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建造自己教堂的泥瓦匠(2022.8.2)
有人遇到第一个正在砌墙的人,问:“你在干什么呢?”
砌墙人生无可恋地答:“你没看见,我正在做苦力吗?!”
遇到第二个砌墙人,问:“你在干什么呢?”
木然地答:“在砌一堵墙啊。”
遇到第三个砌墙人,问:“你在做什么呢?”
砌墙人欢欣自豪地说:“啊,我正在建一座教堂呢!”
——题记
在我看来,香和老朱真是一对黄金夫妻档。
夏天清晨5-6点钟,香偶尔发他们在路上的小视频,整得我惊艳不已:“哇塞,这又是去哪儿了?怎么跟桂林山水似的?羡慕死你俩了,每天都是一边旅游,一边赚钱,简单充实逍遥,神仙日子啊!”
香说:“来太河了,趁早晨凉快。你来吧,也带你来体验体验神仙日子。”
他们的玻璃店在小县城边上的一个简易厂棚房里。我们的车前脚进了她的厂棚房,香提着大包小包刚从旁边村里集市上买来的蔬菜水果后脚进来。白色棉T,藏蓝丝绒运动长裤,白运动鞋,香往这一站,我就觉着自己是村妇丑小鸭。用闺女的话说:“咱不知道爸是怎么找到这样的妈的!”
我说:“你们干啥我跟着干点,你们吃啥我跟着吃啥,要是跟上次似的,又得吃酒店,又得陪着玩儿,那我真没脸再来了哈!”
香教着我用一个手动小机器割玻璃圆,看着她“唰”玻璃刀转一圈,玻璃刀轻轻一震,一个玻璃圆就整整齐齐拿下来。看得我眼都直了,香这玻璃西施活干得比人更漂亮!香的儿子小朱说:“我跟妈合作,一小时能割上千个,跟我家竞争的那家老板说,他一小时能割50个。”
香和老朱有一双儿女,儿子小朱大学毕业了,偶尔来帮父母干活搭把手,女儿上初三。
看着香活干得手到擒来,临到我上手,感觉自己十个指头都是多余的,不知道往哪儿放。好在我这人向来信奉:会干活的人是因为干得多了,不会干活的人是因为干得少了,熟能生巧,无他!大胆上手干就是了。
我学着香的样子,按下玻璃刀转圆,转了几个后,嗯觉着也没什么难的哈,很快也割了一摞。我割,小朱负责把我割的圆拿下来,一会儿,小朱就满头大汗了,旁边堆了一摞边缘参差,拿不下来的圆。小朱又不好意思嫌我割的不好,就只自己吭哧吭哧的在那儿吃力。忙着做午饭的香过来看了一眼,说你去试试往下拿,教我怎么用玻璃刀划一刀,轻敲一下,割的力度合适均匀的圆应声就从方块玻璃上整齐地脱出来。
我才发现我刚才割的基本全是废品,因为力度不合适,不均匀,圆根本拿不下来。什么叫眼计量手拙,技术活全在经验手感,都是天长日久练出来的,岂是一日之功!一块玻璃好几块钱呢!给人干点活不光不够饭钱,还连本钱都赔上了,好羞愧啊!
香安慰我说:“没事,整理整理能用;再说还有比这小的圆能用。”
说话间,接近中午了,老朱开着卡车进来,是给客户送了第二趟货回来了。老朱壮硕黝黑,脖子上搭根毛巾,盛夏35-6C°开着卡车奔波装卸玻璃,整个人都跟水里捞的似的。
香机敏,老朱憨厚,见了我只说:“嫂子别忙活了,快歇歇吧!”就又一头扎进厨房去帮香做午饭了。香得空倒出手来,过来指导我跟小朱干活,一会儿就听见老朱喊:“香~~,来啊~~”50岁老朱这一声“香~~”,叫得我当场“酥”在那儿了,就跟听朱之文一开口“滚滚长江东逝水……”全场瞠目结舌一样,你根本就想不到这声软糯香甜的“香~~”是出自五大三粗的老朱之口。
午饭是煮蛤蜊、鸡蛋炒韭菜苔,香自己腌的酸菜炒肉,酸菜切得细细的,我不吃辣,香炒的这个自制酸菜的一点点酸辣刚好是我最喜欢的,不光是我,小朱在饭桌上玩儿手机游戏,一转眼,“哎,酸菜没了?”大家几乎天天吃,还是喜欢这个开胃的酸菜,最先把它吃光了!
下午去太河水库。香发的视频里那个像桂林山水一样的仙境。
车子一路奔驰,进入盘山路。香一路指指点点,说我们春天在这儿掰过香椿,在这儿撸过榆钱,在这儿摘过槐花;路过山村,这儿有一家客户;这家客户要的玻璃,要一页一页顺着这个斜坡给他抬上去……
香一路开着车走盘山公路,一路孩子一样兴高采烈,谈笑风生。我却一朝被蛇咬,2017年12月从青州李清照纪念馆出来,误入盘山路那段经历再次重现,山路九曲十八弯,看不到10米以外的山路,因为这条路也是去齐山、鲁山、潭溪山等景区的必经之路,又是暑假的周日下午4点多了,对面来的回程的车络绎不绝,多年前修的这条山路可能为了节约成本,两辆车将将能错开,我感觉错车时一不留神两车就能刮擦。老朱却在副驾上不断提醒香:“别太靠边了!边上的树很容易呲溜给你刮一道子!”
