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纪云舒从西厢的后门进了府,刚回到院子,就看到鸾儿站在外面急的快哭了,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推文转发截图?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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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纪云舒从西厢的后门进了府,刚回到院子,就看到鸾儿站在外面急的快哭了。

一看自家小姐回来了,眼睛一瞬倍大。

“小姐,你可回来了。”鸾儿神情紧张。

纪云舒不紧不慢,朝她眯了一眼:“怎么了?老是风风火火的,我昨晚不是让刘大人派人带话给你,说我不回来了吗?”

这丫头,每次火急火燎,搅得人心惶惶!

鸾儿却使劲摇头:“不是,是……是卫府的人来了,现在……现在就在前厅呢,刚刚老爷派人过来,说是让小姐你赶紧过去。”

卫府?

看来,是提亲来了!

那豺狼的手脚还真快,定是恨不得赶紧将她嫁出去。

沉了一口气,这觉估计也没法睡了,真倒霉!

进了屋,纪云舒快的换下了身上的男儿装,简单的挽了个髻,抹了点淡妆,便去了前厅。

前厅内,围坐着一大堆的人。

而纪云舒一眼瞧见的,便是摆放在一旁桌上大大小小的锦绣盒子,应该就是卫府的提亲礼品吧。

正堂之上的纪书翰看到她一来,那张每次见她都凶悍的模样,这会却慈祥了很多。

“云舒,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啊?你卫伯父和卫伯母可等了你很久。”

纪云舒朝卫家人看去,欠了欠身:“卫伯父、卫伯母,云舒起晚了,望二位见谅。”

卫家的人都还没说什么,一旁端庄大方的纪慕青就针眼一戳,怪声怪气的说:“妹妹真是娇惯,这都已经巳时了,怎么才起来啊?”

“慕青,不得无礼。”

说话的,正是纪家的老夫人,纪云舒的祖母。

一身暗紫色的紫罗碧云锦,袍上绣着精致的凤鸟牡丹,纺织的线正是出自锦绣苏州,髻鬓白,却梳得十分端庄雅气,顶戴的玉珠金钗也是件件精品,脖子上的白玉珍珠九十九珠,戴了一小一大两串,而特别的,则是她左右手腕上的一对凤白银镯,听闻,还是当年先祖皇帝所赐,极其珍贵。

如此华丽服饰,纪云舒刚来那会,简直震惊。

若是考古时有幸挖出这幅骸骨,那真是考古界的大新闻。

所以纪云舒好几次都在想,若是真能回去,她定要记下这老夫人下葬的地点。

不过说来也奇怪,纪家后代香火旺盛,可纪书翰娶回来的四个老婆,却相继因病离世,如今纪家主事的,就是这位年纪六十的纪老夫人。

在纪老夫人训斥完纪慕青后,便朝纪云舒说:“云舒啊,你的婚姻大事,我与你父亲已经帮你做主,应下了卫府的这门亲事,往后你嫁去卫府,定要安生些,切莫闹出笑话来。”

纪云舒不答。

她心里明白极了,纪家最聪明的人,不是纪书翰,而是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年轻时,怕也是个厉害的主!

不然,这纪府老夫人的位置岂会坐得如此稳当。

而在纪老夫人说话的空隙间,卫夫人已经将纪云舒打量完毕,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满意。

起身,亲切的挽上了纪云舒的手臂,温柔一笑:“这孩子长得可真标志,我听你祖母和父亲一直说起你,果真,亭亭玉立的,跟咱们奕儿十分般配。”

转身,朝内厅扫了一眼,奇怪:“奕儿方才还在呢,怎么转眼人就不在了。”

卫老爷开口:“定是刚刚跑出去了。”

“这孩子,今日是带他来提亲的,怎么连自己媳妇的面都不瞧一眼,就跑出去了呢。”卫夫人嘴上埋怨,又立刻“安慰”起纪云舒:“云舒,你别见怪,奕儿这孩子性子比较野,但心底不坏,想必云舒你也是心地善良、懂事的孩子,可别介意了,往后你们成了亲,也要多多包容,好好相处,切莫嫌弃我家奕儿。”

她还没过门呢,这马屁拍的也太不实在了!

“卫伯母说笑,云舒怎会嫌弃卫公子,女儿家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舒嫁到贵府,是云舒的福气。”说话间,她抬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果然,那匹豺狼对她的话真是满意极了!

卫夫人也满意极了,点点头,满目春风。

自己的那傻儿子有老婆了!

纪书翰抹了把胡腮, 与一旁的卫老爷说道:“卫老爷,你也知道,我的几个女儿可都是我心头上的肉。”

“明白明白,日后有任何事情,纪老爷你只管交代一声就是。”卫老爷点头。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至于礼金和娶嫁的吉时,我们再慢慢商讨。”

卫老爷一笑,露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我和我夫人就只有奕儿一个孩子,在礼金方面,我们卫家绝对有多无少。”

这么一说,正中纪书翰的下怀。

嫁女儿无非只为了两点,金钱和地位!

纪云舒乖乖站在内厅中央,不多言,不多看,两家人热火朝天的开始讨论起她的婚事,她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

直到纪老夫人唤了她一声。

“云舒,不如你去院子里找找卫公子,你们年轻人有话聊,至于你的婚事,我与你父亲会一一安排的。”

卫夫人也赶紧说:“对啊,不如你去找找奕儿,你们先见上一面。”

刚好,纪云舒本就不想多呆了,索性行了礼,十分听话的退了出去。

而一直眼尖的纪慕青勾着丹凤眼,没会儿也跟着出去了。

从水深火热的地方出来,纪云舒深吸了一口冷气,拍了拍自己被卫夫人挽过的地方。

衣袖都起褶子了!

那是多怕她这位儿媳妇跑了呀!

打了一个哈欠,她已经累得不行,也根本没打算去找卫奕,而是朝自己院子去了。

准备睡上一觉,毕竟晚上,还要去义庄呢!

她刚到后院的长廊处,就听到一阵取闹声。

“一个傻子也懂得写字?真是天下奇闻。”

这声音,不正是她那顽固下作的三哥纪元职吗?

“三哥三哥,这个傻子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这次出声的,便是纪灵芝,纪云舒年仅八岁的四妹。

“他是卫府的那个傻子,你未来的三姐夫。”

“我才不要这样的傻姐夫呢,我不要……”

纪灵芝那尖尖细细的声音,十分的刺耳

(第29章)

走出长廊,纪云舒这才看到那番让人作呕的景象。

只见身着淡蓝色长袍的卫奕蹲在地上,手里挑着一支小而短的竹棒,原本正在地上写着什么,但因为纪元职和纪灵芝的嘲讽而停了下来。

身子蹲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低着头,咬着自己的衣袖,巍巍颤颤的,不敢抬头。

纪元职将矮小的纪灵芝抱了起来,直接杠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坐着,又伸出脚故意朝卫奕踢了一下。

“傻子,赶紧滚回你自己家,小心本少爷一个不高兴,就把你丢进鱼塘喂鱼。”

一听到这里,卫奕赶紧摇手,害怕的恳求道:“不要啊,不要把我喂鱼,我不想喂鱼啊!”

换来的,却是纪元职更加放肆的讽刺。

“傻子就是傻子,一个傻子配一个野种,简直绝配。”

所谓的野种,说的当然是纪云舒。

她母亲出身青楼,而且从未有过名分,不是野种,是什么?

而纪元职脖子上的纪灵芝也因为这番话,露出了她那个年纪里毫不相称的嘲笑。

八岁年纪,不应该是天真烂漫吗?

这纪府,当真像个地狱牢笼,扼杀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良知!

“这傻子真好玩,三哥,还是别把他喂鱼了。”

“好,三哥听你的。”

纪元职抬起脚,将脚底的污垢往卫奕干净的衣袍上蹭去,直到擦干净为止。

“傻子,待会你就说你是自己摔了一跤,要是敢说本少爷欺负你,我非要你好看。”

说完,心满意足的带着纪灵芝走了。

不是亲兄妹,不进一家门啊!

卫奕被吓得不敢再出声,张开五指使劲的擦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裳,憋着嘴,难受极了。

而原本纪云舒不想理会这,但还是走了过去。

现一道身影落在自己面前,卫奕抬头看了看,眼眸不由一缩,也停止了拍打自己衣裳的动作。

纪云舒注意到他的目光,闪闪缩缩的,应该是经常受到欺负的缘故。

而她也注意到地上卫奕写的那两个字。

是他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而且奕字

还少了一撇。

“这是你的名字?”纪云舒语气很轻,尽量不想吓到他。

卫奕木讷的点点头。

索性,纪云舒蹲下身来,接过他手上的那支竹棒,一遍说:“这个奕字你少划了一撇。”

说罢,她便在那个歪歪扭扭的奕上的加了大字的另外一撇。

“你看,奕字是这样写的。”

大概是纪云舒语气亲和,而且没有做出伤害他的动作,卫奕也对她放下了戒备之心,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字很久。

“为什么和先生教我的不一样呢?”他嘴上轻声嘀咕。

但还是被纪云舒给听到了。

想必不是教的不一样,而是那教书先生根本就没怎么教!

真是拿钱不办事的混账!

撇下这些,纪云舒说:“那以后你一定要记得,不能少了这一撇,不然别人会笑话你的。”

“哦。”

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纪云舒:“姐姐你真好。”

姐姐?孩子,你似乎比我还大些。

不过纪云舒也没计较,露出大姐姐般的笑容,把竹棒又递还给了他。

“那你现在再写一次。”

“好。”

卫奕十分爽快的答应,开始在地上写起了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生怕错了一点。

但是纪云舒却突然注意到他的手。

“你是左撇子?”

“什么是左撇子?”卫奕看着她。

纪云舒摇摇头:“没事,你继续写。”

“哦。”他认认真真,又开始写了起来。

纪云舒也顺势打量起他,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整张脸干干净净,轮廓清晰,鼻梁高挺,是个俊朗的俏男儿。

清朗之气,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蒲扇一般轻闪。

只是可惜,是个痴傻呆儿!

“姐姐,你看,我写完了。”卫奕高兴的喊了一声。

从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抽出目光,纪云舒看着地上的字,笑了笑:“对,这才是你的名字。”

说完,她起了身。

卫奕丢下手中的竹棒,也跟着起来,但是一双手却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后。

见他这般,纪云舒好奇:“你把手背在身后做什么?”

他鼓着嘴,认真的说:“因为我手脏,我怕碰到姐姐干净的衣服,所以把手背在身后。”

那一刻,纪云舒有些惊讶!

一个痴儿,都比纪家人素质高,真真是浪费了他们的脑子!

她笑了笑,双手往前一摊,说:“你看,我的手也不是很干净啊,而且我不嫌弃你脏,所以你不用将手背在身后。”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卫奕这才将手伸了出来。

纪云舒见他衣袖上被纪元职弄脏的地上,不禁皱眉,取出手帕,为他擦了起来。

“卫奕,你要记住,没人可以欺负你,如果有人敢这样做,你一定不能忍,明白吗?”她一边为他擦衣服,一边说。

可是卫奕不懂!

“娘说了,因为我脑子不好,所以不能和别人吵架,不然这样我会吃亏的。”

“那你现在难道就不吃亏吗?”

“……”卫奕回答不上来。

纪云舒继续说:“你不跟别人吵,别人同样会欺负你,那为什么不跟他吵呢?兴许这样,别人就会怕了你。”

知道卫奕脑子肯定不够用,定然想不明白她的这番话,索性叹了一声气。

又说:“罢了,说这么多你也不会明白。”

是的,卫奕的确不明白。

可他却突然转移话锋,问道:“姐姐,我娘今天是带我来提亲的,我要娶娘子了,你知道吗?”

