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梦了,梦到与一个人打架,打得难解难分,不分输赢,双方都鼻青脸肿。年近七旬的我,最近回首往事越来越多,失眠做梦也越来越多。真是由不住也停不住,梦中到底和谁打架,我醒了以后苦苦思索。
其实,由于阶级斗争的原因,父亲的基督教信仰的影响以及来自母亲的遗传,我属于懦弱性格,习惯了忍让,极少和人发生冲突。我一生中真正打架的经历仅有过两次,一次是一对一,另一次是打群架。
第一次打架发生在1973年,当时我20岁,在化二建加工厂当翻砂工。有一天在食堂排队买饭,同年参加工作的一位大个子小耿向我诉苦,说另一位工友小苗借了他的饭票好长时间不还。由于已经习武数年,加之当时阶级斗争的烈焰略有回落,我有些蠢蠢欲动,开始打抱不平了,马上数落小耿而且声音很大: “你问他要啊! 你个头儿偌大,他个头儿那么点儿,不行就教训、教训他!” 未曾料到,那个小苗工友就在我们身后。小苗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子就张口就骂,“你他妈的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有本事和我单挑吗!”。我天生嘴笨,很不善于与人对骂。我俩当即约定下班后在附近的一个铁道路口一对一“单挑”,不准携带“家具”、不准带帮手。看到小耿犹豫,我当仁不让。那天下午6点左右,我骑自行车到达约定地点,小苗已经在那里站立等候,他的个头儿和快头儿和我差不多。忘记了当时是如何开打的,我只记得自己的脸上、头上首先挨了几拳,所学的武术套路几乎派用不上用场。所幸的是,没有被击倒,几个回合后我终于抓住了对方飞来的一脚,并将其掀翻在地。然后,我冲上去、骑在对方身上、朝着对方的头和脸猛砸。五、六拳之后,我停了下来,担心把他打死。没想到,那家伙反手击打在我鼻子上重重给了一拳。此时,厂保卫处的工作人员赶来,将二人一起关进了禁闭室。双方都负了轻伤、鼻子出血、都被记过处分。
第二次打架发生在1979年,那年我26岁。我们好几个人帮助同学的大兄哥盖房子。那时候,太原市经常停水、停电。我们不得不利用夜晚排队接水,为第二天的施工做准备。那天晚上,我拉着一辆放着个空汽油桶的平板车排队接水。好不容易快轮到了,我前面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却不停地用将一个个水桶“夹塞儿”。 忍无可忍,我喊了一句,“你还有完没完!”。年轻人马上回了一句,“你是不是想挨揍!”。听到吵骂声,在附近伙伴们拿着铁锨、耙子跑了过来。顷刻间,战斗打响了。年轻人抡着两端有铁钩子的长扁担,同伴们则舞着铁锨和钉耙。不一会儿,年轻人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我一肚子都是气,但手里没“武器”、又不善打架,转来转去也上不了手。但是,年轻人就在我面前缓缓倒下,我不失时机地在他的太阳穴处给了一拳。当年轻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时,大家都慌了。不知是谁喊了声“快跑”,我们开始四处逃窜。我和两个同伴拉着借来的载有空汽油桶的平板车沿着并州路,向南一路猛跑,汽油桶颠簸的声音似乎伴随着警笛声。考虑到一直沿着大路跑势必会被警车追上,我们三人,连拖带拉,连车带桶一起拐到了小路并躲藏在了一个桥洞里。第二天一早派了一名"侦查员"去打探情况,得知那人爬起来走了。
作为社会中的弱者,敢于与人对抗,当时的我感觉自己的行为颇有一些英雄气质。1979年之后,我迷上了学英语,并通过自学完成了自己的高等教育,进入了知识分子的行列。尤其是学习并研究了欧洲区域一体化的理论与成功实践,得知欧盟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中有一条规定: 无论发生任何争议,所有参与成员承诺,无论发生任何争议,只能采用和平谈判的方式进行解决,而绝不能诉诸武力。” 我如此理解,此项规定适合国家行为,也同样适合个人行为。从那以后,我远离了一切暴力行为。
回想起来,第一次打架让我明白了什么是两败俱伤,知道了花拳绣脚根本不具实战功能。第二次得到的教训是实施暴力行为之后的一片狼藉在我内心产生了恐惧和悔意。
随着年龄变老,我断不了在茶余饭后给别人唠叨年轻时候所谓的两次“英雄事迹”,昨晚睡前我刚给孙子讲了和工友单挑打架的故事,梦中的对手一定是那个姓苗的小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