我问:“那你们给客户送玻璃开着大货车也是走的这条路?能错开车吗?”
“能啊!”
“但是这真的太吓人了!让我开,我真的开不了!”
尽管车窗外层峦叠嶂,山清水秀,林木茂密。我却一路心惊胆战,提溜着一颗心在嗓子眼儿,唏嘘感叹代替了游山玩水的兴致。
太河水库果然美得上天入地,美轮美奂,仙境一般。
车子一路开到太河水库闸门下游的桥上,此处是最佳观景亲水地点,泄洪闸三级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奔腾轰鸣,气贯长虹,井蛙之子觉着不逊黄果树瀑布!
下游却是一路宽广浅滩,清澈见底,卵石历历。
久居城市的大人孩子都扑棱扑棱下水玩儿了个够。
太河水库是水源地,是受严格环境保护的,所以水质如此清冽。但是水清得实在太喜人了,就有几个小小的男孩女孩脱得光溜溜的一丝不挂在戏水。
我挽了裤腿,踩着卵石,走近瀑布,直到山气日夕,同伴喊着催着,不得不上岸,捡了两块鹅卵石说:“看看我捡的宝石!
不得不佩服香和老朱,他们还顺便去了一家山里的客户家,谈了一单生意。
回程路边有各种果蔬采摘园,可惜都不到果熟采摘季,只能望园兴叹。
车子路过玉米地,香说:“哎,这棒子是不是能吃了?你下去掰两个去!”老朱说:“人家路边卖的,你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香说:“那不一样,你下去掰去!”念叨了几遍,老朱说:“安阳,我快下去给你掰两个!”老朱刚掰了两棒扔给车上的香,香就在车上喊:“不行太嫩了!不能吃!来人了来人了,别掰了!”
咋呼了半天,就掰了两个棒子!我们都笑香财迷,香其实就是想淘气一把,老朱也乐得帮他演,讨媳妇开心。
乡间瓜桃李子枣,只要是入口好吃的东西,谁随手摘点吃,不多拿不糟蹋,主家都是一笑乐得奉送的。
回来后来跟小朱聊起来,我说:“你爸你妈那钱挣得可真不容易,我在厂棚就干了半个小时活,汗也已经全身湿透了!”
小朱讲了他们的家史:
爸妈二十来岁刚定亲时,跟随已经58岁的奶奶从济宁梁山农村来到举目无亲的淄博张店。据说是当时奶奶从电视上看到张店这儿大开发。很快他们随身带的全部财产——爸妈定亲的6000块钱就花光了。
说不行咱还是回家种地吧。奶奶说:“就是死在这儿也不回去!”后来奶奶去给人家路边小吃摊儿端盘子,拾酒瓶子,熟悉了以后,小吃摊儿的老板们就都把酒瓶子送给奶奶。爸爸妈妈摆过地摊儿,妈妈干过理发。后来有个亲戚在做玻璃生意,就给爸妈引路做起了玻璃生意。因为为人厚道,又能吃苦耐劳,生意越做越好了,日子也慢慢地好起来,他们买了自己的房子。
后来奶奶说梦到姑姑们过得不好,爸爸妈妈就让三姑、四姑、五姑先后来了张店,把自己的优质客户资源先后分给了姑姑们,结果,爸妈自己最后反而没生意做了,只好去了淄川重新开拓市场。后来,姑姑们的生意做得反而比爸妈大了,一大家子人很感恩。现在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张店,主要做玻璃生意,二姨家开了水饺店,整个大家族很团结和睦,互相照应扶持,在异乡开枝散叶。
但其中的艰辛,不是小朱这个孩子和外人能感同身受的。
香说,女儿出生几个月时,老朱一个人在外地跑,姥姥抱着孩子,娘仨每天坐公交车去店里干活。
活动板房住了十几年,孩子一拳能打个窟窿。
小朱说:“有一次,爸爸和舅舅的玻璃货车在山路上侧翻了,爸爸背着舅舅一路一停没停地跑到医院。”
我问:“就我们走过的那山路吗?那得多远啊!怎么不打120?”
“120还没我爸跑得快,要是等120去了,人可能就不行了!”
“那也就是说,每次走这条路都存在这种危险!”
我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那天老朱一直提醒香不要太靠边呢!
“爸妈有没有考虑换个生意做呢?”
“有,但是改行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妈这样的干什么都行!”
什么叫老远看着,这就叫一家不知一家事!
这就是我看到的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赚钱,简单充实逍遥神仙日子!
成人的世界里哪有“容易”二字!
香和老朱的勤劳、朴实、坚韧、乐观更加让我肃然起敬!
野草般的俯身泥土,野草般的坚韧,野草般的生生不息!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泥瓦匠,你是选择做苦力、砌墙、还是建造教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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