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末期,阿根廷涌现的“第三种电影”曾席卷全世界的大银幕。然而接二连三的国内政变,又使得阿根廷电影迅速在世界电影版图上沦为一潭死水。
直到新世纪的第一个夏天,卢奎西娅·马特尔的长片处女作,才为阿根廷电影开启了新篇章——
《沼泽》
电影伊始,马特尔用寥寥几场戏便让观众领略了“沼泽”的环境——难以忍受的高温下,阳光和雨水对大地展开车轮战,粘乎乎的空气中,时不时掠过电闪雷鸣。
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仿佛被遗忘在这个国家的偏僻角落里,衰败的落叶铺满了久未打理的泳池,乡间别墅在潮湿中走向腐烂。大人们常年呆在泳池旁,酒精和烟草让他们在精疲力尽的边缘虚无地等死;孩子们要么腻歪在床上,要么上山撒野,在无聊和嬉戏中体验青春期的性觉醒。
看上去女主人梅查不慎摔倒,已经是这所房子所能发生的最惊心动魄之事,人人充满困倦并屈服于命运,甚至没有谁想过要挣脱泥潭。
看马特尔的电影肯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它固然没有烧脑的剧情或者充满哲思的题旨,但不走寻常路的叙事和拍摄手法,对初次见面的观众而言,却总透着一股具有强烈压迫感的语焉不详,像是走进了无边无际的沼泽,进退失据。
影片中的两个核心家庭——梅查一家和她的密友塔利一家,光是孩子就多达九个,约莫只有一半“拥有”姓名和背景,如果看得不够仔细,观众甚至会分不清谁是谁的妈。同时,梅查和塔利还有一个共同好友梅赛德丝,她不仅和梅查的丈夫有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还光明正大地和梅查的大儿子谈起了恋爱,令人大跌眼镜。
尽管影片角色众多、关系复杂,但导演似乎无意交代前情,也不想道破人们现在的心思。一如充满神秘感的拉美文学,迷人的同时,人也容易迷路。
好在即便剧情有些恼人,导演对声音和镜头的独特运用保证了电影的嚼头。不仅是无处不在的雷鸣,还有电吹风的轰鸣、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对着风扇说话所模拟出的机器人声……声声入耳,结合逼仄的手持摄影,以近乎窒息的溺水感压垮了观众,令观众产生侵犯角色家庭隐私的荒诞之感。
而穿林打叶的暴雨、雨中的乌龟、陷入泥潭的水牛、电视中“显灵的圣母”以及暗藏不伦情愫的兄妹,都为这种荒诞感打上了热带神秘主义的烙印。倘若片中角色说的不是西班牙语,你可能会产生是在阅读威廉·福克纳或者刘以鬯的小说的错觉,也可能误以为置身于阿彼察邦的镜头里。
然而马特尔有她独有的魔幻现实主义地图,无论从什么时候进入电影,都像是半路上车,这种近乎散漫的、对叙事冲动保持警惕和克制的态度,在当代电影人中自成一派的同时,也近乎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