不是迷路了呀,找了这么久。”
井柠脸上是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剪了一个学生头,圆圆的脑袋配着圆圆的眼睛,贺云川挣扎了一下,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对,迷路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贺云川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老父亲。
周井柠再聪明,年纪还是太小了,又因为是女孩子,他也不忍心过于奴役她。
每每出差,他总得拎着两个人的箱子,周井柠有个头烧脑热,也是他带去的医院,甚至有时候在路上要拍照,都是他自己摆好了姿势,教她怎么调角度。
当然,孩子很懂事,也很聪明,逐渐地也就解锁了所有助理的技能,从寒暑假给他做兼职助理,到后来学习怎么做经纪人,一步一步往上走,虽然有背景加持,脚印却踏实得他人难以比拟。
4
公司年前最后一次会议一般都是总结和计划为主,周井柠此时已经不再做助理,也不再做经纪人,她开始接手艺人商务拓展的业务。
她迟早是要接手公司的,从基层一步一步往上走,才能帮她更好地了解公司的运作。
恰逢贺云川在公司,也一起去听了会议,正好了解一下自己今年的情况和明年的安排。
奋斗了多年,他此时也算是公司的小股东,粉丝群也较为固定,已经不那么需要像其他还在上升期的艺人一般需要拼命。
忽而他的宣传经纪人小也开了口,“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捆绑云川哥上热搜的女星特别多,很多没和我们对接就开始炒作。经常这样上热搜,对云川哥的风评不太好。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经纪部总监陈姐问,“主要是哪几个艺人啊?”
小也报了几个名字,几乎都是和贺云川一起上综艺的女星,会议室忽而陷入了沉寂,终于是周井柠开了口。
“那就和节目组沟通,不是那么多男艺人吗,让制片方尽量剪掉和女艺人同画的部分,之后的拍摄先沟通剧本。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也不用太过努力辟谣,直接警告对方团队就好了。这年头,谁还没点黑料。”
贺云川内心感慨着,果然孩子大了就是不一样,现在都知道怎么提武器帮他冲锋陷阵了。
有其他艺人的经纪人提及旗下艺人情况,“她邀约的节目也不算少,但今年代言却不多。周周姐,您这边是没有合适的资源吗?”
周井柠拿笔盖抵着下巴,沉思了几秒,“主要是因为宣传经纪没做好,她自己也不太上心,没有固定标签也没有准确的定位,辨识度不高,品牌方不是特别欣赏。”
“今年还是需要重新设计她在节目上的表达,有个固定风格,会对她的商务资源带来比较大的帮助。”
贺云川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欣慰——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也能给他人输出建议了,真是令人得意啊。
5
会议结束时时间还早,贺云川便去练习室看了看练习生弟弟们的训练情况,他脾气好,又愿意给人指导,后辈们都喜欢他。
看完男团们的几个作品后,天已经黑下去,他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钟,正是晚饭时间。
周井柠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没有敲门就轻轻推门进去,却见她靠在椅上小憩,对贺云川的到来没有半丝察觉。
桌上还有些许混乱,文件和一些活动物资杂乱地叠在桌面,角落还有个小小的相框,他拿起来看,照片中的她穿着厚厚的橘色羽绒服,和他一起蹲在雪地里,笑得傻傻的,却很是灿烂。
那大概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在拍MV,她在周围忙前忙后,休息间隙时买了热可可递给冻得瑟瑟发抖的他,他们连椅子都没拿,就蹲在雪地里抱着暖烘烘的饮料,说说笑笑。
贺云川看看照片里的周井柠,再看看椅子上的周井柠,她好似变化不大,只是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
只是此时的周井柠有些憔悴,脸上是厚厚的倦色,她没有化妆,嘴唇也因为天气干燥而起了皮。他想,平日拍戏里那些女演员演的精英,果然和现实有巨大的差距——过于忙碌时,谁还能那么在意形象呢?
