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鲁智深三拳干倒镇关西那一章节，写的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但是揍完之后，爽是爽了，也摊上人命官司了。后续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鲁智深收拾行李到外面避风头。然后赵员外用一道度牒让鲁智深出家为僧，结果杀人官司就这儿了了。
《水浒传》原文里赵员外对鲁智深说：“我曾许下剃度一僧在寺里，已买下一道五花度牒在此，只不曾有个心腹之人了这条愿心。”那么买一道能脱人命官司的度牒需要花多少钱呢？根据记载，北宋时期元丰七年（1084），度牒每道为钱百三十千，夔州路至三百千，以次减为百九十千，元佑间定价为三百千。也就是说，赵员外的这道度牒至少花了十三万文钱，最高可能要三十万文钱。要知道，北宋时，一斗米才四十文。可想而知，一道度牒到底有多贵了。
度牒为啥这么贵呢？因为在古代寺院有免役特权，僧人不用交税和服徭役的。老百姓一看到僧人有那么好的特权，往往会选择出家来躲避赋税和徭役。为了限制这种现象，又为了防止有人冒充僧人，所以度牒出现了。而且朝廷提高度牒价格，来限制百姓出家。度牒价格高，能免税和徭役，甚至能脱人命官司。自然有伪造甚至抢夺度牒的。据《涑水记闻》记栽，有一人与一位僧人结伴同行，途中杀僧而劫取度牒、僧衣，自行披剃为僧。
还有，官府在缺钱时期，甚至会把度牒当成赚钱工具。比如文豪苏轼在北宋元祐年间担任杭州知州时，因为办公地点破旧、地方没钱而就上了一道《祈赐度牒修廨宇状》，向中央要了200道度牒来换钱。
▲苏轼
到了南宋，度牒甚至成为了南宋的军费来源。比如绍兴九年(1139 )八月乙丑"给新法度牒紫衣师号钱二百万缗，付陕西市军储"；绍兴十一年(1141 )宋金激战于庐州，"三月庚子朔张俊进鬻田及卖度牒钱六十三万缗助军用”；嘉定十一年(1218 )正月，乙未"以度僧牒千给四川军费"(来源《宁宗本纪》)；理宗淳佑七年(1247 )四月庚戌"出缗钱千万，银十五万两，祠牒千绢万并户部银五千万两，付督视行府赵葵调用"(来源《理宗本纪》)
到了后来，度牒甚至成为了官方和民间的重要一般等价物。比如《武林旧事》记载，“淳熙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天申圣节。先十日，驾诣德寿宫进香，竝进奉银五万两，绢五千匹，钱五万贯，度牒一百道，用绿油匣二百个。”你看，宋孝宗给他的名义上的父亲宋高宗送礼时，度牒也算硬通货。而且，宋朝纸币贬值特别快，在当时民众看来度牒远远比纸币靠谱。比如南宋搞公田法时，因为没钱买地，还怕用会子关子这样的纸币会引起民愤，所以拿度牒来应付。
不过，要说的是，唐代和北宋卖度牒是临时的，而南宋却成了常态。这带来了不少副作用。首先是社会经济方面的。能买的起度牒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很多大地主大商人利用度牒为自己牟利，并且逃脱纳税和徭役。这样负担全被转嫁给了农民，间接造成农民破产或者逃亡。
其次是社会治安方面的。就像文章开头说的，鲁智深靠度牒出家，从而换了身份，摆脱了人命官司。鲁智深本质是个善人，但又有多少恶人用度牒脱罪呢？除了前文的强盗杀死僧人的事，南宋临安城就发生过强盗买度牒，伪装成僧人的恶性案件。一个妇人上香时被僧人绑架，结果她发现，有几十个妇人被绑架。原来那些僧人其实是强盗假扮的。他们靠的就是购买官方度牒，来更换身份与获得伪装。综合来看，宋代官方售卖度牒这事，还是很坑的……有点类似饮鸩解渴，重要的是制造了相当大的社会潜在治安风险。
参考资料：
关于宋代_度牒_问题的探讨 顾吉辰《天中学刊》
宋代经济财政中的“度牒” 史旺成 《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试论度牒在宋代经济社会中的影响 郭奇龙 《开封大学学报》
南宋前期的财政亏空与度牒出卖述补 傅庠 《齐鲁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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