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歌
包 宇
“割罢麦,打罢场,知了猴,爬树行。”小扁窟,小圆窟,越抠越大……在小河边的大柳树下,十岁的玉梅向八岁的镢头讲解逮知了猴秘诀。夕阳西下,余热散尽,清凉已上,闷在地下的知了猴开始用它的利爪在地面挖个小缝隙,透过一线光明,恰好遇到了捉它的玉梅。玉梅一边呼唤镢头,一边用白里透红的小手指飞快地抠,一边讲解:“快看,小叔,就是这个小窟窿。挖得慢了,它就会把洞堵死,跑掉了。”洞里的知了猴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飞快地用蜷缩着身子,用掉落的土块堵住头顶的手指。手指挖呀挖,指甲都破了,猎物却不见了。“小叔,铲呢?”,篮子里有把割草的铲。玉梅用铲子小心翼翼地挖开小窟周边的土,不一会儿,一个棕色小玩意儿,出现在他们的掌中了。
在他们致力于掘土捉猴的时候,树下其它洞里的知了猴迫不及待地爬出洞,向树上爬去。“玉梅,我捉住一个!”旁边的镢头兴奋地喊。玉梅不再挖洞,开始把目光向树根树干扫去,于是一场守株待兔地摸知了猴比赛开始了。
玉梅与镢头是邻居,两家房屋隔着一条胡同口,胡同很窄,夏天两家可以一起在胡同阴凉地里吃面条。农村人文化偏低,给孩子取名也很省事,女孩,什么季节就叫什么花,于是叫枣花、杏花、荷花、菊花的女孩会有一堆,玉梅的名字还比较文雅,至少较冬梅、春梅、梅花有文采,那是因为生她时,当生产队长的父亲,请了一位宣传员吃了一盘杏仁花生米,喝了半斤莲花白。得了个别致的名字。镢头就没有那么幸运,兄弟几个都按农具取名,生他时,屋里有个刨树根的镢头,顺口取了名字。
玉梅与镢头差两岁,虽然不同姓,按辈分管镢头叫小叔,但在镢头眼里玉梅就是一位大姐姐。或者在心里是镢头媳妇。想到媳妇这个词,镢头觉得不可能,心里有一种负罪感。因为他们有辈分的差别呢。我是叔叔,她是侄女,怎么可以成婚呢?他又想起了父亲和目前前两天议论的一件事。前庄的犁铧头天天带着杏花摸知了猴,摸着摸着把杏花给作害了。犁铧头被小宝车带走了。造孽呀!……
镢头不知道作害这个词的含义,但知道那一定不是好话,母亲说,杏花是犁铧头的侄女,这叫乱伦,还听说杏花是个小女孩,犁铧头是成年人。在是真正造孽的原因。
日子打着浪花,没多少久,村子路边河坎,房前院后的柳树上、槐叶间、楝枣枝上爬满了黑压压一串串的蝉,清早傍晚呀呀哇哇地叫个不停。玉梅提着水壶来叫镢头:“小叔,我们逮解了子。”
解了子是蝉的土话,那时叫来亲切。镢头有办法,拿根长长的竹竿,一头黏上面筋,到树下去粘解了的翅膀。
北坑边,大柳树下,在哇哇地叫声中,在翅膀的扑棱挣扎中,竹竿落下来,玉梅赶紧跑过去,把它取下来。“这个是响,下边两个多大的声箱。”也有只扑棱翅膀,不叫的,那是哑。
哑和响是雌雄知了的土称,多年以后,学过法布尔的《蝉》,才知道,雄性知了通过这洪亮的歌声向雌性知了示爱求偶,交配,产卵,以致走向死亡,据说前后不过18天。
年少的孩子岂知知了的艰辛,只是想着办法地捕捉它,镢头从玉梅羡慕的眼光中找到了自信,他发明了一种射解了子的东西,用耙子的竹条做成一张弓,用高粱的葶子头插钢针做成箭。将弓固定在长竹竿上,手拉绳子控制发射机关。靠近树上的猎物发射,箭头带着呀呀叫地知了扑落在地上。在小姑娘羡慕的目光中,男孩洋洋自得地挥舞着自己的发明。
夜里,镢头和玉梅,带上水壶,在树下堆起一堆麦穰,点起了火,镢头三下两下爬上了树,使劲摇晃起柳树枝,树上的知了哇哇地大叫着如雨点般地扑向火堆,一时间树下黑压压一片。玉梅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不一会,拾满水壶。这些黑黑的解了子,足够他们家的几只鸭子美餐一顿的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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