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小说楚留香系列之画眉鸟中,出现一个剑客,此人剑术精绝,成名数十年,为人胸怀坦荡。每次与人交手过招,会事先说出他要用什么招式,要人有所防备。比剑过招胜的在于制敌机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哪有先说破招式之理?纵然如此,对手还是一样不敌。黄鲁直就是这样的人,率真、直率,没有两把刷子怎敢托大。说一是一,绝不弄奸使诈。他若使用“飞鸟投林”削别人的头巾,就绝不会用“玉女穿梭”刺敌胸膛。

其实黄鲁直在楚留香系列故事中只是一个陪衬的角色,为要陪衬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雄娘子。作者借李红袖之口,说出当世三个制作人皮面具的顶尖高手。第一个是“小神童”,是苏蓉蓉的胞哥,已死;第二个“千面人魔”也已死,人皮面具都已毁去。第三个便是雄娘子,此人不男不女,丧尽天良,采花奸淫,黑道白道都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要将他除了,但他靠着几可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躲得无影无踪。直到被武功天下第一的神水宫主水母阴姬杀死,这事才算平息。

黄鲁直人缘还特好,受了李玉函的邀请,找了四个足可以和一派掌门争锋的顶尖人物,组成一个剑阵来对付楚留香。一上场斗剑时,人人都蒙着面,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后来楚留香破了凶险的剑阵,每一个蒙面人都摘了面纱,露出本来的面目,只是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神秘人,没有人能猜得出来是谁。但是这人是和君子剑黄鲁直一道来的,既然黄鲁直不肯说出他的名字,就不能强人所难。

直到在第二十四章“生死之交”里,才逐渐揭开这个神秘人的身份。他们之间有着一段对话倒是让我想到了《笑傲江湖》里的曲洋和刘正峰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说道:"普天之下,人人想将我置之於死地,只有你……你对我却始终不弃,而我非但无法报答你,反而总是要连累你。"黄鲁直道:"交友贵乎相知,无论你对别人怎样,但对我,却始终忠诚如一,似乎在我眼中,你在世上比任何人都可靠得多。"他微笑着接道:"这年头朋友越来越难交,像你这样的朋友,我这一辈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黑衣人目中充满了感激之意,也微笑着道:"这句话本该我说的,江湖中人若知道"君子剑"竟和我结为生死之交,怕比听到天峰大师还俗娶了老婆还要奇怪。"

这黑衣人便是万恶的雄娘子,并且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在神秘的神水宫拜师学艺。当他从宫南燕得知自己的爱女已亡说,“我‘雄娘子’一生中也不知毁了多少人的女儿,现在别人只不过杀我一个女儿,我为何要恨他?这也许就是报应,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神秘黑衣人一承认自己的身份,藏在一旁的“千里独行侠”戴独行可受不了了。一下子跳了出来,要将这个采花淫贼杀了,为那些被雄娘子无辜杀害的姑娘报仇。黄鲁直对戴独行说雄娘子已经死了二十年,你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个可怜人,一个天天悔恨前非,不能睡一天好觉的可怜人。任黄鲁直怎么解释,戴独行就是不听。当然,雄娘子并没有死,他要进神水宫看他女儿孤冢一面,所以不能死。遗憾的是他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就被宫南燕所杀。

我们来看《笑傲江湖》中的刘正峰和曲洋的友情。他们一方是武林正派,一方是妖魔邪道,却因都有一样的兴趣爱好,成为至交好友。这样的友谊只能成为秘密,是到死也要带到棺材里去的,不能公开,一旦泄露轻则身败名裂,重则家破人亡。无奈这样的秘密被左冷禅知道,这还有什么好。刘正峰代表正道,曲洋代表魔道,正邪不容,势同水火。一凡拼斗,都伤重而死,留下了二人用生命换来的“笑傲江湖”曲谱。黄鲁直和雄娘子相遇到相交,中间经历了什么,书中没有提起,但他们已成为生死之交。当戴独行要杀雄娘子时,黄鲁直也是不会独活的。

黄鲁直和刘正峰在小说中着墨不多,也就是打酱油的角色。没有这样的角色,便突显不出其它人物。红花虽三五朵,绿叶却不可少。君子剑黄鲁直早已名动江湖,人人敬仰。遇到雄娘子不除之反而化敌为友,肯定是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人有时会两极分化,好的固然极好,怀的固然极怀。坏的未必不会学好,好的未必学不了坏。尼采说“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在善与恶的交战中,恶与善仅在一念之间。

既然黄鲁直属于绿叶一样的人物,作者对于他的故事不会有过多的笔墨。在楚留香画眉鸟故事的结束,楚留香出了神水宫,黄鲁直不见至交好友,难免惊诧,当得知为人所杀,还是希望知道杀的人是谁。

"论起他昔年之行事,也的确死有余辜,可是……可是……在下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的?"楚留香插嘴道:"杀他的人也已被人杀了,而且是神水宫主为他报的仇,如今他们一家叁口,想必已在天上团圆,前辈又何必再为他伤心?"黄春直黯然垂泪,喃喃道:"不错,以他的罪孽,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天也不能算是亏待他了!"话虽如此,他目中还是难免热泪盈眶。雄娘子一死,君子剑黄鲁直就再也没有秘密,也没有难言之隐了。此后君子剑黄鲁直不见经传,作者偶然提及也是一笔带过。

君子仗剑如长虹(君子剑黄鲁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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