纪云舒正在帮他擦衣服的手突然一顿。

她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而且那娘子,就是她!

把手帕往卫奕的手里用力一塞,纪云舒问他:“你很想成亲吗?”

卫奕点头:“想,娘说了,成亲以后,就会有很多小卫奕,这样他们就都会跟我玩。”

小卫奕?

纪云舒额头顿时冒出了黑线!

你娘真会说!

“卫奕,你娘说错了,如果你成了亲,你娘子会天天欺负你,不让你睡觉,不让你吃饭,也不让你玩,而且她不一高兴了,还会把你丢进鱼塘喂鱼。”

(第30章)

又听到要把自己给喂鱼了,卫奕又吓得一怔!

往后退了几步,狂摇头:“不要啊,不要把我喂鱼,我的肉不好吃。”

纪云舒却朝他硬生生的迈近一步,神色阴肃,继续吓唬他。

“你的娘子不仅会将你丢进鱼塘里喂鱼,还会将你关进黑屋里,里面有蛇虫鼠蚁,它们窜到你的身上,会钻进你的衣服里,还会咬你的手指头。”

最后一个字落地,卫奕就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嘴里大喊:“我不要被关进小黑屋啊,我不喜欢蛇虫鼠蚁啊,不要把我关进去啊……”

纪云舒于心不忍,但还是一咬牙。

“卫奕,如果你不想被丢进鱼塘喂鱼,不想被关进小黑屋,那么,你就要跟你娘说,你不想娶娘子了。”

卫奕这才支起脑袋,一双黑色的墨眸充满了疑惑。

“不娶娘子……我就不会被丢进鱼塘喂鱼了?”

“是。”

“那我不娶娘子了,不娶娘子了。”

卫奕窜起身来,一遍遍的说着。

而纪云舒的妙计算是奏效了!

可是用这样的方法吓他,她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一改方才阴肃的神情,再次露出大姐姐般的微笑。

“你娘现在就在前厅,如果你现在再不去说,那就可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纪云舒人格分裂!

一会像披着一张狼皮似的,一会又温柔似水,烫得他人浑身烫。

卫奕也楞着点头,在原地慌了几下,这才拔腿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要把自己喂鱼的娘子,娶不得,娶不得!

身后的纪云舒忍不住捂嘴一笑。

这卫奕,逗起来,还真是好玩!

“真是个傻子,这样也会相信。”

一个尖锐到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转身一看,纪慕青踩着鸾云锦绣的花鞋像散步似的走了过来。

“纪云舒,那傻子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相公,你以为你这样吓唬他,就不用嫁给他了吗?”

“姐姐不是在内厅吗?

怎么突然跑这来了?还闲情逸致的偷听他人讲话。”纪云舒语气平淡。

“我不是偷听。”纪慕青挑起那尖尖的下巴,冷笑一声:“我是大大方方的听。”

纪云舒穿越到这里,最佩服的人,不是什么英雄伟人,更不是什么千古名人。

而是患有严重自大症的纪慕青!

“姐姐既然都听到了,若是想去告诉爹,妹妹也不会拦着。”纪云舒道。

似乎戳中了纪慕青的算盘,她有些恼怒:“你真不怕我告诉爹?要是让他知道你诱导那傻子退婚,爹非打死你不可。”

“妹妹皮糙肉厚,挨几鞭子还是挨得了。”

“你简直……”纪慕青气得一甩衣袖,脸上端庄的妆容也有些散架了,气焰怒怒的说:“三弟说的没错,像你这样的野种,就活该被傻子糟蹋。”

倏地,纪云舒面色一沉。

“姐姐说的话,总是像把机关枪一样乱扫,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姐姐明白意思吧。”

机关枪?那是个什么东西?

纪慕青没时间思量那玩意,当下就恼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是纪家的长女,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你一个风尘女人生的野种,也配与我说教?”

现下,纪云舒伸手一把捏起她白嫩的手腕,双眸似二八月的竹,锋芒如针,狠狠的朝纪慕青刺去。

吓得纪慕青抖三抖!

“你想做什么?”

“往日里你如何说我也好,抢我东西也罢,可你若是说我娘就不行,再有下一次,妹妹就不保证姐姐这只手还能不能弹琴画画了!”

老虎不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啊!

“呃……”

这是纪慕青头一回见纪云舒如此恼怒,心底一虚,喉咙堵塞,说不出来了。

看出纪慕青眼底的惊措,纪云舒手腕的力度这才渐渐松缓下来。

她继续说:“妹妹反正贱命一条,比不上姐姐尊贵,那阎王殿的软座,妹妹也不介意拉上姐姐一同去坐坐。”

这是要死一起死啊!

纪慕青这会是真怕了,使劲扭动着 手腕想要挣脱开纪云舒的束缚,偏偏力气小了那么一丢丢。

直到纪云舒一把将她甩开。

“纪云舒,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可是太子妃。”

纪慕青抱着手腕高亢大喊,但是双脚还是非常识趣的往后挪去,生怕纪云舒再扯她的手。

“那就等姐姐当上太子妃,再来论妹妹的罪名吧。”

说罢,纪云舒甩了她一个冷眼,转身,高调离开。

剩下纪慕青在原地跺脚,这无疑就是甩了她一个耳光,颜面尽失!

而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上,一双如春桃般水沐的双眼将那一幕尽收眼底。

女子披着一件橙色锦帛,竖着流云髻,清秀的面庞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清丽。

在仔细一看,女子额间中央长了一颗红痣,有黛玉之色,美若西子之态。

偏偏,是个病秧子!

都说纪府有位天仙美人,生来带着美人红,像出水的芙蓉般清秀动人,单单一个眼神,都有褒姒、骊姬之魂。

此人,正是纪府的二小姐纪婉欣。

她捏着手里白色手帕,遮住淡白的薄唇,轻咳起来。

身旁的丫头担心道:“小姐,没事吧。”

“整日在屋子里待着,身子都有些乏了,竟然不知,外头都下了厚厚的一层雪了。”纪婉欣叹气。

“小姐身子骨弱,不如还是先回去吧。奴婢担心……”

“无碍。”

话语间,纪婉欣看着远处的纪慕青,她那傲慢的大姐,因为心里有气,正一脚一脚往雪地上踢去。

“姐姐今日吃了云舒的亏,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真是可怜了云舒。”纪婉欣本就温温弱弱的面容,此刻带着对纪云舒的心疼,反倒有种病态的美感。

整个纪府,大概也只有纪婉欣待纪云舒是最好的。

丫头也瞧了一眼纪慕青,哼了一声:“大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女,向来喜欢欺负人,活该刚才被三小姐教训。”

纪婉欣嘴角浮上一抹深笑,微微喘着气,道。

“再如何乖巧的小猫,时间久了,也是会长出利爪的!”

(第31章)

回到院子的纪云舒,拆了头上的几支珠钗,把脸上粉末一一抹去。

鸾儿站在一旁看着,问:“小姐,卫府的人走了吗?”

“不知道。”她对着铜镜,将那对琉璃耳环取了下来。

“那小姐现在是要换装出去吗?”

“不是。”纪云舒回。

“那这是?”

“睡觉。”

困觉十足,她眼皮子都要打架了,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从身上卸下,走到内屋,倒头就窝进了被窝里,翻身睡去。

恐怕雷也打不动了!

鸾儿被惊了一下,呆站了一会,反应过来,赶紧将暖炉子移到了床边,又往里头掷了两块碳,生怕自家小姐冷着。

而纪云舒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睁开眼,外头的天都已经暗了,从床上起来,取了一件干净的男装换下,将自己一头乌黑的秀又挽上了髻冠。

鸾儿从外头进来,手里抱着一大推的锦绣盒子,满头大汗的。

“小姐你醒了。”

“这些都是什么?”纪云舒问。

“是老爷送过来的,说是卫府送来的礼品,就给小姐留了些。”

纪云舒不免一笑,真是够大方的!

鸾儿把那些东西一一放好,转而像得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一脸神秘的朝纪云舒说。

“小姐,你猜猜看,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不想猜,你直接说吧。”纪云舒饶有兴致的拆起那些锦盒来,不是瓷器就是药材。

鸾儿说:“小姐,我刚刚从前院过来,听到宝玉她们在说,卫家公子不想要娶娘子了,还说什么娘子会把他丢进池塘喂鱼,说了一大通奇奇怪怪的话,硬要拉着卫夫人回去呢。”

“哦?是吗?”

纪云舒装傻充愣!继续拆锦盒。

鸾儿也继续说:“宝玉她们还说,当时卫老爷和卫夫人脸色都青了,好像还出手打了卫公子一巴掌呢,这才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这门亲事,不是卫奕想不想娶,而是卫府要定了这个媳妇。

毕竟,传宗接代,还是很重要的。

“我看那卫公子,根本就配不上小姐你,怎么说,他……还是个傻子。”声音越来越细,捏着拳头往空气里一捶。

那气愤的小模样看在纪云舒的眼里实在滑稽好笑。

还带着点可爱。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纪云舒眯了鸾儿一眼。

“奴婢是为小姐可惜,凭什么老爷让嫁给卫家的痴儿,而大小姐却是……”太子妃三个字没说出来。

“行了,别多嘴了。”

纪云舒反正是不可能嫁的。

现下,她竟然在一个锦盒中翻到了一种药材。

天葵子。

这要是搁在现代,可是上千万的货色。

纪云舒也是偶尔看过一回。

“没想到会有这个。”她惊喜,将天葵子拿出来,对着烛光看了看。

外圈淡橙,内部红橙,嗯,上等货。

“小姐,这是什么?”鸾儿凑了过来。

“这叫天葵子,捣碎以后,加上白酒和红糖,贴在被刀伤过的地方,能祛疤。”

“这么灵。”鸾儿惊呼。

纪云舒将天葵子重新放回盒中,盖上,递给了鸾儿:“你将天葵子浸泡在水中一个晚上,效果会更好,明日我要去趟周府。”

“小姐去周府干什么?”

“周家的管家脸上受了伤,这天葵子给他送去,正好。”

一听,鸾儿有些急了,“这么好的药材,小姐这就打算送人了?”

纪云舒瞪了她一眼,“怎么?你很想挨上一刀?还是你希望我挨上一刀?然后把这药用在咱们身上?”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药材如此奇效,奴婢就是觉得可惜。”

“小丫头,别可惜了。”她伸出手指在鸾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又说,“我现在出去一趟,兴许会晚点回来。”

鸾儿这才惊觉自家小姐已经换上了男装,挠了挠脑袋,“难道衙门里又有事了?”

“嗯。”纪云舒闷声。

收拾好东西,提了一盏灯,便悄悄离开纪府,朝义庄去了。

锦江的义庄设在城内,却偏在西城,从纪府过 去,纪云舒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冬日酉时,天黑得极快。

如同破庙似的义庄,在寒风冷澈的夜里,透着阴森诡异的气息,摇坠的破门窗出了一阵阵“吱嘎”的声响,挠得人心毛毛的,再加上周围树叶的嗖嗖声,就显得更为恐怕万分了。

义庄的门外点着一盏红灯笼,那扇大门被印照得格外陈旧破败。

好在,纪云舒不是头一回这么晚来义庄了,又幸好,她偏偏不怕。

这胆子,还是在考古棚练就的!

推门进去,到了大院里,纪云舒将手里的灯笼挂在一旁低矮的隅角上,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守义庄的福伯正好拿着一大把点着的香从里面出来,佝偻着腰,一身满是补丁的粗质麻衣,戴着一个泛黄的布帽。

见到纪云舒这会过来,并不惊讶。

“纪先生,里头那位公子等你很久了。”

该!

