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宣布，看《误杀2》是我年底做过最后悔的事。
如果你抱着对“误杀宇宙”的好印象走入影院，大概率会和我一样如坐针毡，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
求求肖央了，赶紧跟陈思诚宇宙解绑吧。
翻了翻评论，发现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要知道，过去很多人发现肖央演技好，就是因为他在《误杀1》里演活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底层父亲。
结果到了第二部，陈思诚直接开了把倒车，让他演起了中国好爸爸。
本以为会看到陈思诚宇宙出现一股清流，事实证明还是观众太天真。
再这么往下滑坡，甭管是误杀宇宙还是肖央，恐怕都逃不过这“误杀”。
注：本文无关键情节剧透，大家可放心阅读。
01
被浪费的肖央，
被“误杀”的父爱
说是“误杀宇宙”，其实《误杀2》的剧情和前作压根没关系。
两部片子之间一以贯之的关联感，更多来自主演肖央。
这一次，肖央饰演的主角林日朗，可以说是一个集老实人、小人物、好爸爸三者于一身的典型“无名之辈”。
儿子做手术所需的移植心脏被人劫走，一怒之下劫持了医院急症室，以此要挟警方调查心脏被盗的幕后主使。
父爱亲情是整个故事的出发点，或许也是片子最想突出的部分。
从剧方海报也能看出来，满屏都是“一腔孤勇的父爱”“献给全天下的父亲”，你要说这是催泪亲情片《爸爸再爱我一次》都有人信。
但很可惜，在我看来，陈思诚给肖央安排的这个“完美爸爸”套路，几乎是全片最垮的部分之一。
这点上，《误杀2》应该被第一部吊起来打。
在儿子生病这件大事发生之前，男主和儿子展现的第一个温情片段，就充满了浓浓的公益广告味儿。
两人在森林里奔跑跳跃、嬉戏打闹。场景开足柔光感，声音充满回忆片段典型的空旷混响，连配乐也瞬时脱离了原本的紧张气氛，切换成了抒情模式。
另一个场景，是男主带着老婆孩子一起露营、抓萤火虫。
一家三口进行着不尴不尬的程式化对话，妻子说要给儿子添个妹妹，儿子问萤火虫为啥对着光就不亮了。
当然，再往后看，我们会知道萤火虫是本片的关键隐喻。
但这段戏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编剧先想好了萤火虫这个落点，再往前倒回去硬塞了这么一段。
大量卯足了劲的闪回画面，却只铺陈出一个几乎能够无缝安插进所有国产都市剧的幸福三口之家，和一个毫无瑕疵、或者说根本来不及呈现瑕疵的父亲形象。
这就是“老实人被逼急了”之前的模样——实在乏善可陈，没什么发挥空间。
别觉得片子重点在后面，前面的铺垫就不重要。
对观众而言，给男主铤而走险劫持医院赋予合理性的，正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好爸爸的真实感。
肖央之所以能这么适配“误杀宇宙”，也是因为这个。
他长了张一看就被生活反复捶过的脸。
甚至在全家一起露营这种颇有些中产氛围的画面里，老婆孩子都显得光鲜漂亮，只有他胡子拉茬，衬衣皱皱巴巴，满脸褶子和油光，像一个乱入的邻居老肖。
文咏珊饰演的妻子看着就清瘦又体面，但肖央这个状态的中年小市民，你在生活中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
丧眉耷眼的一张脸，在外是不起眼的上班族，在家是怂了吧唧的“一家之主”，在街坊邻居眼里，是个没脾气的好人。
这样难得的特质，却在一开始就被架进了最虚的柔光里，多少有点浪费。
即便是在同样展现父爱情深的《误杀1》里，肖央能发挥演技层次感的地方，都比这多得多。
不谈那些大悲大喜、情绪激动的戏份，就看他演爸爸的一处闲笔：
第一部里的女儿平平要参加夏令营，理由是“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能去”；
肖央原本木着一张脸，听到这，就喜上眉梢地骄傲起来，捋起袖子准备签同意书。
结果下一秒，听到妈妈说“三天收费六千铢”，开心的笑就立刻变成了讥诮。
“还是学校生意好做啊，冤大头还得有资格才当。”