周井柠睁开眼,就看见贺云川站在跟前。她并没有休息很久,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她揉揉眼睛,“你怎么过来了?一起吃饭吧。”
贺云川扬扬手上的照片,“我发现你好像变得不爱笑了。”
周井柠不以为意,收拾自己的包包,将要看的文件悉数装进去,“那我也不哭了啊。”
他揉揉她的头,发觉她确实变了很多。
周井柠大四那会,贺云川的经纪人刚离职,因着是关系户的原因,她堂而皇之地变成了他的经纪人。
彼时的她只是在耳濡目染中学习做经纪人的技巧,却没什么实战经验。
贺云川更像带孩子了,虽说这孩子进步很快,加上有许多前辈为她指路,但到底经验不足,他是她的工作伙伴,偶尔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教她。
他甚至自嘲道,自己其实就是带孩子一起上班,起初她对许多东西都过于生疏,偶尔结束完采访,还需要贺云川告诉她哪些方面需要去和制片方交流,之后的剪辑和宣传要注重什么方向。
但她渐渐地也习惯了这种连轴转的生活,处理各种事情愈发的得心应手,贺云川感慨她脑子的好用,有些事情说一次,她便绝不会给人说第二次的机会。
也感慨她的努力,一份简单的宣传方案,她总会写出几个版本给他选择。
但她那时也不过是个刚二十岁的小姑娘,难以扛住身体和心理上的压力,常常是因为一些事做得不够好,在保姆车上对他哇哇大哭,将眼泪和鼻涕糊在他衣服上。
他也忘了是何时开始,就不再需要他去告诉她该怎么做,也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她不再软弱。
6
坐电梯下楼时,恰巧遇上了周井柠小叔,年近五十的男人看了看贺云川,疑惑地问了一句,“云川,你是不是胖了?”
却见周井柠用力地踢了踢小叔的皮鞋,“胖点怎么了,胖点才健康。”
小叔开玩笑道,“胖了容易让粉丝脱粉。”
“那也没见粉丝黏性下降啊,证明作品还是能打的。你该多表扬表扬他。表扬鼓励,懂吗?”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甚是搞笑,她小叔笑话她,“行行行,听你这么说,我还得给他奖励一朵小红花了。小周同学,我看你就是对你哥太好了。”
她其实是很维护他的,虽然两人私下逗趣时,周井柠总爱吐槽他,但若是有他人在场,她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的人。
晚饭吃的是烤肉。周井柠点了满满一桌的菜,几乎将菜单上能看到的种类都点了,贺云川看着琳琅满目的牛小排、梅花肉、奶油扇贝,问周井柠,“你点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她将炭火上的牛舌翻了个面,诚恳地点头,随即将肉夹到他碗里,“反正你接下来也没什么活动了,多吃点也没事的。”
和牛油香浓郁,肉质细滑到入口即化的程度,他边将东西往嘴里送,边含糊地说道,“回去又要胖几斤了。”
周井柠吃了一口鲑鱼饭,“胖点才不容易生病。况且你也老了,再怎么瘦也帅不过小鲜肉的。”
这话分明是想宽慰他,让他安心吃饭,说得却别扭得很。
贺云川看着桌上的菜,问她,“你要能吃这么多,怎么还瘦成这样。平时在家又不吃饭?”
她摇头,“没有啊,我这么瘦是因为工作忙碌。况且现在有外卖软件,我不至于吃不上饭。”
她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贺哥,之前和你一起录综艺那个小男生,就从国外回来发展的那个Jason,你有他微信吗?”
他诧异地看她,“怎么?我们公司签艺人这件事不在你工作范畴吧。”
井柠摇头,又吃了一口鲑鱼饭,“我觉得他超级可爱,感觉好温柔,声音又好听,好想认识他。”
她眼睛亮晶晶的,是十分期待的表情,简直就是一副追星上头的模样,自顾自说,“我前几天看你那个综艺,Jason说话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啊,好喜欢啊。”
贺云川看了看不争气的她,“你做这行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很多都是人设吗?”
她瘪瘪嘴,“可是我就觉得他很真实啊,你就把他微信给我吧。”
贺云川忽而生出一种恼怒感,好似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团子要被人拐跑了的感觉,面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我没有加他微信。”
7
公司举办年会那天是全年最冷的一天,陡然地结束了一年的工作,贺云川光荣地在冷空气的莅临下感冒了。
鼻子有些塞,桌上摆放的菜看起来再怎么美味可口,他整个人也是蔫蔫的模样。坐在隔壁的周井柠给他盛了一碗鱼头白菜汤,说,“先喝点汤吧,也许能开开胃也说不定。”
贺云川看看桌上另外一盅汤,问她,“为什么给我盛鱼头汤,那边那一壶是什么?”
井柠努力地和碗里的炸蒜香排骨作战,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别想了,那是椰子鸡,你又不爱喝带甜味的。”
他沉思了一会,发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偏好,仔细想来竟发现她说得甚是正确。
又想了想周井柠爱吃什么,一时竟想不出来。周井柠活得很简单,他记得有一回他家正装修,于是临时住到周井柠小公寓的客房,开出公寓冰箱想找东西吃,发觉冰箱内除了饮料就是速冻饺子。
他问她,“天天吃饺子不烦嘛?”