谁让他早到的,现在明明才到酉时。

她点点头,走到福伯身旁,接过他手里的几支香,便周围拜了拜,然后将香插进了旁边一副棺材的缝隙中。

“福伯,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急,还有好几位老朋友没吃饭呢。”

所谓的老朋友,不过是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罢了,放在义庄里,福伯早中晚三炷香,绝不马虎。

“那我不打扰你了。”纪云舒低了低头,便进屋里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景容立在那些供奉的排位前,目光铮铮的盯着那些排位,脸色凝重,道不出的味道。

因为过于专注,以至于纪云舒走到他身旁时也毫无察觉。

“这牌位上的人,莫非王爷认识其中一个?”

声音打断了景容的思绪,他皱眉,朝纪云舒侧眸看去。

“路上生什么事了?”

嗯?

纪云舒摇头。

“你腿有问题?”

纪云舒看了看自己的腿,除了沾了点泥巴以外,别无其他异常。

所以还是摇头。

“你来晚了。”景容果断下了结论。

混蛋!

大混蛋!

(第32章)

她怎么记得,小说里的王爷,都是冷傲孤持、生人勿近、惜字如金的完美设定呢?

可这个……不会是盗版的吧!

纪云舒已经对他频频所说的段子弄得哑口无言,只能认栽。

“小的腿短,自然来迟了,望王爷赎罪。”

“本王就喜欢知错就认的人,不过记住了,下不为例,本王不喜欢等人。”

那挑起的眉梢,真够显眼的。

纪云舒不再争论,步入正题:“那就不耽误时间了,小的还是先看看尸体吧。”

“就摆在那边。”

景容用下颌点了点不远处,用白布罩着的五具尸体。

纪云舒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景容,道:“还请王爷张嘴。”

“什么?”

“张嘴。”

“为何?”

罗哩吧嗦!

纪云舒索性伸出五根纤纤细指,踮起脚尖,捏住他的两腮,一只手在自己腰间上取了一小块东西,迅的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松手。

动作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景容嘴里突然被塞了东西,一脸懵住,直到舌头上传来一阵阵酥麻火辣的感觉时,才惊觉。

“你……你给本王吃了什么?”他异常紧张。

该不会是毒吧?

毕竟这个小书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纪云舒淡瞥了他一眼:“别紧张,只是一片姜。”

“姜?你当本王没吃过姜?姜岂会是麻的?”

“姜上沾了麻油。”说话间,她已经朝那五具尸体走了去,又不轻不重的说:“王爷不是闻不得尸味吗?沾了麻油的姜片能让您好受些,或者,王爷可以出去。”

“你把本王看成胆小鼠辈?”

“小的不敢。”

她已经将尸体上的白布稍稍掀开,又转眸看了景容一眼,嘴角染着玩味。

“这几具尸体腐烂的味道可比周家小姐的尸体还严重,还带着一股血腥味、烤焦味和熟肉味,就像……王爷刚刚吃的酱香肉丸。”

景容当即便觉得胃里一阵翻 腾,恶心的感觉从腹部处延伸至喉咙,让他不由得整张脸都变了形。

他敢断定,这小书生,就是故意的!

“你……你怎么知道本王吃过酱香肉丸?”

纪云舒眼皮子一抬:“只有广福楼的酱香肉丸会用碳火先烤半个时辰,因而肉筋才会软而不松,再与白骨汤一起熬制,加上介草、香茴,所以汤汁鲜而不腻,呈现出来的色泽偏向红色,如果沾在上等的锦缎上,酱汁不仅不会颜色散开,还会起上一层层薄薄的厚度,就好像王爷衣领上的那一粒。”

“呃?”

忍着反胃的难受,景容下意识的低头往自己衣领上看去,再用手一摸,果然,那粒酱汁没散,还有厚度。

“你是厨子?”

“不是。”

“那你知道这么多?”

“听路口的乞丐说的。”她回答的没心没肺。

你逗我玩呢?吃得起广福楼的酱香肉丸,还用当乞丐?

景容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是彻底蹭盘了,在遇到纪云舒后,他整个人都需要关机重启。

那还未必修的好!

可这是真的啊,纪云舒是真的听路边的乞丐说的。

大概是崩盘的缘故,景容突然蹦出一句:“那待你替本王查出案件来,本王带你去吃。”

门外忽然吹进一股冷风,似乎把那棺材盖都吹得摇摇晃晃。

啊喂,两位,这里是义庄啊,周围不是尸体就是牌位烛香,你们大晚上聊酱香肉丸,对得起饿死鬼吗?

“那小的先谢过王爷了。”

纪云舒回了他一句,将白布彻底扯开,焦尸的皮肉已经由肿胀变得紧缩,紧紧的贴在骨头上,露出了明显的骨架。

周围还有一摊血水,仔细一看,是从尸体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最渗人的地方,还是死者袒露的肚皮,因为仵作验尸,开膛破肚,尸体被刨开,又用粗糙的鱼线将其缝制,可明明缝得太糙,肚脐眼的位置还露出了半截小肠。

景容走到她身旁,拧了拧鼻,果然闻不到尸味,于是严肃的问:“如何,查的出来吗?”

“难。”

“怎么说?”

纪云舒斟酌一二,答:“如果王爷想知道凶手是谁,那么小的无能为力,小的只可以根据尸体的症状来判断死因,和杀他的人有何特点。”

景容眉头皱的老高。

她又继续说:“五具尸体先是与人有过激烈的打动,而后中毒身亡,可想而知,凶手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若是小的猜的没错,最后的目的,应该是冲王爷来的。”

景容不惊,心里早就有了底,眼角紧眯成了一条线,诡谲的心思让人难以猜测。

看他这样,纪云舒也明白了。

“看来王爷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吧,那为何还要小的来验尸呢?”

“本王不知道。”他笃定回答,道:“只是隐约觉得,有人在刻意阻止本王回京,但是是何人?本王便无从而知。”

如此严肃的景容,在思索沉默间,那张被打磨得十分俊郎的面孔,散着男人骨子里的成稳,像雕刻精良的玉石。

竟让纪云舒一时间挪不开眼了!

直到这道目光被景容捕捉,他滚了滚眸子:“本王脸上有脏东西吗?”

晃了晃眼神,纪云舒被自己吓到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尖酸刻薄的混蛋,自己再不济,也看不上他!

赶紧挪开目光,她说:“王爷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您。”

“真是牙尖嘴利。”

景容固持一气,依旧愁眉不展:“先生不是说,能帮我找出凶手的特点吗?那还不做事?”

无奈!

纪云舒熟练的从不远处的案台上取来一包东西,展开在尸体旁,原来是个小包,里头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刀。

“东西是你的?”

“嗯,有时候遇到难缠的主事人,他们深更半夜会突然叫你来义庄,没办法,只好把东西留在这里,免得来时匆忙而忘记带了。”

景容打了一个颤,难缠的主事人,他也在其中!

而纪云舒在说话间,已经挑了一把宽刀,将尸体的下颌抬起,刀往脖子上切去。

由于尸体已经被烧焦,脖子被切开的时候,血液不多,只听见脆皮炸开的声音。

(第33章)

尸体的喉咙被切开,焦皮和血水融为一体,散出阵阵恶心的味道。

景容皱眉不语。

纪云舒则淡定的将刀子放到一边,两手伸进尸体被切开的喉咙里,五指用力,喉骨被她生生折断了一节。

从皮肉里取出来时,还沾着血丝,淌着粘稠的血水。

因为没戴手套,纪云舒的双手此刻沾满了鲜血,而她像是把玩着一件玩物似的,将那节喉骨来回翻看。

丝毫不觉得恶心!

旁边的景容,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了。

他上过战场、杀过人,手底下的亡魂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死尸遍地,他连眼睛也不眨。

可是,他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人把尸体的零件拆下来,赤手空空的拿在手里。

那画面,真够补脑的!

“看出什么来了吗?”景容蹙了蹙鼻。

“死者中毒而死,就得知道是中了哪种毒。”

“什么毒?”

“暂时不知道。”

纪云舒用手敲了敲那节喉骨,思忖片刻,拿着血淋淋的喉骨出去了。

外头的福伯这会刚把香插完,就见纪云舒出了门。

“福伯,白醋水烧了吗?”她问。

福伯点点头,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间小屋子:“知道你要用,早就烧好了,用完记得换水进去。”

“知道了。”

她干干脆脆的应下,捧着喉骨往那间屋子里去。

景容也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了上去!

刚到那间屋子里,景容却惊住了,脚步定在门框内,如同沾了胶水似的,一步一步往里头挪。

昏暗的屋子内,只点了一支摇摇晃晃的蜡烛,周遭的四面大墙全是高矮不低的架子。

而架子上,堆着无数的骨灰坛!

纪云舒走到大锅前,里头正煮着热腾腾的白醋水,她将那节喉骨丢了进去。

瞥了景容一眼,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说:“王爷不必惊怕,这些骨灰坛里,装的都是些无名无姓的异乡客,福伯不忍将他们的尸体抛尸荒野,就把尸体焚烧,将骨灰装在坛子里。”

“小书生,本王何时惊怕过?”景容反驳。

纪云舒嘴角往下一压。

死鸭子,嘴硬!

话语间,景容已经走到她身旁,见她把喉骨丢在滚烫的白醋中,心生疑惑。

“你这是做什么?”

“煮排骨汤。”纪云舒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一刻,景容感觉后脑勺被人掀开,一股冷风钻了进去!

他正“冷”得猝不及防时,纪云舒惊呼了一句,指着那锅白醋水。

“王爷快看。”

景容一嗔,看了过去,就见原本白白净净的一锅白醋水缓缓便黑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诧异。

“小的不是说了嘛,五具尸体的喉骨都是中间软,上下硬,此种迹象,乃是中毒而死,那么死者喉骨的骨髓中,也一定有毒,小的用滚烫的白醋水煮骨,能将喉骨里的骨髓和毒液分离出来,流出来的黑液,自然就毒。”纪云舒解释。

景容又学到了!

下一瞬,纪云舒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白色帕子,在淡黑色的白醋里沾了沾,帕子的一角一下就被染黑了。

“这毒的毒性一定很烈,不然小小的喉骨里不可能流出这么多的黑液来。”

纪云舒细细看着帕子上的那团黑色,疑惑。

“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毒?”

“小的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制毒的人,看一眼,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查到中了什么毒,就能查到凶手了?”

“不能。”纪云舒笃定的回答。

景容的眉色扭成一块:“那你浪费时间查这个?本王没心思跟你闹腾。”

“谁说小的闹腾了?”

“那你查这些没用的。”

“小的好奇心泛滥不行吗?想知道死者中了什么毒不行吗?王爷若是嫌浪费时间,何必抓小的过来查案,天冷的夜,着实适合在屋子里睡觉。”

纪云舒字字珠玑,说的哪哪都是理!

而景容不过说了一句,这小书生就说了这么多句。

景容的眉间中央露出了一个“川”字,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王即是有求于你,自然没有催促你 的资格,只是那五人皆是本王的下属,奉本王之令回京复命,却不曾想会惨遭毒手。”

这般愁眉不展的景容,褪去了轻佻的姿态和邪魅狡猾的性子,带着那微疼紧拧的眼神,真真是破有魅力!

男人,就该这样!

纪云舒将帕子塞进腰间,而那帕子因为沾了她血淋淋的手印,显得格外渗人。

她转身迈步:“王爷,不是要查吗?那就快点吧。”

“……”

景容依旧乖乖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出去,福伯就进去了。

每次纪云舒一来,他总是会煮上一大锅的白醋水给她煮骨!

