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浒传》中, 英雄和流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梁山上的很多英雄都有流氓气,部分人本身就是恶霸流氓。
而按常理,英雄和流氓是水与火的关系,天生相对。
一个应该是正义的、充满光明的形象,另一个是欺凌的、滥杀无辜形象。
武松剧照
英雄义气和流氓习气叠加在义气,使得梁山的某些好汉让人又爱又恨。
梁山好汉知名度极高的武松,便是其中的代表。
武松首先是以打虎英雄而出名的 。
今景阳冈上有一只极大的大虫,夜夜出来伤人!只我们猎户也折了七八个,过往客人不记其数,都被这畜生吃了!
可见这只老虎的确危害一方,武松打虎是为百姓除害,他打虎的行为,得到当地老、百姓的称赞,“今日幸得壮士来到,除了这个大害”,“众乡村上户都把缎疋花红来挂与武松”。
此时的武松就是十足的英雄典型。
武松打虎
当阳谷知县将一千贯钱赏赐武松时,他推辞说:“小人闻知这众猎户因这个大虫受了相公的责罚,何不就把这一千贯给散与众人去用?”
不受赏而分于百姓,这更是英雄才有的光明磊落和胸襟。由此武松赢得“忠厚仁德”的好印象,使得知县抬举他为都头,“自此上官见爱,乡里闻名”。
单单一回“景阳冈武松打虎”,便使得武松为民除害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
在武松兄长武大郎被害之后,武松杀潘金莲、西门庆的行为仍表现出英雄气。
武松在官府被收买,告状无门的情况下,杀死潘金莲、西门庆为兄报仇,虽然不值得提倡,但是仍然可视为英雄的行为。
很多评论者对武松的行为都给予高度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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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评道:“若武二郎者,正所谓动容周旋巾礼者也,圣人圣人”、“我道周公尚非弟弟,武松方是弟弟。”
金圣叹评道:“想鲁达已是人中绝顶,若武松直是天神,有大段及不得处 。”
在武松被发配孟州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使得武松的英雄形象大大降低,开始显示出流氓气,后来更简直如杀人恶魔一般。
路上武松先是遇到了在十字坡开黑店的张青和孙二娘。这两人做的是十足的害人勾当,“实是只等客商过住,有那些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连武松自己也差点被做成人肉包子。
“张青便引武松到人肉作坊里;看时,见壁上绷著几张人皮,梁上吊著五七条人腿。”
可见张青和孙二娘是无比心狠的强盗,他们暗害了不知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是无辜的良民。
武松在识破他们的行径后不但没有除掉他们,反和他们结交,已然陷入了江湖义气之中,不顾正义了。
此时武松唯一可圈可点的是武松没有让张青杀掉那两个公人,“免两公人做馒头馅”,也还是英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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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孟州,武松又结识了施恩。这施恩可谓十足恶霸。
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睹坊、兑坊。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著营里有八九十个弃命囚徒,去那里开著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后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
这施恩的行为完全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行为,开赌坊,收保护费等。他的“快活林”完全是建立在被欺压者的痛苦之上的,何况他本是牢头,有官府背景。
施恩与蒋门神的争斗属于典型的黑吃黑,双方没有一方是属于正义的。
施恩有意利用武松去对付蒋门神,所以对武松很照顾,使得武松要报答他,说:“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你去干!”
此时武松完全不顾正义了,只记得江湖恩情,哪怕这恩情是有意设计想利用的。
对此有人评论道:“若夫施恩之占强霸市,王法有所不贷,义去乎!”
接下来,武松醉打蒋门神。
武松醉打蒋门神
说实话,武松醉打蒋门神和鲁达拳打镇关西相比,动机高下立判。
而具体描写也可见差异,武松有意挑刺,先挑酒水不好,屡屡要求换取,还要求“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这是有意想寻衅滋事和调戏了,很是不光彩。
武松醉打蒋门神,故事精彩淋漓,尽显武二郎的英勇,但其实没有正义可言,武松在其中不过是扮演了一个帮凶或者被利用的角色。
袁无涯评论道:“武松打蒋门神一则,纯是义气用事。”
这义气不是英雄义气,是江湖义气。
最后武松“大闹飞云浦”,尤其是“张都监血溅鸳鸯楼”,武松完全失去了英雄气,变成了十足的杀人魔头。
在飞云浦,两个公人和蒋门神的两个徒弟是受命暗杀武松的,他们被武松反杀,倒是死有余辜。
(武松)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
武松念及背后主谋,要再杀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是武松杀的可不是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人,他还杀死了马夫、两个丫环、张都监夫人、玉兰以及其他五六个妇女。
最终武松杀了十五人。
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作为主谋,罪有应得,而那些马夫、女眷被杀则是属于滥杀无辜。
对此有人评论道:“只合杀三个正身,其余都是多杀的”,直接说武松的行为是“恶”。
而武松杀完这些人后表现也颇令人玩味。
武松道:“我方才心满意足,走了罢休!”
这一句“方才心满意足”六个字,被金圣叹评为“六字绝妙好辞”,其中意味每个人都可以品味出来。
而武松在离开之前,没忘拿些钱财,“除下缠袋来,把怀里踏扁的银酒器都装在里面,拴在腰里”,这和之前打虎将赏银分给百姓又行为鲜明对比。
尔后武松被张青孙二娘装扮为头陀逃难,才离开十字坡五十里左右,到了蜈蚣岭,遇上了欺男霸女的飞天蜈蚣王道人,要“且把这个鸟先生试刀”。
武松剧照
但是所杀的第一个人却是一个无辜者——为武松开门的道童。
武行者睁圆怪眼,大喝一声:“先把这鸟道童祭刀!”说犹未了,手起处,铮地一声响,道童的头落在一边,倒在地上。
武松已然看清了道童,还不由分说就杀了,可见心中的恶之花已然开放。
而“这个道童也是别处掳掠来的”,也是属于被飞天蜈蚣王道人奴役的无辜百姓。
梁山好汉,有的一生正气,行侠仗义,遇不平则拔刀相助;有的好酒色,赌博,斗殴,偷鸡摸狗,有流氓习气;有的则是恶霸暴徒,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当然,我们不能苛求梁山一百零八个好汉都是道德模范,十全十美,正是由于各色人等的加入,梁山才能发展壮大,如同“河海不择细流 ”一般,“故能就其深”。
武松剧照
不过其中的一些事情或现象,还是值得深深体会或反思的。
武松本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打虎英雄,后来变成一个令人生畏的杀人狂魔 。
这巨大的落差固然由社会不公造成外,流氓同道的影响也是极为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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