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大鼻
整件事的起因,如果按照标准的知音体,想必抬头应是《无良女司机高架口野蛮变道,无辜好爸爸受牵连行政拘留》,如果还嫌不够煽情,可以再加一个—— “险错过女儿毕业典礼抱憾终身”的催泪副标题,以确保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的 华丽效果。
那个春意盎然的下午,我正开车驰骋在高架上。
忽,
前方,
女司机,
横跨三道,
后两车急刹,
第三车就是我,
避让不及吻前车。
如果当时足够冷静,赔点钱私了,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刻骨铭心、百转千回的事情发生,我也还是一个没有案底、生活平淡无奇,继续心无旁骛、心安理得无证驾驶的路怒司机。
一切美好都毁在了我的智商上。一贯率真而严(dai)谨(bi)的我,执意下车与前两车理论。经过友好而激烈的争辩,几方达成共识,已溜之大吉的女司机,才是罪魁祸首。正当大家为消失的车子捶胸顿足时,逗比的我脑洞大开,眉飞色舞地指着马云网上购得的行车记录仪:嗨,艾瑞巴逮......
于是,一袋烟的工夫,帅气的中年阿瑟应声赶到。待我如名侦探柯南般,指着记录仪如此这般的抽丝剥茧、拨云见日之后,阿瑟不置可否的盯着我说:一个尾灯,百十块钱的事,搞得这么复杂。你交强险的标贴呢?还有驾照、行驶证!
O-M-G!
这时我才从满身爆表的正义感里回到现实,驾照已经脱审半年了!!!
......
数分钟后,很黄很暴力的清障车,拖走了很傻很天真的我的坐骑。清障车司机像我公司楼下呷哺呷哺火锅店里的服务员一般,热情友好、耐心细致地为我介绍着违章处理流程。
听罢,灰溜溜打车,滚蛋。
......
翌日,带着所有的单据证件来到了交警大队。本以为交个罚款、换几道通关文 牒就能搞定。没曾想,里面一个警官,冷冷地甩了一句——你这个,是要拘留的。
纳尼??
没错!!阿瑟没有开玩笑。
此处插播普法知识一则:驾照过期的,跟无照驾驶的,同等处理。
说白了就是:由朝廷指定部门割了并每年验明正身的,才叫公公。虽经朝廷手 割了,但未遵照律法让官府复核的,视同自宫。
东方不败们是不受朝廷保护的。
犯此忌者,可罚可拘,或两个大招同时使用。任你金钟罩铁布衫也屁滚尿流无 所遁形。
一开始知道要被拘留,其实我是拒绝的。
立刻着手打电话找人,看有无挽回的余地。从亲戚同学到隔壁老王到路人甲乙丙丁,查户口般,把所有能利用的关系筛了一遍。无奈时值亚信峰会,普京老儿来上海密授二人转心得,警方执法森严,滴水不漏,唯有束手就擒。
于是,怯生生再次来到办理拘留的窗口,轻声呼唤着警官。
阿瑟用旁光瞄了瞄涉世未深的我,两根手指捏起边上一个台历,啪地扔到我面前,后仰靠在椅背上,幽幽道:“拘15天,自己先挑日子......”
我天!这个还带预约的?我的表情越发显得屌丝起来。
“你以为呢?!想拘就拘?要分局长签字才行!日子约好就不要改了,省的麻烦局长......还有,周末不要约,每周五不要约,忙不过来!”