可看着锅子里泛黑的白醋水,又忍不住摇摇头。

“这孩子,每次都忘记换水。”

最后,又是福伯自己换了水。

重新回到五具尸体旁,纪云舒沉眸,一脸认真,不顾双手是血,将自己的衣袖卷了上去,一双纤纤玉手将尸体的头部微侧。

十指与中指并用,用力按了按尸体的后颈,片刻下,再次拿起那把宽刀,切进了尸体的后颈,一路往上切,直到露出后脑骨。

又一边分析道:“死者竟然和凶手有过打动的痕迹,那么死者的身上,必然会留下凶手的痕迹,若能找到些伤痕,就能找到凶手的习性特点。”

“例如呢?”景容问。

“例如凶手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打死凶手时是惯用左手?还是右手?是从前面行凶?还是从后面行凶?等等诸如此类。”

听上去,未免太玄乎了!

虽然纪云舒根据周家小姐的尸体状态,最后找到了凶手,可景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一具尸体,能找到这么多?”

“如果死者想告诉我们,那就一定能。”

片刻,景容又疑惑起来:“先生不是衙门里的画师吗?怎么还会做仵作的活?而且还做起了提刑官该做的事!”

是啊,他怎么记得,她任职衙门,当的是画师呢!

纪云舒也多次问过自己,她明明是人像重建师,明明做的是画师那份雅致的工作,偏偏误入“歧途”。

怪谁?怪她有个当法医的老爸呗!

(第34章)

说起那个在21世纪的老爸,纪云舒能用到的形容词,就只有“无语”和“无奈”!

若不是当初自己上大学时,坚持报考人像重建的专业,说不定,她已经被自己那位高级法医的老爸“培养”成了一名优秀、而又变态的法医了。

因为从她记事以来,家里最多的,不是玩具和儿童书,而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刀子工具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实验品。

因此,纪云舒实为排斥这些,所以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法医专业,而选择了人像重建,但因为自小就跟着自己老爸进出各大实验室,次数多了,尔墨染,就算没有法医证,她也绝对比得上一名专业的法医!

可没想到穿越到这里,她竟然做起了自己最不喜欢的职业!

怪谁?

还得怪他那变态老爸!

谁让他有事没事带她去实验室,顺便还把家里也改成了小型的实验室,导致她吸入过量的有毒气体。

结果进行手术时,死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回道:“可能是因为我价格公道,衙门一人多用吧。”

真是可怜!

拿着画师的月俸,干着三份活!

“你放心,稍后本王会让刘大人给你加钱。”景容十分大方,又紧接了一句:“目前,你把本王的案子处理完。”

听到可以加钱,纪云舒心底可乐开了花,要知道,她早就看上墨宝斋一套新的墨笔了,价格老高了,一向精打细算的她哪里舍得买啊!

“那王爷,加多少?”小眼珠子圆润润的转。

景容面部一僵,这人掉钱眼里了?

小样!

“都说了,先把本王的案子办了,至于加多少,就得看本王的心情。”

“好嘞!”

纪云舒一下精神了,更卖力的往尸体上的脑骨上摸,又在尸体上开始查了起来,认真极了!

一旁的景容心中深思起来,似是有所犹豫,喉结上下滚动一翻,才终于问。

“纪先生,倘若……给你一堆白骨,你可画得出相貌来?”

纪云舒一边认真查看死者,一边看似不经心的问:“保存完好的?”

他点头。

“多久的?”

“十多年前的”

“如何死的?”纪云舒又问,目光却没从尸体上挪开。

景容不解:“有关系吗?”

“当然有。”

纪云舒索性支起身体,两只手血淋淋的吊在身前不动,转眸看他。

解释起来:“若是自然死亡,骨骼会比原先的形貌有一定比例的缩小,五官也会稍稍有些偏离,所以绘画时就要注意这一点,若是淹死,骨骼浸水,那么颧骨以下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往上弯曲,进而导致唇鼻骨之间的差异,若是上吊或者被人掐死的,那……”

话还没说完,景容打断了她。

“烧死的。”

纪云舒若有所思,不答。

“不能?”景容试探性的问。

“没说不能,只是需要时间。”

“多久?”

纪云舒察觉景容话语间显得十分紧张,无缘无故问这些,应该大有文章!

她反问他:“一共有多少具?”

景容沉眸,嘴里缓缓吐出:“七十二具。”

“呃……”

纪云舒微微一怔!

这还是纪云舒头一回听到如此耸人听闻的案件。

景容眼神迫急,想知道答案。

最后,纪云舒在一阵思索后,说了个时间。

“不出意外,可能需要一年之久。”

“这么久?”景容惊。

喂喂喂!你当我是鉴定师呢,随便拿个仪器扫一扫就知道真伪了呀?

那可是十多年前被烧死的尸体啊!还有七十二具之多!

额头一皱,纪云舒说:“王爷,我只有一双手,一双眼,就算不吃不喝不拉不睡,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把那些人像画出来。”

景容知道自己有些急了,沉了一口气,不说话。

“怎么,王爷突然说这些,莫不是……”

话未完,景容摇头:“此事再说,你认真看尸体吧,加多少钱,就看你自己的了。”

明明是王爷你招我说话的。

这反驳的话,纪云舒当然没有说出来,还是趁这具“热”着,先把案子办了要紧。

在尸体上左右上下查看,纪云舒索性将尸体翻了一个身,露出了尸体焦黑的后背和黑不溜秋的屁股。

只是一眼,纪云舒便现了尸体后背下端、距离臀部上端一寸的位置。

这个地方,有些奇怪!

周围都被烧焦成黑炭,可这块呈圆形、中间还有一些细小纹路的皮肉,颜色却没有那么黑。

为什么?

景容注意到她的神色,问去:“现什么了?”

她指了指那块圆形的地方:“王爷你看,为何这块皮肉的颜色不及周围皮肉黑呢?”

圆形形状不大,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这形状……很奇怪。”景容眯着眼。

纪云舒细细推敲,眼珠子突然一亮:“就好像死者在死的时候,背部压着什么东西,而那样东西,必定能防火,所以尸体被焚烧时,只有这一块没被烧彻底,而且还留了印迹。”

景容点点头,认同她的看法。

可是……

“既然是死在屋舍中,身体底下压着什么东西似乎不足为奇。”景容分析。

这一点,当然不可否认,可纪云舒的直觉却告诉她,那东西,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一声巨响,像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纪云舒与景容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外走。

只见福伯倒在地上,旁边是砸到地上的大锅,里面新换上的一锅白醋水全部撒掉了!

“福伯。”

纪云舒紧张的跑到福伯身旁,蹲身查看。

也不顾自己那双沾染鲜血的手,直接将福伯扶了起来,却见福伯手臂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

这……是剑刺伤的!

景容也注意到了福伯手臂上的剑伤,顿时察觉出了什么。

而转眼之际,几个黑衣人从房梁顶上跃了下来,各个蒙着面,手里握着剑,朝景容不留余地的刺去。

纪云舒双眸瞪大,惊愕万分!

那王爷,不会被刺死吧?

然而事实却证明她小瞧了那尊佛。

只见景容双袍带风,随意一挥,将七八把长剑用衣袖擒住,再猛然一扯,回身时,稳稳当当的避开了!

(第35章)

纪云舒不仅是小瞧了景容,竟然还想不到,那王爷的武功,竟会如此了得!

她奋力将福伯拖到了一边。

好仔细围观!

景容赤手空拳,与那几名黑衣人打得十分火热,看似挺拔坚硬的身姿,却灵巧得不得了。

在一阵躲闪之后,他从一个黑衣人的手中夺了一把剑。

可让纪云舒万万没想到的是,景容手里的剑,不是用来救自己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那张端着高贵气质的面容,似是被人扒了皮,活生生的换上了一张凶狠而冷面的阴皮。

手里的剑招招致命,两三个黑衣人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

刀光剑影的画面,晃得人眼直颤。

纪云舒绷着心,双手紧紧的拽在福伯的衣服上,从原本围观群众的淡然心情变得有些波涛汹涌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注意到蹲在墙角的她,变转剑锋,朝着纪云舒直直的刺了过来。

利剑近在咫尺,纪云舒眼神倍大。

她貌美的年纪里,就这样死了,不是可惜吗?

那一瞬,她思量了太多太多。

比如,她藏在床底下的银子还没有告诉鸾儿呢!

墨宝斋的那套笔墨她也还没有买呢!

欠北斜街李大婶的鞋垫钱她也还没有还呢!

她也忘了告诉纪家的人,她下葬的时候不想用檀木,因为味道太刺鼻了,她想用松木的,躺着舒服!

……

一通乱想,稍纵即逝,就在那把剑离自己不过几公分的距离时,突然被挑开。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而救她的那尊佛,正是用泥巴塑的那尊。

景容。

只见在挑开那把剑之后,景容手之快,手里的剑,已经朝那名黑衣人的脖子上刺去。

鲜血崩开,溅在了景容干净的衣袍上,也溅在了纪云舒那张白皙的嫩脸上!

存活的三名黑衣人知道要败仗了。

领头一人,高喊:“撤。”

三人避开景容的剑,跃上房梁,逃之夭夭……

穷寇莫追。

景容那双阴鸷如冰碴的目光,落在他们消失的方向。

转头,看到纪云舒脸上的血,眉目露出了剧烈的担心,快步走在纪云舒面前,一把抓住她精瘦的手臂,问去:“怎么样?受伤了吗?”

她摇摇头,目光显得浑散!

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淡淡的看着景容,说:“王爷杀人,能不能走远一点,这血若是有毒,我此刻恐怕已经死了。”

“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景容严肃。

“小的说的很认真。”她眸子里闪着光,试图告诉他,真是很认真!

景容无奈,朝她身旁的福伯看去,伸手往他的鼻尖上探去。

却不料,却纪云舒一把打掉:“福伯还没死呢。”

“本王只是证实一下,你激动什么。”

是的,她太激动了,大概是被刚才吓到了,以至于大惊小怪的。

“福伯应该吓晕了,还请王爷搭把手,帮忙把他扶到屋子里去。”

景容“嗯”了一声,却独自一人将福伯扶了起来,纪云舒想帮忙,却被他推开,轻描淡写了一句:“你去把脸洗干净。”

听上去是命令的口吻,却总是带着一种别扭的感觉。

纪云舒点了点头,还没说哪里有药呢,景容就已经杠着福伯进去了。

看着地上的四五具黑衣人的尸体,纪云舒不知道该忧还是该喜。

待会可能还要把尸体抬去烧了,这晚上的,真是不该出门。

等她将脸洗干净,准备进屋看福伯的时候,景容从里面出来,面露严肃:“福伯已经休息了,你不要进去打扰他。”

“那伤口……”

“已经替他包扎了。”

纪云舒点点头,又看了看他,说了一声:“王爷,方才多谢。”

“不必,救人乃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还没给本王把案件查清楚,现在就死了,本王短时间内找谁接手?”景容那双桀骜的眼神挑起。

纪云舒习以为常了,心底还是不住的白了他几眼。

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地上一名黑衣人突然起身,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举剑砍来。

纪云舒离得最近,又是背对着身子,以至于未能察觉。

“小心。”

景容在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将纪云舒拉至自己的怀中,一个转身,再毫无时间思考的情况下,竟抬起自己的手臂为纪云舒挡了那一剑,手臂被划开了一道骤长的口子。

来不及去顾及身上的伤,景容将地上的一把剑用脚挑起,用力一踢,狠狠的刺向了那名黑衣人的胸口。

倒地而死!

而此时的纪云舒正被景容牢牢的护在身前,那道突如而来的身影近在咫尺,鼻尖处,萦绕着男人身体上固有的味道,让人心底一暖。

她抬起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了景容一眼,目光从他的下巴处一路延伸都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处,微风轻轻吹动,好看极了!

那双揽在自己腰间上的大手,也非明带着一股暗劲。

那一刻,她也有些心慌了!

