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位自古有之,不过王莽却是第一个把禅位礼仪进行制度化的人,如所谓的三让、加九锡、封王、善待退位君主等等。后世的禅位,如魏文帝曹丕接受汉献帝的禅让、晋武帝司马炎接受魏元帝曹奂的禅让,都遵循了这些制度。
然而,南朝的开创者刘裕,在建立刘宋政权时,却并没有严格遵守王莽制定的禅位礼仪,如他没有三让,而且在接受晋恭帝禅让以后不久,派人暗杀了晋恭帝,开创了杀害退位君主的恶例。自此以后,所有被迫禅让退位的君主,鲜有善终。而刘裕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几乎都在乱世中被杀,可以说是因果报应。
为什么刘裕要对已经退位的晋恭帝下毒手呢?这可能和刘裕的出身和经历有关。
刘裕出身低微,赶上了东晋末年的乱世,庶族出身的刘裕投身军营,在乱世中屡立战功,凭借自己的军功,一步步走向了权臣,走向了帝王。
刘裕战功显赫,屡破对手,连辛弃疾都感叹: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初,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在迈向权力顶峰的过程中,刘裕感觉东晋已经无药可救。渐渐动了取代东晋的心思。最明显的就是,他北伐时听闻刘穆之病死,二话不说,立刻率军赶回建康。弃北伐战果于不顾。
刘裕北伐时取得了非常大的战功,甚至一度光复了长安。然而就在此时,刘裕却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他最重要的心腹,刘穆之在建康病死了。
刘穆之是刘裕最心腹之人,也是他最看重、最依赖的谋士,刘裕取代东晋的计划,是非常需要刘穆之的。现在刘穆之死了,刘裕非常担心影响自己称帝的计划,于是他让自己的12岁儿子刘义真留守长安,同时安排部将王修、王镇恶、沈田子辅佐刘义真。而刘裕自己率领主力部队迅速赶回建康,连他当时的对手赫连勃勃,都看出了刘裕急于取代晋室的心思。
刘裕走后,赫连勃勃立刻发起反攻,刘裕的儿子和部将难以抵挡,仓惶撤退。而后,刘裕北伐时取得的战果,绝大部分都丢失了。
刘裕在被封为宋公、加九锡之后,暗杀了晋安帝,立晋安帝的弟弟继位,就是晋恭帝。然后,刘裕逼迫晋恭帝封他为宋王,可使用天子仪仗。再然后,刘裕逼迫晋恭帝禅位于他。最后,刘裕建宋后没过多久,刘裕派人将晋恭帝暗杀。
关于刘裕为什么要杀害晋安帝和晋恭帝,一直众说纷纭。我的看法是,刘裕错估了形势,他以为当时司马家拥有大批的士族支持者,而这些士族有能力帮助司马家复位。
然而这显然是高估了士族的能力,当时的士族早已腐化堕落,无力对抗刘裕。但凡士族有点能力,也不至于让刘裕那么容易建宋。而且士族向来是不忠于国家,而是忠于家族的。
司马家没有太多的支持者,也没有多大的号召力,不可能一呼百应。但是在刘裕看来,司马家还是有着巨大的复位潜力。所以必须杀掉晋安帝和晋恭帝,以绝司马家支持者的复位之念。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刘裕称帝时,他已经58岁了,而他的长子刘义符只有14岁。刘裕没有信心,撑到刘义符成年。如果刘裕没当两年皇帝就死了,待刘义符继位时,主少国疑,司马家会不会卷土重来?这是刘裕非常担心的问题。
其实,刘裕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果然只当了两年皇帝就死了,但是司马家并没有卷土重来,刘义符顺利继位,可惜由于顽劣不堪,被刘裕留下的顾命大臣给废掉然后杀害。但是这些顾命大臣,虽然大部分是士族,但他们并没有拥立司马家的人复位,而是拥立刘裕的三儿子刘义隆继承大统。
刘义隆继位后,恩将仇报,将原先拥立他登上帝位的大臣悉数杀害。当然这是后话了。结合刘宋皇室盛产变态皇帝的情况,可以看出刘裕并没有认真教育后代,儒家的仁义礼智信,刘裕根本就没有向后代传授这些。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刘裕,毕竟他常年征战在外,缺乏对后代的教育,也是正常的。
扯远了,继续说回刘裕。他首创杀害退位君主的先河,他的后代的下场也很惨,大部分死于刘宋内部自相残杀,剩下的被辅政大臣或权臣所杀。
特别是刘宋内部的自相残杀,非常残酷。每个皇帝登基之后,一定会大开杀戒。这些被杀的人,基本上都是皇帝的叔父、伯父、亲兄弟、堂兄弟、侄子。也就是皇帝的亲人,但是刘宋皇帝不管这些,统统杀掉,血流成河。
刘宋皇室还上演了子弑父的惨剧,即宋文帝刘义隆被他的儿子刘劭所杀。
刘宋的最后一位皇帝宋顺帝刘准,被迫禅位于权臣萧道成。刘准当时只有13岁,吓得嚎啕大哭,问萧道成的使者,“你们是来杀我的吗?”使者回答“不是。我们奉齐王(指萧道成)的命令,让你换个地方住罢了。再说了,你们刘家以前也是这么对待司马家的。”
刘准哭着说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愿生生世世不要投胎在帝王之家。
萧道成当上皇帝一个月之后,派人将刘准暗杀。
刘裕九个儿子、四十多个孙子,六十多个曾孙,绝大部分死于非命,而基本上没有后代留存于世。所谓天都轮回,大抵如此。
刘裕无愧于南朝第一帝王,他终结了士族门阀制度,打破了士族垄断仕途、掌控权力的门阀政治,让出身寒门的人,也有机会出人头地。这一点非常值得肯定。
然而在对待司马家的问题,以及子女教育的问题上,刘裕犯了严重的错误。
司马家当时已经彻底残废了,士族也根本没有能力帮助司马家复位,然而刘裕还是放心不下,坚持要杀之而后快。然后就报应在他的后代的身上。
刘裕对后代的教育,非常缺乏,特别是儒家思想教育,刘裕根本没有教授这些给他的后代。毕竟他自己也不是接受儒家教育长大的,他是长期在军队历练,凭借显赫的军功,夺取的天下,所以刘裕其实对儒家教育,不太感兴趣。
刘宋作为南朝的第一个朝代,终结士族门阀制度,本应该大有作为,然而却陷于长期的自相残杀,没有一点新王朝的样子。每念及此,总是感慨颇多,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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