女儿甩出一句“葛朗台”，舍不得钱的心态被一语道破，于是脸色一沉地瞪过来，“谁？”
台词也实在，女儿提出“夏令营能交新朋友”，他立刻反驳，“你才多大，你就要交朋友？”说着扭头看向孩子妈，“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气得女儿转身就跑，“被你们气死了，大不了我不去了。”
一个抠门、活泛，有点不讲道理的中年怂爹，就这么被肖央立了起来。
上面这些情节，正片里只有不到两分钟。
第二部在海报上写的宣传文案“想到了我的爸爸”，花了一整部电影也没能让我想到；但在《误杀1》里，肖央用两分钟就让我代入了。
因为前作还愿意花笔墨，去塑造一个实实在在的底层父亲，到了第二部，却只剩下了一个高高架起的“好爸爸 冷面杀手”人设。
《误杀2》里的男主，做父亲和做劫匪的两面，几乎是完全割裂开来的。
给儿子打电话时眼含热泪，持枪打人时冷峻无情，这两部分肖央都演得驾轻就熟；
但让他这么演，我是真觉得可惜。
02
“误杀宇宙”毁了，
但没完全毁
《误杀2》的全面滑坡，还不仅仅在于浪费了一个肖央。
在整个故事架构的支撑上，更是全方位地进行了一把偷工减料。
这也符合大家对陈思诚宇宙一贯的观感：好东西都只留在第一部，紧接着就开始糊弄了。
“误杀宇宙”的内核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老实人宇宙”，讲“老实人被逼急了，鸡蛋也能和石头碰一碰”的故事。
至于是什么碰法，或许靠的是朴素的民间智慧，也依仗浩浩荡荡的群众力量。
小人物面对权贵阶层，尚能抱有匹夫一怒的血性，并且凭着一点胆气、一点运气，和足够的才智，真能瞒天过海，给家人足够的依靠。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它是充满了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色彩的。
观众买账，既是为了它的“爽”，也是为了其中“不爽”的那一面。
老实人被暴力欺辱，普通人受强权倾轧，面对这种能够无差别代入自己的故事，不爽，来自“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的本能愤怒。
爽，则是看到了一个普通的中年怂男硬气起来的样子，看到小人物的生存智慧，未尝不能与更大的力量一搏。
说实话，这两样东西，《误杀2》里面都有，但偏偏两头都选了一种最偷懒的拍法。
电影蒙太奇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够“爽”，于是变成了中年父亲手握一把假枪，单枪匹马劫下整个急症室。
甭管是体格相似的医院领导，还是全副武装从天而降的武警，都能被他一脚踹倒。
中途都被狙击手一枪正中胸口了，还能从防弹衣后面，掏出块被打凹下去的、属于儿子的足球比赛奖牌。
《误杀1》里的男主耍了一个警察局长，后续的舆论发酵逐渐不由他掌控；
到了2，男主全程运筹帷幄，从开始就把媒体、市民、市长、警察全体都耍得团团转。
而老实人被欺负的窝囊感，在片子里借由男主声泪俱下的控诉直接道出。
“我们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工作，孩子病了，还要像皮球一样被你们踢来踢去。”
这本来是整部片子最值得探讨的地方。
为什么一个看似小康的家庭，在疾病面前也会变得这样不堪一击？
是哪些环节出了问题，让这样本分守法一辈子的普通人，只能“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对于这点，原作《迫在眉梢》里解释得非常明确，直接指向了医疗资源分配不公、医保体制不完善的社会议题。
到了《误杀2》，反倒剥除了这种对现实的反思，被简化为一个故事里可有可无的医患矛盾元素。
元素本身也是好的，最后却被陈思诚搞成了一个故事会。
所有最能煽动情绪的点，都一股脑全塞了进去。
父爱亲情负责催泪，权贵仗势欺人的部分负责制造愤怒，主角智计无双提供爽点，医患矛盾直扣当下现实。
至于立场随着剧情反复横跳的围观群众，恨不得直接把“人性”俩字做成牌匾举到头顶，随时都能给反转气氛添一把火。
只能说陈思诚的确是把这一套玩儿明白了。