待回过神来,纪云舒往后退了几步,双眸低垂,极力收拾好心情,一抬眸,就看到景容身子摇摇晃晃,眼神无力,双唇白。

“王爷,你怎么样?”

她上前去扶他,才现他受伤的手臂,惊忽:“你受伤了?”

“本王没事。”景容硬撑着,还不停的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本王上阵杀敌时,你还没出生呢。”

喂,你逻辑错了!那会我已经会打酱油了。

纪云舒并没有反驳他,看了看他手臂上的受伤,被剑刺伤,人流出来的血,不应该是鲜红吗?

怎么是黑的?

“王爷,刚才那把剑上有毒。”纪云舒一嗔。

所以,福伯不是晕倒,应该也是挨了一剑,中毒了。

这话不过才说完,景容的身体已经朝着她压了上去,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哪里撑得了这具笨重的身体啊。

两人的身体也在当下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景容的头垂在纪云舒的肩膀上,鼻尖上温温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脖颈处,酥酥的,麻麻的。

让纪云舒浑身上下颤了几下。

生平,第一次被同一个人男人,抱了好几回。

景容微微张嘴,在她的耳边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

“本王……本王没事。”

(第36章)

耳边回荡着景容虚弱的声音。

明明整个人都软了,言语上还在逞强。

纪云舒的双手像炸开似的抬在两侧,十个手指头不知所措的绷紧着。

身上的重量压得她双膝渐渐弯曲,最后,一咬牙,双手抵向了景容的腰上,将他即将滑落的身体扶住。

两人之间不过一个纸片般的距离,纪云舒的耳畔正好贴在景容结实的胸膛上,他心脏起起伏伏跳动声,此刻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声一声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耳膜上。

可是,现在不是她该脸红的时候。

“你……撑住,我抱不动你。”

她万分吃力的扶着他,脚步却挪不动半分。

要不松手得了,任由他摔个“稀巴烂”。

这个念头在纪云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太邪恶了。

不行!

“王爷。”

仿佛天籁之音一般,由远而近。

琅泊先是被一地的尸体惊到,随后跑了过来,见到自家王爷整个人都搭在纪云舒身上,楞了一下。

“什么呆,把你家王爷拉开。”纪云舒语气加重。

琅泊是糙汉子,自然没有女孩子家的轻手轻脚,将景容从她的拉开时,直接是用杠的,准备抱着他家王爷回家了!

纪云舒扭着自己压得泛酸的肩膀,一把将琅泊拉住。

“去哪?把他放下。”声音很急,脸色凝重。

琅泊赶紧乖乖的将已经昏倒的景容,放在了冰冷的地上。

下一刻,纪云舒蹲下身来,抓住自己长袍的一角,奋力一扯,撕下一块长布。

后一刻,又捏住景容被刺开的衣袖缺口上,再次奋力一扯,露出了被剑刺伤的伤口。

手臂,都被染上了黑色的血液!

“王爷受伤了?”琅泊惊呼。

汉子,你眼瞎吗?你家王爷都晕倒了,不是受伤,难道是睡着了?

现下,纪云舒也顾不上“教训”他。

她将撕下来的长布绑在了景容伤口上三寸的位置,以防毒液蔓延全身。

做完这些,纪云舒仰头与琅泊说。

“屋子里供奉的牌位旁有一坛白酒,快点拿过来。”

“是。”奴性作怪!

琅泊拔腿往屋里跑去,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白酒,蹲身下来,递给了纪云舒。

接过酒坛子,纪云舒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喷洒在了景容的伤口上,伤口的位置,瞬间爆出了白色的气泡。

就像雪碧兑红牛!

滋滋作响。

不明所以的琅泊急得干瞪眼,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纪云舒双手压住自家王爷的手臂,伏下身,嘴巴朝伤口凑去。

将黑色的血液吸了出来,吐掉,再吸,再吐。

来来回回十几次,作罢!

纪云舒此刻,满嘴是黑血。

明明大冬天的,她却满头大汗。

“先生,我家王爷这是?”琅泊紧张的问。

“他中了石斑毒,药性很烈,但幸好还没有入骨,死不了。”纪云舒回了一句,抱着酒坛子从地上起来,又赶忙加上一句:“赶紧带着你家王爷进来。”

“是。”又是奴性作怪。

顺着纪云舒所指的方向,琅泊杠着自家王爷进了一间休憩的小屋,将其放在床上。

这时间里,纪云舒抱着那坛酒跑进了福伯的小屋,用方才同样的方法给福伯处理了伤口。

紧接着,轻车熟路的在义庄里找到了几样药材,赶忙捣碎,分别敷在了景容和福伯的伤口上,再一一包扎好。

伤口处理得再晚一些,恐怕会必死无疑。

一通忙活,她累得双脚软,扭了扭脖子,深吸了好几口气。

终于大功告成!

琅泊不明:“先生,你给王爷上的是什么药?”

会不会医死啊?

这个琅泊,真是和他家王爷一个德行,生怕她毒死他们。

皱了皱眉,纪云舒说:“那些只是普通的药材,生姜、宝香尐和紫花地丁,放在一块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止血驱毒,毒不死人的。”

“王爷怎么会中毒呢?”

其实纪云舒也不大明白这些古代的人头脑构架,怎么总爱毒毒毒的!

不下毒,用暗器也行啊!

傻!

“你要是想知道,就出去看看那些黑衣人吧,剑剑都要你家王爷的命。”

纪云舒这 一说,琅泊就冲了出去,该不会要将那些尸体碎尸万段,以报他家王爷中毒之仇吧?

一扭头,纪云舒看着一眼床上脸色白的景容。

此刻少了几分锐气的面容,多了几分温顺柔和,那深凸完美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而那张紧抿时不怒自威的唇,也收敛了锋芒。

真真是一张堪称完美的皮。

大概是惊觉自己看得如此“痴迷”,纪云舒的眼神突然一慌,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

脑海里,又徒升起景容将自己护在怀中的那一幕,现下想起来,虽然很感激,可隐隐约约,又有些面红耳赤。

尽管引起今晚事件的罪魁祸是他。

可毕竟,是他替自己挨了那一剑,她还是应该感激这尊佛的。

越想越多,纪云舒的心底乱窜乱慌,搅得她坐立不安。

索性,出去了。

外头,琅泊正在一一打量这些黑衣人,眼神凝重,眉头紧锁。

纪云舒也随口说了一句:“这些杀手不仅剑剑要人性命,竟然还在剑上抹毒,而且是冲着容王来的,可见,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家王爷死。”

喂喂喂,你说实话,你家王爷是不是欠了人家的钱不还,逼得人家,买凶杀人!

琅泊不语。

纪云舒拧了拧鼻,整个院子里除了原本弥漫的尸骨味,此刻,还多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她心底突然起了一股好奇的欲望。

走到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身旁正准备蹲下,琅泊叫住了她:“先生,你这是?”

“好奇。”她吐出两个字,将琅泊的话搪塞了回去。

随即,便将其中一个黑衣人脸上的面罩扯下,黝黑的肤色,粗糙的五官,蓄着胡渣。

普通人一个,作死不罢休,纪云舒又将另外几名黑衣人的面罩一一扯了下来。

都是普通人的面容,没什么奇怪的。

她刚刚起身,脚上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哐当”一响。

低头一看,一块水蓝色的玉佩就落在她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圆形的玉佩上还雕刻着几朵簇拥的梨花。

算不上精致,但实为好看。

只是,有几分眼熟!

(第37章)

仔细一琢磨,她眯了眯眼,顿时一惊!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开始在另外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上找寻起来。

如她所料,那几人的身上,都有同样的玉佩。

“这是什么?”琅泊问。

“我想,这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什么?”

琅泊还来不及深究,就见纪云舒拿着玉佩进去了,他也立马跟了上去。

回到那具焦尸旁,纪云舒对准尸体臀部之上、那个圆形印记的位置,将玉佩放了上去。

果然,完全吻合!

就连圆形形状内的那些纹路也是完全吻合的!

随即,她又将自己腰间那块手帕取了出来,上面沾着从喉骨里煮出来的黑液,而这块淡黑色的印记,若是颜色再浓一些,就跟景容和福伯伤口上血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早该想到才是。

那五人,就是中的石斑毒!

那也就是说,毒杀这五人的凶手,就是今晚的那些黑衣人?

那么,那些黑衣人又是谁?

剑剑都要景容的命,当真是仇家?

不足为奇,景容那称王称霸的性子,又是王爷,江湖上多几个仇人,应该是正常的。

可她完全没想到,一旁的糙汉子琅泊,看得那是一愣一愣的。

“先生,你……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些玉佩是?”

她把玉佩从焦尸上取下,拿在手里问琅泊:“这玉佩你认得吗?”

摇头。

“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一块玉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若是能找到这玉佩的来源,那么,真正要杀你家王爷的人,大概就能找出来了。”

“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琅泊说。

“为什么这么说?”纪云舒问。

“先生可能不明白这江湖上的事,若是这些人真的要来杀王爷,身上岂会戴着玉佩?留着这么明显的证据。”

一本正经!

不得不说,这一点,纪云舒还真的忽略了。

“可是现在唯一能找到的线索, 就是这几块玉佩,不管是刻意留下来误导也好,但还是将玉佩的来源查清楚。”

说完,她将那几块玉佩塞进了琅泊的手里,继续说。

“你还要记得告诉你家王爷,石斑毒的毒性十分的烈,是用北句子树的花叶研制而成,而北句子生长在极寒之地,其实早早就已经绝种了,但是没想到还有人在种这种树,所以,如果能查到谁还在种北句子,就能查到毒的来源,再根据这块玉佩去查,应该能查到凶手。”

一番话下来,琅泊有些瞠目结舌。

先前在衙门里,县太爷将纪云舒夸上了天,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些怀疑,但是经过周家的事,和刚才她的这番推论。

简直神了!

不等琅泊回过神,纪云舒又说:“我看容王估计也得明日才能醒来了,今晚就将就着在义庄住上一晚,至于外面的尸体……”

这几具尸体要如何处置?

说到底,这也是一桩命案,生在锦江境内,县太爷自然得管。

可是,她又担心景容不想将此事声张!

琅泊接上她的话:“先生,此时事关重大,还清先生将今晚之事保密,外面的尸体,我会一一焚烧。”

她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方才我与你说的话,一定要全数转告给你家王爷。”

“是。”

该查都查了,算是跟这个王爷,不再有牵扯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她将手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又拍了拍衣袍上早早就干涸的血迹。

浪费了一件好衣服。

提上自己挂在隅角上的灯,离开了。

回到纪家,她把染血的衣服换下,丢进火盆中烧了!

今晚的事,依旧让她胆战心惊,若再有那么一两回,她心脏恐怕吃不消了。

自己也着实累得一塌糊涂,倒在床上,抵着那种心态惶惶的状态,渐渐入睡。

第二日一早,外头,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片。

纪云舒一早便起了。

这时,鸾儿打着哈欠进了屋,将一壶刚刚泡好的茶放到桌上,然后朝自家小姐弱弱的问:“小姐,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晚。”纪云舒答。

鸾儿又问:“衙门的事忙完了吗?这段时间,小姐你就没停过,奴婢担心你的身子……”

古时候的丫鬟,不是凶巴巴的,就是像鸾儿这种,苦巴巴的。

纪云舒斟了一杯热茶,往嘴里送来一口,侧眸问鸾儿:“对了,昨天让你把天葵子浸泡在水里一个晚上,泡了吗?”

鸾儿点头,小跑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捧着装天葵子的锦盒,放到纪云舒面前。

“小姐当真要送去给周家的那位管家吗?”