她摇头,“吃饺子容易煮呀。”
于是他活生生陪她吃了一周的速冻饺子,早上吃胡萝卜玉米馅的,中午吃白菜猪肉馅的,晚上吃芹菜牛肉馅的。
吃了一周后他终于受不了了,主动要求自己下厨做饭,于是小周同学终于难得地吃上了家常菜,终于也长胖了好几斤。
年会中途少不了的领导发言环节,公司高管陆陆续续上去讲话,下方的员工停下聊天,整个大厅忽而安静。
周井柠踢踢贺云川的脚,冲他挑挑眉,又拍拍肚子,大概意思是说台上那位领导一年胖了四十斤,啤酒肚圆得堪比十月怀胎的孕妇。
贺云川轻笑了一声,手指轻点耳朵,叹了一口气,无声地吐槽这位高层每年都用“貌美如花”这个词形容女艺人,听得耳朵都有些起茧了。
周井柠吐吐舌头,两人相视一笑。
待到领导讲话结束,大伙气氛又活跃起来,同一桌的公关小妹吐槽道,“贺哥,你和周周姐简直就是聊天加密,我愣是没看明白你俩小动作比划的是什么意思。”
贺云川笑笑,还带着很重的鼻音,“没认识个十年八年的,肯定是看不懂的。”
他吸吸鼻子,周井柠已将纸巾递到他手侧,他接过来拧了拧鼻子,顺口说道,“看,这就是搭档间的默契,我还不用抬手她就知道我要抽纸了。”
这话说完倒是突然发现,原来他和周井柠相识已有将近十年。
他们如今是那么默契,默契到不用言语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只是他此时才回忆起这十年的变化,从前是她依赖他,可许是她成长太快,又许是他过于迟钝,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管工作或者生活,反而是他依赖她更深。
可他竟是此时才发现这个事实。
8
年会必不可免的是团建环节,也不知是谁设计的,内容竟十分简单粗暴,没有游戏环节,单纯让大家翻相册找同事们的黑照。
周井柠开始翻手机相册,贺云川凑过去看,她指了指其中一张他在综艺中落水的照片,嫌弃地说,“这个表情太丑了吧。”
是习惯性的吐槽,贺云川也懒得反驳她,周井柠自顾自的继续翻相册,不时指着他的各种黑照评论道,“这张你好胖啊”,“这也太狰狞了”,“你怎么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贺云川重点却不在这,看到这些照片也不恼怒,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相册的全貌,除去一些她随手拍的图片,大部分都是他综艺的截屏、他的精修照片、他的表情包……
每张照片都是不一样的他,却都是他。
他问道,“你怎么这么多我的照片?”
周井柠侧头看他,不以为意,“刷微博或者看综艺的时候,觉得搞笑就顺手存的啊。”
她说得十分自然,也不觉得这种存图的习惯有什么不妥,好似忘了她早就不是他的助理,也不是他的经纪人,一切都十分理所当然。
井柠还在翻着相册,坐在她另一侧的陈姐忽而说,“我认为,小周同学的新年计划应该是努力找个男朋友,看你这么多年总是工作,也没谈个恋爱,总感觉我奴役你太深的样子。”
她无辜地抬头,“我感觉我年纪还小吧。”
陈姐摆摆手,“无所谓,可以先发展发展嘛。你喜欢什么样的,姐姐给你物色。”
贺云川忽而觉得有趣,又觉得有些紧张,他也说不出这紧张感从哪而来,本想帮周井柠解个围,免去被迫相亲的烦恼,却见她十分认真的开始思考。
她很是诚恳地开始列条件,“我喜欢身高175以上的,长得比较温和的男孩子。性格也要温柔,不容易生气。要会煮饭,能逗我笑,在自己领域能力要比较好……”
她还没说完,陈姐绝望地打断她,“小周同学,你这要求太高了,很难找的呀。”
井柠眨眨眼睛,有些茫然,指了指隔壁的贺云川,“贺哥不就这样子?”
陈姐翻了个白眼,“合着你按着贺云川的样子找男朋友吗?”