我捧着那本画满圈圈圆圆圈圈的预约台历,像买选数字一样,研究着其中的蛛丝马迹。以前只是约过会,约过架,约过妞,哪里懂约这个!所以拿着台历,实在不知该选哪个黄道吉日。如此一来二去,真是比选大喜的日子还要踌躇。
阿瑟大概看出了我的犹豫和忧郁,轻描淡写道:“要是实在定不下来,就先回去,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约。”
之前打电话找内部人士了解过,如果实在不想留案底,可以不用处理。我这种小儿科,是不会强制拘留的,但代价是终生不能合法驾车。除非搞假身份证假驾照,或者到国外考个驾照,再转到国内。
鱼刺我所不欲也,熊指甲亦我所不欲也,二者皆不可取。因此,还是要当机立断,尽早把事情了解掉,否则余生只能仰仗滴滴打车和黑车出行了。
即将身陷囹圄但父爱满满的我,此时还惦记着女儿的幼儿园毕业典礼是在6月下旬。为保证速拘速决,赶上毕业典礼,便把日期选到了6月初的一天。
经历了漫长而又短暂的几天煎熬,终于迎来了我慷慨就拘的伟大日子,揣着各种资料、病历和医院开的药,惴惴不安地进了交警队的大门。
记得当初在交警队打探的时候,曾见到一个老伯伯,进交警队大院的前一秒钟还大步流星如裘千仞的水上漂一般轻盈。可一跨进大门,打老远便开始撕心裂肺地咳,浑身各种哆嗦,面部扭曲得比金凯瑞还像变相怪杰。老伯抽搐着挪到办理窗口后,开始跟警官各种诉苦,倾诉了自己的各种顽疾,身体的各种不适。警官头也不抬地答了句:到时把病历带来,酌情处理。当时受到了老伯伯的启发,回去便开始翻箱倒柜找病历......
真TM是病到用时方恨少啊!
到了窗口,向当班的警官一点头一哈腰:“警官你好,那啥,我......预约的今天。”警官打了个电话,片刻,一年轻小伙出来了,他便是要帮我办理拘留手续,并将我送至拘留所的分管民警。小伙话不多,挺精神,有点像机器猫里的 康夫君。
康夫君将我带进了交警队的办公室。
坐定,又过来一个小伙子,个子不高,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十分健谈,暂且叫他健谈君吧。两人一起开始帮我做笔录。在此之前,只是从影视作品中,对审讯过程有着那么一星半点的了解,这次才是真金白银的亲身经历。笔录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轻松得多。就像聊天一样,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了解一下,警方进行书面的记录。填一大堆表格,签N多的名字。
然后是拍照。来到一个走廊,墙上是身高尺,自己像影视剧里的犯人一样,站在印有刻度的墙前面,对着镜头,正面,左转,右转,咔咔咔地搞了几张特写。拍的时候,内心五味杂陈,坚守了三十多年的守法记录,就这样被自己的 傻逼行为,一朝断送了。
接下来,是讯问。就是将之前口头交流的内容,通过正式的讯问方式,形成笔录,交由被讯问人签字画押。健谈君本想在最初交谈的办公室里直接操作掉,被康夫君否决了。康夫君坚持严格按照规定执行,将我带到了讯问室。
健谈君向我介绍,讯问室是进行讯问的指定场所,必须有摄像头监控全程。且必须两名及以上人员同时进行,以避免严刑逼供、野蛮执法等情况发生。听罢,我本想故作轻松的对着监控镜头比一个剪刀手作为留念,没成想一进屋,就看到了令人沮丧的大杀器——小锁凳。
小锁凳,是我自编的非专业名词。就是平时在新闻里经常看到的,在审讯时,被审讯人坐的那种,身前有一个栏杆挡住,整个人被固定在椅背上的专用凳子。健谈君很客气地把我请上小锁凳,坐下后,我自己亲手将面前的护栏放下来。护栏边上还有一把小锁,健谈君客气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按规定办”,便落了锁。
面对着审讯桌后的二位警官,我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和新闻里的嫌疑人没啥两样吧。虽说从小到大鸡飞狗跳的事情做了不少,五讲四美三热爱执行得不是很到位,人品和素质也只处于全社会平均水平的中游,但毕竟也一直位列合法公民的队伍中。此刻这种面南背北、输到天黑的状态,还是令得自己愁乱的思绪低落低落再低落。
再次深深打击我的,是留指纹。在警官的指引下,在专用设备上,留下了十个手指的指纹。看着自己的指纹存进了警官的电脑和档案,我想,这就算彻底留下案底了吧......
上文摘选自 大鼻 的《我的代号865——一个逗逼的拘留所日记》,
“自己找罪受”的他,会有怎样的经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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