这会,鸾儿还心疼着呢,这么奇特的药材,送人了,她当然觉得可惜。

纪云舒却已经将那个锦盒抱了起来,起身,“我去躺周家。”

“外头正在下雪呢,小姐,还是我去替你送吧。”

“我自己去,还有东西落在周府呢。”

说话间,她已经拿上门梁边的一把伞,撑开,走了。

鸾儿皱了皱眉,小眼神可怜汪汪的,带着心疼和叹息。

说到底,纪云舒是不想在纪家待着,每每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被丢弃在那院子里,活活饿死的,她就越想越不顺气。

十三岁的年纪,不应该正值花样华年吗?

却挨饿受冻,该是如何的可怜啊!

若是当时她没有进入这具身体,恐怕当时只有十岁的鸾儿,也会相继活活饿死了。

……

从纪家到了周家,她在门口抖了抖伞上的白雪,收了起来。

周家小姐昨日已经下葬,门外的白布条也已经一一扯下了,昔日原本气派的府邸,此刻却阴阴沉沉的。

门外的小厮见到她,迎了上来。

“纪先生,这会你怎么来了?我去通报老爷。”

“不必了,我是来你们管家的。”

小厮纳闷,转了转脑袋,“那先生你里面请,我去叫井叔。”

那小厮将纪云舒引去了偏厅小坐,然后拔腿就去找老管家了。

不过一会,老管家佝偻着腰,双手紧措着放在腹前。

说句难听的话,的确是一副奴才之像!

(第38章)

老管家甚至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低着头走了过来。

“不知道先生找老奴有何事?”声音苍凉。

纪云舒嘴角揉着淡淡的笑,将自己带来的那个锦盒捧在手上,朝老管家递了过去。

“老先生,这是在下从家中取来的一味药材,你将其捣碎,加白酒和红糖,贴在刀伤的地方,能让您脸上的伤好一些。”

大概是没想到纪云舒竟然是来给自己送药的,老管家身子一怵,眼皮子一抬,对上了纪云舒那双温柔细腻的目光。

赶紧推辞:“老奴与先生素无来往,如此名贵的药材,老奴不能收。”

“老先生收下吧,药无贵贱,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就是救命的良药,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就是一味普通的药材,这药予我没用,但是对老先生你却有用,既然在下冒雪送来,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这……”

不由分说,纪云舒直接将锦盒往老管家的怀中塞去。

“你就不必客气了。”

这药若是好好存放,若干年后,在市场的要价,可是上千万的价格!

不过,急人所需,她纪云舒再如何爱财,也不会痴迷钱财。

倘若回不去现代,她也终究只是一堆生生白骨。

老管家最后将药收下了,道:“那老奴就多谢先生。”

说完,竟还弯腰准备行起礼来,按照辈分,纪云舒是受不起的。

于是双手一揽,赶紧握住老管家的手肘往上一抬。

“老先生万万使不得,你是长辈,可千万不能朝我行礼,会折寿我的。”

“先生真是个好人,但老奴无以回谢。”

“那就请老先生好好利用这份药材,治好脸上的伤。”

“多谢先生。”

纪云舒笑笑,却突然感觉自己握在老管家手肘上的手指,沾了什么东西?

转眸一瞥,老管家的衣袖上,有一团淡黑色的印记,像是被火苗熏过似的。

而上面原本粘住的一样东西,就粘在了纪云舒的大拇指上。

她收回目光,将手从老管家的手肘上撒开。

淡淡的说:“老先生,之前在府中落下了一个檀木盒,里面装着一些小刀,不知道可还在府上?”

“在的在的,老奴这就给你取过来。”

她点点头。

老管家带着锦盒出去给她取檀木盒了。

那一瞬,纪云舒脸色凝住,抬起手,看着自己大拇指上沾到的东西,竟然是一块薄薄的蜡。

她放在鼻尖闻了闻,蜡油的味道十分的独特,带着春归和宝莲的味道。

一般的蜡油岂会是这样的?

又想到方才老管家衣服上的那团淡黑色,加上蜡油,想必,就是被蜡烛的火苗熏到的。

而蜡油的香味,她怎么在哪里闻过呢?

心里泛着一阵疑惑,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时,老管家捧着那个檀木盒进来了,双手奉上:“先生,这盒子老奴给你收拾干净了。”

抛开方才的思索,纪云舒将盒子接了过来。

同时,看了一眼老管家脸上的伤疤,心里,已经有了七七八八。

“那在下就先走了。”

“老奴送你。”

“不必了,路上见滑,老先生留步。”

出了周府,纪云舒并没有回纪家,而是去了一趟关押犯人的天牢。

按照程序,她应该先去请示县太爷,再拿特令才能进去。

偏偏县太爷把纪云舒看成了珍宝,下了令,见了她就如见到县太爷。

以至于她刚到天牢门口,看守的衙差就乖乖的将门打开了,弯着腰,一脸奉承的迎了上来。

毕竟,这可是县太爷跟前的小红人,得伺候好。

“纪先生怎么有空来这里啊?哎哟,您小心点,这里头黑,您可小心脚下。”

就差说一句“要不小的搀着您”。

不去皇宫里做公公,真是浪费人才!

纪云舒冲他看了一眼:“昨天送来的两个犯人呢?周府的。”

“在里面呢。”

“带我去见那个女的。”

“好的,我带你过去。”

衙差领着路,纪云舒跟在后面,牢房的确很黑,而且很潮湿,怪不得长久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都喊腿疼。

搁在现在 ,那叫风湿。

到了左边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衙差说:“先生,就在这。”

借着外面的那盏油灯,纪云舒才勉强瞧清楚了里面的人。

素云缩在墙角,抱着手臂,浑身都在抖。

阴暗的牢房里自然窜着一股阴风,若是穿得不严实,被活活冻死,也是有可能的。

“把门打开。”纪云舒说。

“这个……里面关的是犯人。”衙差特意说。

“我当然知道是犯人,用你着你提醒?”

衙差尴尬极了,掏出钥匙,把锁链打开了。

纪云舒将挂在外面墙上的那盏油灯取了下来,顺手将抱着的檀木盒塞进了衙差的手里。

“好生抱着,外面等我。”

“嗯,好勒。”

她端步进去,走到素云身旁,蹲下,随着那盏油灯渐渐逼近,纪云舒看清了素云那张洁白如纸的脸。

相比昨天,这张脸,已经无法用惨白来形容!

“素云。”她唤了她一声。

素云身子抖的十分厉害,良久才反应过来,支起脑袋,那深凹进去的眼神中,带着濒临死亡之际的淡漠和冷漠,丝毫没有了恐惧。

“素云,你想不想帮自己,帮林端?”

纪云舒的声音回荡在这狭窄的牢笼里,带着一种迫人心窝的绪味。

素云张了张嘴,因为身体体能渐渐削弱的缘故,说话也十分的艰难:“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想不想救自己,救林端?”

纪云舒又问了一遍,换来的,却是素云一声平平的笑:“我杀了人,就得偿命,怎么救?救不了,救不了……”

“救得了。”

“什么意思?”

纪云舒将手里的油灯往素云的面前凑得更近了些。

希望这道单薄的光线,能让她冷的身子暖一暖。

“素云,你好好听着,我所问你的每一个问题都至关重要,你必须想得很清楚之后,再回答我。”纪云舒十分的严肃。

半会,素云点头。

她问:“我问你,当晚,你进到你小姐房间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而屋子里的灯,是不是已经灭了?”

(第39章)

那盏油灯的光微微一颤。

听到纪云舒这样一问,素云的黑眸惊怵。

“纪先生,你为什么……问这些?”

“你现在只要好好回答我就行,想清楚,很重要。”纪云舒镇定的面容,严肃而庄重。

此刻,她手里捏的,不单单是一桩命案这么简单。

而是两条鲜活的人命!

素云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低了低眸子,在脑海里翻阅起当晚的情景来。

“那天,我偷偷回府,在厨房给小姐的汤药里下了毒,亲眼看到那碗药端进了小姐的屋子里,我知道小姐一般喝完药就会睡下,所以那段时间里,就算是翘心也不会进去,当时我很害怕,也很担心。”

说道这里,她的手更为用力的攥着,指尖泛白。

“所以我就一直躲着不敢出去,直到大家都渐渐睡了,我才偷偷潜进小姐的屋子里,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很清楚的记得,屋子里没有点灯。小姐躺在地上,身边……是打翻的汤药,我当时看到了的就只有这些。”

素云极力的回忆着,面无血丝的脸部在油灯的照映下,倒显得有些泛红。

纪云舒紧绷着神态:“所以你敢肯定,当时屋子里没灯?”

“我敢确定。”她使劲的点头,生怕错过那一点儿生机。

“那好,你再想一想,当时你家小姐,身上可有伤痕?”

仔细一想,摇头。

“当真没有?”

“应该没有,如果有伤口,我在将小姐拖到床上时,不可能没有现。”

纪云舒神色犯愁,虽然心里七七八八,已经有了答案,但若是没有十成把握,她还是不敢断然上报衙门,重新翻案。

下一刻。

素云激动的抓住纪云舒的手,身子也从地上微微伏起。

“纪先生,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说你可以救我,可以救林端,是不是真的?”

那双原本绝望的眼神,死灰复燃似的充满了希望!

手臂被一股力气抓得很紧,纪云舒必须得承认。

有点儿疼!

拧着作疼的 眉,纪云舒说:“素云,我既然能来这里见你,心底自然是有主意了,但是案件有些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你杀了人,而你自己也已经承认,要翻案,就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凶手另有其人?难道……小姐不是中了糜毒死的吗?”

“我不敢肯定。”纪云舒回。

一句不敢肯定,绕得素云心慌意乱,紧抿着唇,小声的哽咽。

纪云舒想了下,又问她:“那晚,你家小姐喝的是什么药?”

“小姐经常会头疼,所以,喝的是安神的汤药。”

“加了哪些药材?”

“有酸枣仁、柏子仁、远志、合欢皮、对了,还有春归,因为小姐怕苦,所以会在汤药里加两片春归。”她每一字都说的极为清楚。

春归!

在那薄薄的蜡油上,纪云舒的确闻到了春归的味道!

她端着紧悬的心,细细琢磨起来。

素云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此刻绝对不能断了。

而纪云舒,正是她的救命稻草!

见纪云舒迟迟不答,素云红着眼,着急的说:“先生,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定要帮帮林端,是我害了他,他不该死的,所有的罪,我一个人来担,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是为了帮我。”

哭得稀里哗啦。

纪云舒生平最怕的,就是看到女人哭,现下,真想拿帕子给她擦擦眼泪。

可她毕竟是个“男人”,这样不妥不妥。

打消了这个念头,纪云舒带着似有安慰的语气,道:“你心里有个林端,林端心里有个素云,上天向来眷顾深情之人,你们失去了一个孩子,上天也会再赐给你们一个,所以,抱着希望,这案件,一定会水落石出。”

这话,纪云舒大概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但是对素云来说,却十分受用!

那双深洞的双眼渐渐埋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

从大牢里出来,纪云舒面色平平淡淡,肉眼很难看穿她此时的心情。

衙差捧着他的檀木盒再次迎了上来。

“纪先生,要走了?”

不走干嘛?留下来跟你聊人生啊!

纪云舒冷板冷眼的瞧了那衙差一眼,将自己的檀木盒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一层灰。

一边问:“你每个月多少俸禄?”

“啊?”

衙差诧异,抓了抓脑袋,尴尬的笑了笑,缩了肩,措了措手,比出一个剪刀手。

“二两。”

纪云舒“嗯”了一声,从腰间取了三两银子出来,塞给了他。

揣着手心里沉甸甸的三两银子,衙差乐的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没想到纪先生会给自己打赏银子,还足足三两!