贺云川更是紧张,周井柠确实有些困惑和为难,“可主要是,我人生到现在比较熟悉的男人也没几个啊。除了我小叔就是贺云川了。说来我小叔也符合这个要求。”
贺云川有些失望,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期待些什么的。但他又突然放心,放心于周井柠这般的单纯和简单,放心于她这些年只在努力长进业务能力,没有增长恋爱能力。
9
贺云川以为,刚结束一段恋情后,很难再进入下一段恋情。却是在仔细思考了和周井柠这十年的相处后,难以自我控制地又坠入情网。
他已记不清多久没有这种悸动的感觉,他从前只是单纯地期待有一个家,期待有一个安稳的角落,期待有一个妻子。
可如今却满脑子想的却是周井柠,不是为了想要拥有其他什么去跟她在一起,而是简单的要她这个人。
他忽然恨自己过于迟缓,过于迟缓地发现他们之间的互相依赖,过于迟缓地察觉他对她的在乎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一想到假如有一天她和别人在一起,他就挠心脑肺的难受。
贺云川三十岁生日那天,在体育馆开了一个生日演唱会。
门票是很早就预售出去的,几乎在放出来的那一刻就被全部抢空,一票难求。
演唱会定的主题也较为温和,几乎都是以弹唱为主,唱跳类型的快节奏歌较少。很是契合贺云川的气质。
歌曲大多是贺云川选择的,节目单早在年前就已经定下,排练了多次,已是胸有成竹。
演唱会临近尾声,唱的仍旧是一首慢歌,贺云川站在台上,背着吉他弹奏,唱到中途时,他抬头看了一圈,忽然就看到坐在第三排的周井柠。
他不知道她会来,而她就如同一个普通观众一样坐在台下,一手抓着相机拍照,一手为他挥着荧光棒。台下分明很暗,他却骤然就看到了她。
贺云川开始努力回忆她是何时就坐在那的,大抵是一开始就在那,只是他没注意到而已。又开始打量周井柠,觉得她头上的兔子绒帽格外可爱。就思考了那么一瞬,就悲催地发觉自己忘词了。
歌曲唱着唱着忘词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他倒也不遮掩,直剌剌冲粉丝一笑,用他那低音炮般的嗓音询问,“对不起,突然忘词。重新来好不好。”
语气甚是温柔,这句话一下子就酥到人心里去,台下瞬间掌声雷动,大抵粉丝们心里都在尖叫着贺云川太撩人了。
周井柠也跟着粉丝们喊“好”,跟着给他鼓掌。贺云川侧过头去,也不敢看她,怕又分神忘了词。
待到演唱会结束已是晚上十点,他下了场,环顾了一周后台,没看到周井柠,于是打了电话给她,“你去哪了,怎么不来后台?”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周井柠混在观众中间,“下边那么暗,你竟然看到我了?我就是作为您老的粉丝头子来看演唱会的,又不是来做工作人员,当然不在后台。”
她总自诩是他的粉丝头子,当然事实上也是,她是他最忠实的粉丝,从他岌岌无名到声名显赫。
被贺云川勒令着要去后台,周井柠挂了电话也只能灰溜溜地绕了回去。
如今已经是初春,却还是顶不住春寒料峭,她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米白色兔绒毛衣里,又戴着一个兔绒帽子,全身毛茸茸的,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后台的工作人员见是她,上来打招呼时都忍不住摸摸她身上的绒毛,周井柠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一只大型毛绒玩具,正懊恼不该穿这么来的,贺云川便走了过来。
他摸摸她的帽子,觉得她被揉得摇头晃脑的甚是有趣,像是个小团子一般,他皱眉,“你的脸怎么了?”
她脸上起了小疹子,红红一片铺在脸颊上,若是不细看,像是腮红打多了一般,乍一瞧也煞是可爱。
周井柠伸手挠了挠,脸上马上起了几条小红痕,“不知道碰到什么了,有点过敏。”
他抓住她的手,无可奈何道,“别挠,会破相的。”想了想,“你没开车来吧,我送你回去,顺便去我那拿管药膏去涂。”
她笑嘻嘻的,“没想到来看爱豆演唱会,还能蹭个车。”
贺云川无情戳破,“还爱豆,哪个粉丝跟你一样不用花钱就拿到门票的?”