“误杀宇宙”之所以能够成立、叫座，就是因为这些情绪点的存在本身，便能最大程度上激发观众共情。
哪怕片子的内部逻辑和人物塑造都千疮百孔，但只要把最直接的情绪一把戳在脸上，任谁也得被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骗走眼泪。
这么一想，“误杀宇宙”口碑是崩了；
但至少目前看来，陈思诚还是赚麻了呀。
03
陈思诚宇宙，
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到底，我觉得陈思诚更像是一个极致的“功利主义者”。
陈思诚式宇宙流拍法，关键就在于简单高效，直接抓取观众最喜欢的东西，再进行放大。
这套逻辑倒也说不上哪不对，至少在当下的市场中，是有用且好用的。
看他捧出来的好几个演员就知道。
张子枫靠唐探1里的诡秘一笑硬生生“吓”出了圈，是正好捏住了乖巧萝莉和“天生恶女”的反差感，直到现在还频频出现在B站的恶女剪辑里。
肖央身上的那种“怂味儿”，在唐探这个咋呼的喜剧推理宇宙中根本不起眼，但放到误杀的世界观里，就成了专属于小人物的绝杀。
刘昊然的故事更有意思：当时《北京爱情故事》全国海选，陈思诚安排几个候选人跟一帮女生玩真心话大冒险；
几轮游戏后，让女生选自己最喜欢的男孩，结果姑娘们大多都选了刘昊然。
难怪很多人说陈思诚会捧人，因为他本就是怼着观众的爽点在做电影。
在这个属于他的商业宇宙里，估计拍电影就跟考试差不多；
考点和参考书都摆在面前了，也告诉你这题必考了，傻子才不往上誊呢。
我愿称之为陈思诚宇宙第一定律：能找着参考答案的题，绝不自己从头瞎解。
从唐探宇宙到误杀宇宙，套路越玩越明，每一点都硬生生地搔对了地方。
人家不在乎扣点步骤分，反正最后答案看着挺漂亮。
《唐人街探案3》，45亿的票房名列中国电影票房排行榜第六，和它5.3的评分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没人能猜到唐探4上映会是什么情况。
在耗尽了观众所以的耐心之后，还有什么东西能撑起这个宇宙？
转折的关隘已经若隐若现，《误杀2》也是如此。
《误杀1》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新鲜，因为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翻拍法。
故事被搬出印度，又搬进泰国的一个半架空小镇里，最后居然还把一个非常本土化的现实主义故事给圆上了。
个中转折不乏无奈，但聪明也是真聪明。
这种聪明放到一个扎实的本子里，是添彩的。
但陈思诚宇宙的第二定律，就是好作品不过三，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的作品与续集之间，始终隔着一部过筛机。
每部反响还不错的片子诞生后，这部过筛机都会更精密几分，不断强化那套经过市场验证的操作逻辑。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终端操作钮，去不假思索地重复放大观众最喜欢的元素。
放在唐探里，是被用滥的“喜剧 悬疑”组合拳，主打的本格推理故事越来越垮，喜剧部分也逐渐流于低俗，两头落空。
误杀宇宙里的“老实人反抗强权 中国好爸爸”套路，现在也被玩得浮于表面。
至于那些与“赚钱”和“刺激”无关的、真正撑起一部电影的骨血，往往就在这种高效而功利的套路中，被筛了个一干二净。
但很明显，陈思诚不傻，观众也不傻。
套路之所以叫套路，就是因为它终将被人厌弃和遗忘。
“当你看过一千部电影，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离奇的事情。”
《误杀1》里面的这句话，送给陈思诚，其实正合适。
我都已经开始替陈思诚操心《误杀3》的剧情了，打算先去研究十来部社会派推理的影视化作品，然后挑个父与子的题材下手改。
也不知道能不能比他找翻拍电影的速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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