岂料,纪云舒一盆冷水泼向他:“你去买些厚实的衣裳和一些治伤寒的药,给方才的那位姑娘、和一个叫林端的男子送去,好吃的好喝的,一样也不能少。”

哐当~

心碎的声音!

感情不是给自己的啊!

可是碎归碎,衙差脸也皱成了一团,弯了弯腰,显得十分为难:“先生,关在牢里的可都是犯人,这样做,不合规矩。”

“那我问你,是不是有规定,只要刑部的文书还没下来,就算是死囚也不能死?”

“是。”

“周家的案子,刘大人已经上书刑部,可文案判决还没下来,倘若犯人死在天牢里,这罪责你可担得起?”

说好听点他是个衙差,说不好听,他就是个小小的狱卒,这罪,当然担不起。

可是……

“纪先生,我也是按照规定办事。”

这人,怎么这么愚笨,说也说不通呢!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规定是让你看守犯人,没让你不给他们送衣裳和药材,你要是再纨绔不化,剩下的一两就不给你了。”

什么?

三两里头他可以分一两!

眉开眼笑。

捧着银子,舔了舔嘴唇,呵呵道:“是是是,先生说的是,我马上就去办,绝对办得妥妥的!”

打了个响指。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儿也没有错。

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纪云舒抱着自己的檀木盒,走了。

(第40章)

天寒地冻,大雪虽已经停了,但冷风嗖嗖,灌进身体里,肆意啃咬,搅得浑身辣疼!

卫奕一身厚实的淡色蓝长袍,脖子上裹着一根灰白条的围脖,呆呆板板的身子在雪地里来来回回的跺着。

偶尔还带着玩味似的往空气里哈着白雾。

极其的可爱!

却又时不时的观望着纪家的大门。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张白净的俊脸也被冻得红。

纪云舒远远的就瞧见了他,见他躲在纪家门口那座石狮后面,脑袋不住的往里瞧。

那可爱的小傻子跑这来做什么?

莫非皮子痒了,想找纪元职给他松松筋骨?

大概是好奇心作怪的缘故,纪云舒朝他走了过去。

“卫奕,你怎么在这?”

背后突然响起了声音,让卫奕一惊,吓得双脚差点离地!

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吓到我了。”

小小的埋怨了一声,无辜的小眼神转了转,两只手还压在胸口上。

那模样,把纪云舒活活逗笑了。

“谁吓你了,你若不是做贼心虚,岂会被吓到?”

他慌忙摇头,急促促的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贼,我真的不是贼,老师说,不能偷别人的东西,这样不好,娘也说了,做人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别人的东西是别人的,自己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而且我爹还说……”

“打住!”纪云舒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要是这样说下去,恐怕天黑也说不完。

“我就问你,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待着,跑这来做什么?”纪云舒正色。

他缩了缩眼神,抿着唇,把头埋低。

要是纪云舒没看错,那小子,他在害羞!

这可把纪云舒心里的好奇欲勾了起来,朝他迈近一步,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问他:“卫奕,你与我说实话,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偷偷摸摸的。”

“我……”

“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半天,他才诺诺的吐出几个字来:“我在等姐姐。”

姐姐?

小子,你是独子,你没有姐姐,你顶多能让你娘给你生个妹妹或者弟弟。

莫非……

“卫奕,你爹还有别的老婆?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没有。”他支起脑袋来,看着纪云舒,突然眉峰一蹙,从嘴里滚出一句话:“哥哥,你跟姐姐很像!”

呃!

纪云舒顿时明白过来。

傻小子,你是在等我?

不等纪云舒回过神来,卫奕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一脸希望的看着她,说:“哥哥,你认识姐姐吗?我来给她还手帕的,上次她塞在我手里的,但是脏了,不过我洗干净了,你看。”

说完,他将那个盒子打开,里头那块白色的手帕折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撒了几片小花瓣。

好生惬意!

臭小子,谁告诉你这种撩妹技巧的!

纪云舒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一只僵硬抽搐的手伸到盒子上,缓缓往下一压,把盒子给盖上了。

“卫奕,这手帕,你姐姐不要了,她也不喜欢这些花,她花粉过敏。”纪云舒蹙了蹙鼻尖。

“可这手帕是姐姐的,我一定要还给她,而且阿米也说了,女孩子都喜欢花。”

那小样,委屈极了。

“阿米是谁啊?”

“是我养的一条小黄狗。”天真烂漫!

噗……

纪云舒捂着胸口,吐了血。

不行了,她不能再跟傻子说话了,不然多少脑容量都不够用。

“罢了罢了,你自己等吧。”

撒了撒手,纪云舒转身就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卫奕那双清冽的眼神,带着一些希冀,又带着楚楚动人的可怜。

这会,天又下起了雪,一粒比一粒厚!

落在那少年的身上,带着朦胧的安世感,竟牵得人心,隐隐作疼!

纪云舒的心也似乎随着那落在肩上的雪花,融成了一块。

透过那一层层的白雪,纪云舒冲着卫奕喊了一声:“跟我走,带你去找姐姐。”

听到这一说,卫奕整张脸就像树獭似的缓缓绽开,脚步一跺一跺的跟在了纪云舒的屁股后面。

她领着他进了西苑,屋子里,暖暖的。

这还是纪云舒头一回带男子进自己的屋,好在,卫奕和别人不同!

卫奕站在屋子内厅的中央,转了好几圈,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充满了新颖感。

“哥哥,你的屋子真好看,还好香哦!”

“你赶紧坐下,这样往别人屋子里瞅,很不礼貌。”

“哦。”他闷声应下,乖乖在旁边坐了下来,眼睛也不再到处乱看了。

这个时候,鸾儿正好端着一大盆的碳进来,看到屋子里坐着一个男人,吓了一大跳,又看自家小姐在旁边,这才没大叫起来。

小步子挪到自家小姐身旁,小声问:“小姐,这人是谁啊?”

“卫奕。”

“卫家的那个傻子?”鸾儿张嘴。

纪云舒往她脑门上敲了敲:“不准无礼,你好生看着他,我进去换衣服。”

揉了揉生疼的脑门,鸾儿点点头。

纪云舒把手里的檀木盒放在桌上,进了内屋,将身上的男装换了下来,前后不过一丁儿的功夫。

大概换的太勤了,以至于十分熟练。

从里面出来,就看到卫奕端着茶像喝白开水似的往嘴里灌。

不烫吗?

兴许是他冻僵了!

抬眸之际,看到纪云舒走到自己面前,卫奕放下茶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笑得极为灿烂。

惊呼:“姐姐,你来了?”

“嗯,我来了!”

其实,我一直都在!

卫奕朝她身后看了看,挠着脑袋瓜子:“哥哥呢?”

纪云舒往旁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哥哥走了。”

“哦。”他也乖乖的坐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看着纪云舒,身子往下缩了缩,启唇:“姐姐,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知道,你送手帕来了。”

这一说,卫奕惊讶极了,他还没说呢,姐姐怎么就知道了呢?

傻孩子,你哥哥告诉她的呗!

(第41章)

自己的惊喜被那位“哥哥”都告诉了姐姐,卫奕的心里有些失落!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纪云舒则淡淡的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朝他眯了一眼。

“卫奕,那手帕我不要了,等你身子坐得稍微暖和了,我让鸾儿送你出去。”

偏偏卫奕不干,那手帕,他可是洗了很久很久!

把手里的小盒子拿到桌上,他用食指小心翼翼的戳在盒子上,推到纪云舒面前。

“姐姐,不脏,一点也不脏了,上面沾的泥巴都洗干净了,真的,你看看。”

这番热情,实在让人不好推脱!

纪云舒做做样子,将盒子打开,又故意露出惊喜的模样来。

“洗得真白。”

“我洗了很久的,姐姐喜欢吗?”

“喜欢喜欢。”

“那上面的花呢?”

“喜欢喜欢!”她只好频频点头。

卫奕很兴奋,傻愣傻愣的看着她笑。

那洁白的牙齿,像一颗颗银白珍珠似的,镶得整整齐齐!

把盒子盖上,纪云舒推到了一边,问他:“身子坐暖和了吗?”

他摇头:“脚还有点冷。”

该不会是坐上瘾了,不想走了吧。

纪云舒看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明明一双清冽的眸子,却带着热火朝天的炙热感。

女人的自觉告诉她,卫奕看上她了!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

心底倏地泛着一股邪恶,纪云舒将自己的檀木盒挪了过来,正正方方的摆在了两人中间,摸了摸上面的雕花文案。

一脸神秘的朝他问:“卫奕,你想知道我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想!”声音爽朗极了。

她暗地里笑了笑,打开盒子,里面的七八把小刀锋锐十足,闪现着银光,刺到眼睛里,有些辣!

卫奕皮毛险些炸开,他自幼就被保护得很好,加上是独子,家里人哪里受得了他受半点伤啊,那些尖锐的物件,更是不让他碰。

现在看到这么多把小刀,一瞬就惊怕了!

身子往后倾去,鼻梁骨都涨开了,却大气 不敢出!

很好,这就是纪云舒要的反应。

后一刻,她像在菜市场买菜似的在盒子挑了挑,拣起一把小宽刀,指尖挪了挪,小刀转了两圈。

“知道这把刀干什么的吗?”

他摇头。

“这种宽扁形的刀是用来切人喉骨的,一刀下去,皮肉绽开,非常的适用!”

她又挑了一把勾刀:“知道这把刀又是干什么的吗?”

又摇头。

“这种是用来切腹的,使劲一勾,肚皮就开了,里面的小肠大肠清晰可见,所以用这把刀,很方便的!”

随即,又挑了一把如竹叶形状的刀:“这个呢?”

依旧摇头。

“这种是用来开脑的,因为人体的脑骨非常的脆弱,所以用的刀不能太宽,又不能太尖,所以只能用这种的,切进去,里面的脑髓还能完完整整看到的呢,说到这脑髓那就大有研究了,热气腾腾,就像一碗豆腐脑。”

砰……

椅子砸地的声音,伴随着“豆腐脑”三个字而十分响亮!

卫奕坐倒在地上,被吓得脸色泛白,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纪云舒,颧骨和眉骨都快挤到一起了!

一双撑在地上的手,不停的抖!

谁让你看上我的!该!

纪云舒并不打算收手,在那个檀木盒里翻了翻,挑起一把尖刀,眼皮子往下一压,露出一脸邪气,朝着地上的卫奕伸了过去。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他双脚蹬在地上,往后慌乱挪去。

“卫奕,你想不想知道,这把尖刀是用来切哪里的?”纪云舒嘴角微扬,语气诡异。

卫奕拼了命的摇头:“我不想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随着纪云舒渐渐逼近,卫奕挪到身后的柱子旁,抓着柱子爬了起来,疯似的往外跑去。

“救命啊……”

声音震耳欲聋,越来越远。

纪云舒举着手里的尖刀,笑得腹部作疼,朝鸾儿使了一个眼神:“赶紧跟上去,把他送回卫府,免得乱窜,窜进池塘里就糟了。”

“是。”

其实,鸾儿也因为她说的那番话而一阵反胃,强忍着,撒腿去追卫奕了。

总算送走了那个麻烦精,纪云舒笑完,麻利的收拾起桌上的小刀,一一装进檀木盒中,当手背碰到卫奕带来的那个盒子时,动作一嗔。

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的手帕躺在几片红红黄黄的花瓣下,好看极了。

不得不说,其实她也挺喜欢的!

把手帕取了出来,端在手里细细看着,帕子的确很干净,不见半点污泥,还散着淡淡的皂角味。

那傻小子当真是洗了很久不成?

竟还用如此漂亮的盒子装着,上面还散着花瓣。

真是够浪漫!

