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心中住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心中有座坟,埋着未亡人。
一个人,种满一院子的紫琳秋,只是在等一个回眸,等一个紫衣看花人。
“息将军,我心里有过你。”这一刻,息衍等太久了,心中仿佛满院的紫琳秋突然盛开,等待太久的绽放,果然如烟火般短暂又明亮。这一次是生死离别,再也见不到了。
苏瞬卿如花似玉的面容被雨水疯狂的冲刷着,平时冷若如冰果敢坚韧的脸色,此刻有了一点柔情,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之后,关上了一道石门,从此阴阳相隔,天上人间,再无花开花落。
当息衍和苏瞬卿坐一起的时候,彼此的神情是哀愁又柔软,像一对生活多年的,淡淡的夫妻,深情不外露,藏在脸上每一个毛孔中,藏在细细的皱纹中。英雄美人,多么般配,本该是才子佳人,退隐江湖,一蔬一饭一心人的那种生活。
可是,一个是被誉为“东陆之狐”,在战场一出场足以让对方闻风丧胆的将军。一个是高冷的女杀手,一生杀人无数,为了一把剑而活着,闭月羞花的面容,对于她自己来说是一种负担。
窗外雪覆山,千秋出平湖。林深无旧客,坐看霜满路。窗内,闲花照水,一眼千年。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注定是悲剧,美而悲伤的故事。
苏瞬卿,名如其人,一出场让人瞬间倾倒。小说里说,「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幅工笔的仕女古画,苍苍然的华丽」。
初见时的苏尚宫婉如青扬,柔情似水,但是她的另一副面孔是高冷,坚韧,狠决,她是这个世间最强的杀手。
这样的美人,注定会有一场感情浩劫。她的丈夫幽长吉,是世上最受人尊重的武者。她靠近他,是为了杀幽长吉。那时候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的任务就是杀手,她以为自己冷若冰霜,没有感情。
但是她跟了幽长吉一段时间,动心了。也许是他的伟岸,拨动了她的心弦,也许是他的信仰,让她心乱如麻。在他转身错落的那个轮回间,苏瞬卿已万劫不复。
幽长吉是一个男人,爱她,也不会只爱她,从未真正娶过她,只给了一点点温暖。但是苏瞬卿太痴,抱着这点温暖,照亮了自己残余的人生,从此只有伤痛没有美好可言。
他死了,但是在她心里永远没死。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幽长吉,这个男人,她爱过一次,为他开过一次花,她选择了定格,选择了执念。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她穷尽自己一生最美好的芳华,守着丈夫的遗愿,守着那一把剑,把他跟别人生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她的一生,在丈夫死去的那一刻已经没有了人生,她选择了把心交付出去,从此心如止水,用冰冷的武器和凛冽的杀意守着那个他。
苏尚宫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对待养子的时候,却温柔又克制,慈爱有过之而不及。她遇到青阳世子吕归尘的时候,同意温柔以待,能把最残酷的真相告诉他,却又竭尽全力保护他。
他说「苏尚宫,你是我在东陆遇到过最温柔的人」「在东陆谁都可能骗我,只有苏尚宫不会」。她像天下最温柔的姐姐,最美丽的母亲一样,守着心爱的养子,善良的世子。
她这么美,这么年轻,年轻到足够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再拥有一次天长地久。她遇到了息衍,相遇时的场景也不算美丽。她是下唐国主派去杀他的,苏舜卿是个杀手啊,她的职业是这个。
息衍浑身是血,看到她说了句:“走到这一步啊,就像是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却看到一名绝世美人。”
他不怕,在死之前要吹奏一曲尺八,在悠扬的乐曲中,她说:你让我想起了一名故人。她选择了不杀他,并且替他把外面的全部人都杀了,保全了他。
在苏舜卿的引荐下,息衍出仕下唐国,做了一名大将军。不动声色,隐去所有。他说她是一个特别的女人,不知道何时心动的。有人问息衍:“天下任何地方你都能去,为什么偏偏去那?”
他莞尔一笑。
有些鸟,不会被笼子困住,总是会冲破牢笼,可还有一些鸟,只能在笼子里待着,哪怕笼子破了,它也不知道该飞到哪里去。
苏舜卿就是他的笼子,为了她,他哪里都可以不去。
他当然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当然知道住着一个人,但是他可以等,等了十年,他还想再等下一个十年,花开花谢也会开。
一次息衍救了她后,带她来到自己的一处房子里。她睁眼的时候,看到他在切菜熬粥做饭,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他不想让她过血雨腥风的生活,只想让她为了自己活一次,让她跟悲伤的过去一刀两断。
在秋叶山城为她买了一套房子,在山下湖边,有一扇大窗,推开窗子,便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她恢复了冷酷,嘴硬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排我的生活了。他深情霸道的说:我不安排,谁来安排?
苏舜卿走不了,忘不了,她哪怕心里感动嘴上脸上也是很冷的。
他们一起赏花,“了解这些花,就像了解和陪伴一个人一样,”“没人疼爱,就是野花,有人疼惜才是娇花。”他希望将她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但是她想做的并不是一朵娇花。
他种的满院的紫琳秋,她没看过几次,每次她走的时候都头也不回的走开。“我想看你一次回头”唯一的回眸一笑,过来拥抱都是息衍幻想的画面。
苏瞬卿为了养子,还是选择赴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息衍总在她身边,最后一次见面。他要带她逃离山洞,“息将军,能见到你真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瞬卿,我们离开下唐,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乱世繁华,只为你倾尽天下。苍水蒹葭,只为你归田卸甲。他可以做到,扔掉一切跟她在一起。可惜,她逃不出自己的心魔,有自己的坚守,所以是画地为牢。
来年花开,紫琳秋亭亭玉立,但是再无赏花人。紫琳秋一生只开一度,有些人一生只爱一次。
苏瞬卿,下辈子你要做一朵娇花,有人疼有人爱,有花有友有酒,和息衍做一对平凡夫妇,一屋二人三餐四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一世的一泓秋水,化成今生烟雨,朦胧了痴恋的相约回眸。
那一世的一袖挥香,化成今生离愁,散落了梦中的魂萦断肠。
那一世的一盏情酒,化成今生等候,醉痛了望眼欲穿的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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