10
贺云川自从分手后就搬了家,新公寓收拾得很干净,从屋子的模样就能看出房子主人是个细心的人。
周井柠是第一次来这间公寓,倒也自来熟地脱了鞋,光着脚去开冰箱拿饮料。
冰箱东西很多,贺云川站在客厅翻药盒,“看看想吃点什么,我待会煮点宵夜。”
他终于在药箱里翻出哪管药膏,将药膏涂在棉签上,喊她到客厅,按着她的头,凑近了给她擦脸。
她盘腿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乖巧的小动物,被他的手掌扶着后脑勺,十分听话地一动不动,就是睁着大眼睛没有闭上。
贺云川油然而生一种心虚感,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女友养成的喜好,不然怎么就喜欢上这个他亲手养了十年的团子。
她的睫毛拂过他的拇指,他忽而觉得掌心有点痒。
周井柠被迫近距离看了他一会,由衷地感叹,“虽然老了点,但是还是好帅。”
她爱撅得他说不出话来,但也从不吝啬夸奖他的言语。
贺云川叹了口气,“帅有什么用,今年都三十岁了呀,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发挥魅力,都这么老了也没有成家,太失败了。”
周井柠拆了他茶几上摆的薯片,咬得嘎吱嘎吱的,“那是你的问题,你看今天演唱会,下边十个姑娘就有八个想嫁给你。”
他居高临下地捧着她的脸,左右看看有没有将药膏涂好,“那你呢?”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饶是脑子快如周井柠也懵了一会,不明所以发出了一个“哈?”
贺云川硬着头皮,“你也想嫁给我吗?”
她嘴里塞满薯片,思考了一会,倒是十分坦然,“嗯,有想过。你确实挺好的,长得帅,脾气又好,还会做饭,在我朋友圈算比较顶配的了。不过你又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了一会,转而问他,“你说是不是我朋友圈太窄了,感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来想去竟然周围没哪些个男孩子比你好的。看来还是得拓宽一下交友,不然过几年真成大龄剩女了。”
贺云川想掩面长叹,这孩子根本就没察觉他话中的意图,还以为他只是简单的和她探讨问题。他又问,“我确实是比较喜欢知性类型的,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你?没错,我是想娶你。”
周井柠反应了几秒,噌地一下站起来,站在沙发上,生生比贺云川高了一大截。她怀里还抱着那袋加量装的薯片,却是很久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贺云川十分自然地抬手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客厅暖黄色的光打在他本就柔和的脸上,他说,“先坐下来,别摔了。”
井柠却是忽然“嗷”地叫了一声,转而问他,“你是在和我表白吗?”
他按着她坐下,点点头,“嗯,对。”他有些不自然,虽然是三十岁的人了,仍然在表白时红了脸。
周井柠仍沉浸在震惊中,大概怎么也没想过贺云川会主动告白这个画面,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追星追到爱豆跟自己告白了的兴奋,还是想不通贺云川喜欢她什么的迷茫。
贺云川蹲下,用自己的手包住周井柠的手,十分温柔地循循善诱,“你看,你跟我知根知底,不怕我瞒着你什么,我又会做饭,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要是我惹你生气了,你还能让你小叔封杀我。”
周井柠看看贺云川的脸,竟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她把头垂得低低的,用极小的声音说,“那我想吃炸酱面。”
贺云川愣了愣,不太确定地问,“你这是……答应了?”
周井柠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他眼睛很亮,像是盛了整个星河在期待她的回答。
她点点头,“答应。但我要吃炸酱面。”
我忧心嫁不出去成大龄剩女,男神一冲动说真心话“我娶你”。
贺云川心中一阵狂喜,嘴角难以控制地上扬,有种想原地跳着尖叫的冲动——天知道他是多害怕她不答应。
周井柠也跟着傻笑,贺云川将她凌空抱起,惊得她手中的薯片撒了一地。贺云川有些手足无措,大抵是兴奋过度的原因。
他亲了亲她的鼻尖,将她放下,平复了一会心情,又把她按到餐厅的椅子坐下,带着傻笑去开冰箱门给她做炸酱面。
厨房的香味飘到餐厅,里头的贺云川心情甚好,就连做个宵夜也不时望着她傻笑。
周井柠突然就想起她刚做贺云川助理那会,那时他还不红,不管是对前辈还是对品牌方,都是兢兢业业的态度,偶尔遇上个别脾气不好的,还会莫名其妙受些委屈。
周井柠那时总是很容易就气得不行,反倒是贺云川宽心,常常是他安抚她的情绪。
后来她做了他的经纪人,她分明可以做个吃穿不愁不学无术的小富二代,但却卯了劲地去写方案,努力地盘旋在各种制片方和品牌方之间,她那时想,贺云川已经开始小有名气了,她也绝不能拖他后腿。
他陪她长大,她也总得为他做些什么。
男人在厨房忙碌,周井柠起身走过去看,贺云川腾出一只手牵她,十年如一日地习惯性安抚,“等急了吗?马上就好了。”
周井柠亲昵地将脸蹭到他脖颈处,贺云川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人生二十五年,从未谈过恋爱,她也不大懂什么是爱,但她整个青春都是他。
往后余生,也会是他。(作品名:《尘埃短歌:养成系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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