蓦地,纪云舒的嘴角朝两侧勾起,眸升暖意……

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她又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托着腮帮子想了许久,素云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如果一个人不是中毒死的话,而身上又没有任何伤痕,那是怎么死的?”她嘴里嘀咕着,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如果能把这个想痛彻,大概案件就能了了!

鸾儿把卫奕送回家在折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刚进屋,就见自家小姐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儿,便凑了过去,小声的说:“小姐,奴婢把卫公子送回去了。”

纪云舒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小姐?”

依旧不答,还在揣摩着自己心里的疑惑。

鸾儿楞楞的,刚才小姐耍卫奕时还兴致高亢呢,怎么一转身就不应人了呢?

等鸾儿挠着脑袋想不明白的时候。

纪云舒突然伸手抓去茶壶,往茶杯里斟茶,嘴里又嘀咕了一声:“到底是什么东西会造成一个人死后、身上没有淤痕呢?”

这话滚进了鸾儿的耳边。

她像是在做抢答题一样,高喊了一声:“棉被枕头!”

哐当……

纪云舒手里的茶壶一下脱落,砸在了桌上,茶壶盖滚到地上,碎了!

她猛地回身看着鸾儿,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臂,急忙问:“你刚才说什么?”

鸾儿一哆嗦,手臂被一抓,肩膀也就不由的往上耸了起来。

小声的回答:“奴婢说……说棉被枕头!”

(第42章)

棉被枕头!

这四个字,让纪云舒心里的云团似乎慢慢被剥开了。

身上没有痕迹,定然是被什么松软的东西将其致死的才对。

她早就应该想到!

松开一脸怔住的鸾儿,她低眉而下,那双炯神的目光中,带着如雾般的层层思索。

“小姐,你没事吧?难道奴婢刚才说错了吗?”鸾儿问。

“不是你说错了,而是你提醒了我。”

“提醒?”

她点点头,琢磨起来,嘴上又嘀咕着:“一个人如果是自然死亡,身体的肌肉两三天之后就会变得僵硬,就算是中毒死亡也一样,但是……”

猛然惊觉!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全都串起来了!

一拍手,喜呼:“果然,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不掉的,注定逃不掉!”

都没等鸾儿反应过来,纪云舒迈步出门,打算去衙门翻案,走了几步,这才反应自己的衣着还是女装。

一天换几次,真是麻烦!

这会要是搁在现代,她还真想去一趟泰国!

正准备折回屋时,一个小小的蹴鞠滚到了她的脚边。

“别碰我的球。”

尖尖细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好好好,你的球,是你的球,滚你的球!

纪云舒抬脚一踢,蹴鞠飞起来滚了好几圈,落在了远处的花坛边。

只见纪灵芝的小身板一下就窜了进来,看自己的蹴鞠被踢飞了出去,狠狠的瞪了一眼纪云舒,然后将其从地上捡起来。

甩起了嘴脸,指着纪云舒:“你为什么踢我的球?这是三哥给我做的,踢坏了你赔得起吗?”

皱眉:“东西落到我院子里,就是我院子里的,难道自己的东西踢不得!”

小东西,你要是再嚷嚷,我把你也踢出去信不信?

纪灵芝燃着一股小气焰,狠狠的说:“臭不要脸,这明明就是三哥给我做的,何时是你的东西了?”

小小的模样水灵灵的,偏偏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合的狠厉。

难看极了!

“懒得跟你瞎扯,你的球都捡着了,还不赶紧走。”

还不赶紧滚!

说罢,纪云舒就朝屋子走去,前去衙门翻案最要紧。

可是纪灵芝这个难缠的主,哪那么容易罢休。

小身板挺直的往纪云舒的面前一拦,仰着头,露出凶狠的模样,说:“你刚刚踢了我的球,我要你跟我道歉。”

“让开,我没空跟你闹。”

“你道歉我就让。”

纪云舒索性去推她,但是又生怕给她弄伤了,以至于手腕上的力度没使上来,反而被她推了一把,脚步踉跄,加上脚底有积雪。

身子不稳,往后坠去。

本以为要落得一个满堂彩,不料肩膀和腰部被人用力一抵,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再次撑了起来。

“云舒,你没事吧?”

声音像一股清泉似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耳畔。

纪婉欣的声色一如既往的好听!

待双脚站稳,她侧眸看去,纪婉欣那张精致的面容,近在咫尺。

这女人,真像是雕琢出来的。

好几次,她都想扒开那张皮,仔细研究一番。

这会,听到外头有动静的鸾儿,出来一看,惊到了。

又见自家小姐一副快倒地的姿势、抵在纪婉欣身上,便赶紧跑了过去,扶住了纪云舒的手。

“小姐,你没事吧?”

纪云舒摇摇头。

“二姐姐,你干嘛护着她?这个野种就应该摔死。”纪灵芝见状,一脸怨言。

纪婉欣将纤纤玉指从纪云舒的肩膀上收回,神色平淡的朝纪灵芝走去。

纪灵芝本以为自己最爱的二姐姐、要来摸摸自己的头,好安慰她一番。

岂料……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纪灵芝嫩稚的脸上。

“谁教你这般作怪的?云舒是你的姐姐,亦是你的长辈,岂能说出如此话语来?教书先生没教过你,待人待事不能无礼吗?”

训斥的声音,伴随着巴掌的声音接踵而来!

一向好脾气的纪婉欣,竟也有如此狠厉的一面,着实吓坏了众人。

纪灵芝捂着烫的脸颊,瞪大了眼睛。

从自己记事以来,二姐姐是最疼她的,从不打她骂她,今日,是吃了哪门子的火药?

“二姐姐?你打我?”她不解,又带着恼怒。

纪婉欣双手压在腹前,依旧神态端庄:“你自小娇生惯养,性子也越的刁怪,你娘自你出生便死了,爹不教你也罢,祖母不管你也罢,送你出书斋读书你也不去,整日里跟你三哥闹腾,学了一肚子的坏水!”

哇!

这话从一向寡言少语的纪婉欣嘴里说出来,真真是雷得纪云舒外焦里嫩!

她怎么就没现,自己有一个能说会道、才貌皆备的姐姐呢!

纪灵芝气得小身板一抖一抖,十分的不服气,瘪了瘪嘴,直接将怒气演变成了尖锐的眼神,绕开纪婉欣,直直的刺向了纪云舒。

“都是你,我要打死你。”

说罢,小碎步腾了过来,朝纪云舒扑了去。

偏偏纪云舒动作快,拉着鸾儿往旁边一个躲闪,让那小丫头扑了一个空。

大概石板上有雪,加上纪灵芝那双紫金棉绣的鞋底平滑,以至于收不住脚,稳不住身子,竟然朝着花坛扑了去。

砰—

瓷器花盆倒地,小小的身子整个人都趴在上面。

“灵芝。”

纪云舒善心大,一个健步,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背后的纪婉欣也吓楞住了!

双手因为按在打破的瓷器花盆上,纪灵芝的手掌被扎开了两道口子,鲜血顺着掌心流到了地上。

“啊呜啊呜”的哭了起来!

却也不忘一把将纪云舒推开。

“我讨厌你,我恨你,我不准你碰我,我的手……”

“鸾儿。”纪云舒焦急的唤了一声:“快,把四小姐带进屋里去上药。”

“是。”

鸾儿刚上前,纪灵芝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去,正好踢在鸾儿的小腿上。

“滚开。”

小小家伙,力气挺大!

纪云舒终是正了正色,肃斥一声:“如果你想手废了,那就继续闹吧。”

她不管,一边哭一边骂:“我要告诉爹,说你们欺负我,我要爹把你们都杀了,我恨你们。”

说完,摊着那双血淋淋的手,撒腿就往院子外一边跑着、一边哭喊。

喂喂喂,你的蹴鞠不要了?

(第43章)

这场风波着实来的太快,以至于纪云舒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自己的院子已经清净了好些年,若是她和鸾儿哪天死了,怕是也无人现。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纪灵芝来了,纪婉欣也来了!

看着那道小身影再次窜了出去,纪云舒心里自然也知道,若是纪灵芝当真去告状,估计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纪婉欣拧着一张脸,脚步不安的挪了过来。

尽管心里担心纪灵芝,却还不忘说:“云舒,方才见你似乎要出去,你别担心,灵芝那边有我,你办你的事。”

“二姐,刚才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她眉眼底下的真诚一览无余。

纪云舒点点头:“整个纪家,恐怕也只有二姐你才会拿我当亲人。”

这话,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纪婉欣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自小受了许多的苦,换作是谁,恐怕也熬不住,而你骨子里的韧性,反倒让我羡慕不已。”

她淡淡一笑,不答。

“那就不多说了,我去看看灵芝,那丫头嘴上生风,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来,你尽管去办事,我先给你挡挡!”

“嗯。”

作头应下。

纪婉欣小步离开后,远远还听得见她轻咳的声音。

好端端的秀女子,偏偏病怏怏的!

这会,鸾儿满脸忧愁,咬了咬唇:“小姐,四小姐不会去告状了吧。”

当然!

现下纪云舒可顾不上这些,折回屋中,换了男装,匆忙赶去县衙了。

到了衙门门口,外面的两名衙役瞧见她一来,眉开眼笑。

“纪先生来了!”

就像街坊邻居出来散步一样。

纪云舒连眼皮子都不瞥一眼,身子骨挺得直直的,那一袭淡青色长袍被冬风瑟瑟卷起,宽大的双袖一阵阵拂着。

紧拧而不失淡雅的眉目,深沉而不失涓细的面容,简直堪称美娇郎!

梁齐子生子慕子玉郎

端州皆过皆霄皆薄俊

用这两句诗来形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衙役互看了一眼,今天 的纪先生,怎么奇奇怪怪的。

未料到……

纪云舒走到衙门口的登闻鼓前,拿起棒槌,高高举起,用力击打。

轰咚……

一声一声,击了整整七下。

衙役哆嗦着,双双愣住。

将棒槌放回原处,纪云舒侧身对向两人,严肃道:“有人击鼓,难道没人去通报刘大人开堂吗?”

一缓神,衙役也搞不懂状况了,往后挪了几步,一脸懵,狂点头:“哦哦哦……”

然后赶紧窜进衙门后院通报去了。

纪云舒后脚也进了衙门。

这会,县太爷正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品茶,明明悠闲自在,偏偏神态紧张,嘴角上虽然揉着奉承的笑,但是手却抖得一不可收拾!

原因,还得从坐在他对面的景容身上找!

对面的景容,绷带挂在脖子上、连吊着手臂,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喝茶,真真有些滑稽!

就在一个时辰前,这尊大佛再次驾临寒舍,说是想找他县太爷喝喝茶,聊聊大好未来什么的。

岂料这一坐,景容说的,都是自己这大半年来走南闯北的奇闻异事。

什么老和尚还俗成亲啊!什么猪狗打架啊!什么女子偷夫浸猪笼啊……

哎哎哎,你这不是什么奇闻异事,我还见过石头开花!老柳树流血呢!

县太爷心里想!

可景容说话时,县太爷又不敢错漏一个字,竖着耳朵听了好久好久,困意渐渐也泛了起来。

“大人……”衙役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有救了有救了!

县太爷眼睛放光,指望着赶紧去开堂,摆脱这尊佛。

衙役气喘吁吁的进到亭子里,赶紧说:“大人,纪……纪……”

“什么鸡啊?”

“不是鸡。”衙役摆摆手,喘上一口气:“是纪先生,她在衙门外击鼓,击了七下!”

击鼓击七下,说明案件极其严重!

县太爷蹭的一下起来,双目瞪大:“纪先生击鼓,为什么?”

“不知道啊,说是让你赶紧过去开堂。”

“这……”县太爷朝景容看了一眼,还要等他的指令。

景容好看的眉眼微蹙,捏着茶杯的手不由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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