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六七
配图 女史箴图
01
晋武帝司马炎有个亲弟弟叫司马攸。
当年伯伯司马师没有儿子，父亲司马昭就把司马攸过继给了司马师。
司马昭认为司马家得曹魏天下，司马师功劳最大。
经常对别人说：“这个天下是景王（司马师死后谥“景”）的天下。”
有意思把司马攸立为继承人，但还是司马炎继位了。
晋武帝太康年间，东吴已灭，三家归晋。
司马攸的名声很好，司马炎担心会影响到自己儿子的继位问题，就操作司马攸离开了京城，打发去了青州。
此举，惹得大臣们纷纷上书反对，出招最狠的是侍中王济（司马炎的姐夫）。
02
王济让自己的妻子带上姐姐一起到宫里找司马炎说，又哭又闹，搞得司马炎烦死了。
司马炎说：“兄弟之间最亲。阿攸去不去青州，是我的家事。王济这小子天天派女人到宫里来哭死人一样！老子我还活着呢！”
司马炎把大臣和峤叫来：“我想把王武子（王济的字）叫来，痛骂一顿，再封给他一个大官。你怎么看？”
和峤是王济的姐夫，很了解小舅子脾气，说：“武子才华出众，为人直爽，只怕不会受屈。”
司马炎不听，召来王济，数落一通，然后问：“知道羞愧了没？”
王济慢悠悠地答：“汉代有民谣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小臣我还经常替陛下羞愧呢！别人能做到使疏者亲，我却做不到让亲者疏，所以对不起陛下。”
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米，尚可舂。
这是讽刺汉文帝容不下弟弟淮南王的典故。
司马炎气得脸都绿了，王济降职为国子祭酒。
03
王济何敢这么牛气？
源于魏晋世家门第的高地位，皇帝也不得不卖他们面子。
王家是太原王氏，王济爷爷是曹魏司空王昶，老爸王浑是晋灭吴的中路总指挥，目前是大晋司徒，王济本人还是司马昭的爱婿。
母亲钟家也无比显耀，曾祖父钟繇是曹魏三公，楷书鼻祖，灭蜀的钟会也是这个家成员。
随便拎出个人，势力那是相当大。
魏晋时间崇尚清谈，王济是高手中的高手。
老子庄子，易经玄学，讲起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点评当世人物，讲国家大事，都是一把好手。
箭射得好，马骑得帅，是个文武双全的能人。
晋武帝司马炎其实很喜欢这样的他，有事没事找他聊天。
别人都说王济提拔的又快又高，因为他娶了公主，而事实是他的才能配得上这职务。
这样的家世显赫，这样的能力卓越，嘚瑟也就在常理之中了。
不过王济表面宽厚优雅，内心却很苛刻，争胜斗狠不让人。
他老爸灭吴战争中，首功让西路军总指挥王叡抢了，王济不舒服了，就经常排挤王叡，大家都说有些过分。
姐夫和峤是个小气鬼，他家的李子最好吃。
司马炎向他要，和峤也只给了十几个。
有一天，王济趁和峤值班，带了一群人跑到和家果园，又吃又闹...
临走叫人把李树砍了，还不忘送了一大枝给姐夫和峤：“这李子和你家的比，哪个好吃？”
把和峤气得只有干笑。
04
魏晋时期的人以开放洒脱为导向。
王家是个典型。
王济的老妈钟琰最得风气之先。
有一回，王浑、钟琰夫妻俩在院子里喝茶聊天，王济正好走过。
看着儿子如此玉树临风，风姿潇洒，王浑非常得意说：“生了这样一个儿子，人该满足喽！”
钟琰笑了：“如果我嫁给你的参军弟弟（王浑弟弟王沦，司马昭参军，精通玄理，谈吐风雅，可惜早死了），生的儿子肯定比这个强。”
这般当面怼老公，也没有几个人喽。
再说王济。
有一回，陪晋武帝下棋，把脚伸得老长，如此是很不恭敬滴。
刚好投降的东吴末代皇帝孙浩在观棋。
王济有心找他难看：“听说你在南方，特别喜欢剥人面皮？”
孙浩平静地回答：“碰上对君主无礼的人，就要剥了他的面皮。”
王济吃憋。
当然他也不是处处都放刁，碰上喜欢的，也是衷心赞叹。
中国历史上第一美男子卫玠，风姿之绰约，人人倾倒。
王济是他舅舅，和外甥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就会说：“和阿玠同游，就是明珠在边上照着，光采逼人呐。”
本身就是大帅哥的王济，还是自认不如卫玠：“美玉珍珠一般的人，我和他站在一起，发现自己太难看了。”
05
西晋高官贵族生活奢侈，历史上是出了名的。
石崇和王恺的斗富，让现代炫富男女不能望其项背。
一个用糖干饭擦碗，一个就用蜡烛烧火；
一个用胡椒粉刷墙，一个就用赤石脂涂壁...
极尽奢华之能事，叹为观止。
王济却能压他们一头。
一天，司马炎到王济家吃饭。
王家所有器皿都是最名贵的琉璃器，婢女全绫罗绸缎，通体金翠。
中间上了一道菜：蒸乳猪，味道鲜美极了。
司马炎也吃得津津有味，就问了：有什么诀窍吧？
王济轻飘飘地来了句：“小猪是用人奶喂大的。”
武帝雷住了，心里很不舒服，没吃完饭就走了。
王恺家有一头很贵重的牛，叫“八百里驳”。每每把两牛角和四个蹄子磨得晶莹闪亮。
有次王济和他打赌，赌一千万钱，比射箭，这只牛当靶子。
王恺自恃箭术好，让王济先射。
王济一箭中的，把牛射死了，让人把牛心煎好端上来，只尝一口，扬长而去。
王恺目瞪口呆，是又气又悔。
晋人把牛心炙当做最重的菜，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吃。
当年书圣王羲之少年时，名士周伯仁当众把牛心炙切下第一块递给小王，从此王羲之出名了。
王济就是如此骄横，你的宝贝，我视如粪土。
当时京城洛阳，是寸土寸金。
王济就买进一块地皮，筑起矮墙，用来当射箭骑马的场所，还用钱辅成一圈，时人把那一圈叫作金沟。
...
这样醉死梦生的生活，王济46岁就死了，比他老爸走的还快。
孙楚和他是至交，唯一佩服的人就是王济。来送别时放声大哭：“武子啊，你平生最喜欢听我学驴叫，我再叫一次你听听。”
学了一声驴鸣，惟妙惟肖，客人忍不住又都笑起来。
孙楚瞪眼开骂：“老天爷你瞎了眼！让武子这样的人死了，让这些家伙活着！”
这样的无度挥霍，贵族争相攀比。
武帝司马炎后宫上万，上行下效，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晋朝太尉何曾每天吃饭要花上万钱，他儿子何劭每天要花费二万钱。
...
王济是可爱的，也是可恨的；有人称他们是名士，是才子，也有人说他们是乱世的无赖，败家破国的蛀虫。
06
从武帝平吴（280）到洛阳沦陷（311），晋朝不过31年。
时间虽短，却是盛产爱豆的时代。
如：
长得非常白皙，经常拿着白玉柄麈 (zhǔ) 尾，手和玉浑然一体，人们用“玉人”来称赞他的王衍。在网红“玉人”的影响下，男人们纷纷效仿，开始抹粉要变白。
除了抹粉，还流行“香男子”，有名的大帅哥韩寿也因此成了金龟婿，成古代风流四事之一“韩寿偷香”。
“看杀卫玠”大家都知道吧...
历史上一朝开国之后总是能盛强安稳一个时期，唯独晋朝不是这样。
和这并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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