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的女人心(为什么说最毒女人心)(1)

南州赵府。

赵贞躺在床上,看着抬起的手,再想起刚才趁没有人在房里,偷偷的照镜子时,镜中的模样,脑子还有点迷糊。

她的大丫鬟谷芹依着床沿,探手摸摸赵贞的额头,心中暗暗庆幸已不似昨夜那般热,又顺手理了理赵贞的头发:“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请大夫过来诊脉?”

赵贞似有若无地摇摇头,谷芹还未作出回应,此刻谷冰已经进来传话,说夫人来了。

赵贞侧头去看,只听闻一阵清脆的声响,似是自己闺房的水晶帘被匆匆掀起,不一阵,只见一打扮稍显素净的貌美妇人,绕过她那绣着颖园唤春图的屏风,来到床前,谷芹随着屋里的奴婢一同匆匆行礼,完了边侧身退后几步,低着头立在一旁,那美妇人便坐在床边,握着了赵贞的手臂。

赵贞禁不住心中一喜,虽还有些迷糊,但嘴巴比脑袋还快,早已甜甜的唤了一声“娘亲”。

“我的贞儿,”美妇人红了眼,却还是温柔的低头摸了摸赵贞的脸蛋,“可醒了,昨日烧了一夜,娘的心啊也跟着烧了一夜。”

“娘……”赵贞也伸手摸赵夫人脸,“娘……”

“怎么一脸呆呆的,可是烧糊涂了,还没好起来?”赵夫人握住自己脸上那只赵贞的小手,觉得有些冷,便使唤谷芹去添个汤婆子。

“娘亲,我……”赵贞顿了一下,忽然扬起了笑脸,“我想吃娘亲做的酸汤饺子。”说着便要坐起来,候在一旁的大丫鬟喜儿,连忙递上一只迎枕。

“瞧瞧,惦记着吃了,这回啊,我看我的贞儿才好起来了一些。”赵夫人跟自己的大丫鬟喜儿打趣道,“快找个人去厨房吩咐,趁这回有食欲,赶紧用一些才好。”

“是。”喜儿也是一脸眉笑颜开的样子。

赵贞看着赵夫人开心的样子,心里有话却实在是说不出来了。如何开口?想起镜中自己那才六七岁的小脸,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明明已经是活了整整十四年的自己,而且明明她已经……怎么醒来了,而且年纪反而小了那么多?

赵夫人拥着自己的女儿,亲自替她穿衣服,“贞儿既然有食欲,就醒醒神,先起来,我让人请了申娘子过来,约摸一盏茶之后就该到了,让申娘子给你看看,趁着时间,阿娘去厨房给你做吃食可好?”

“好,我听娘亲的。”赵贞闭着眼闻着赵夫人身上的味道,很是满足,又转过头对喜儿道:“喜儿姐姐,你说说看我几岁了,怎的现在娘亲帮我穿衣服,我觉得自己才三岁,实在是太幸福了,竟是想不起自己如今几岁了。”

“我的好小姐,你如今可不就是三岁么。”喜儿笑眯眯的递上热毛巾。赵夫人接过热毛巾替赵贞擦脸,完了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的小祖宗,如今都九月中旬了,再过三个月可就是你八岁生辰了,还说这种胡话。”

“娘……”赵贞眨了眨眼,抿着嘴靠在赵夫人身上,搂着赵夫人的胳膊,此时谷冰上前:“夫人,小姐,申娘子到了,正在外面候着。”

“嗯,”赵夫人点头坐正,喜儿上前帮赵夫人稍稍整理了一下,赵夫人才继续说道,“请申娘子进来吧。”

“是。”谷冰背着一个药箱,引着申娘子进来,申娘子穿得很素净,头上只两支素银发簪,长得胖胖的,加上常年笑着,很是讨喜。

“听得是夫人找奴婢。”申娘子端端正正的行礼,赵夫人叹口气,“小女昨日忽然烧起来,此时看似无碍,但还是请申娘子仔细看看。”申娘子来之前自然也是得到吩咐,赵夫人交代了谷芹几句,便起身离开,去准备吃食了。

这边申娘子留在赵贞闺房,屏退了众人,连谷芹都只能候在房门不能进来。

申娘子:“二小姐,妾身看病就是有这个规矩,没有吓着二小姐吧?”

若赵贞还是那小孩子,就这样屏退身边的人,跟她单独处于一室,说不定还真是有点胆怯。但是如今这身体装着的是十四岁的赵贞,自是知道申娘子是什么人,而且这人是自己娘亲请来,加上自己丫鬟就守在门口,却是没什么可怕的,便只摇摇头。

申娘子笑呵呵的,也是不急,跟赵贞聊起天来,“昨儿小姐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或者吃到了、摸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赵贞摇摇头,只说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她知道娘亲是觉得自己这次烧得奇怪又突然,担心父亲那位方姨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害自己,所以特意请了这个申娘子进府。说起申娘子,也是个很有大才的人,幼年勤学聪颖,习得出色的医术,又在宫里待过,得了恩赐放出宫,也是个顶有脸面的人了,出宫之后虽说已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却仍有当年口头定下婚约的男子等待,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那男子自小便是个药罐子,等得同申娘子做了几年夫妻,生有一个孩儿,便撒手人世。

申娘子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开始给赵贞诊脉,也没说什么,询问赵贞是否方便脱掉身上衣物,她要为她做一次针灸。

这下赵贞就感到奇怪了,虽然此刻是个小娃娃,但是十四岁已经知事,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要脱掉身上衣物……还是感到十分难为情。

申娘子眯着眼笑,“无妨,此刻只有我和你而已。”赵贞低头想了片刻,同意了。

赵夫人从厨房回来,见房门紧闭,谷芹还守在门口,似是房中人尚未出来,便问:“从我离开,一直未出?”

谷芹俯身行礼,“回夫人,申娘子中途曾找我们几个问过话,小姐则未出过房门半步。”

赵夫人微微颔首,“知道了,我们再等等吧。”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了,申娘子含笑出来向赵夫人行礼。

赵夫人急急上前,申娘子微不可擦的摇了摇头,赵夫人这才顿住脚步,挥挥手让其他人在外面候着,自己率先进了房门,申娘子跟着。喜儿和谷芹相互照看了一眼,上前关上房门,就站在门外。

赵夫人坐在床沿,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手。

“夫人,小姐此次发热无大碍,且并无中毒的迹象。”

赵夫人低吟,“竟是我过于担心……”

“非也。”申娘子出声打断,“此事也是运气好。”

“申娘子何出此言。”

“说起来,小姐此次发热,乃是一时贪嘴,偷偷尝了夫人酿的酒。”申娘子笑了笑,“小姐贪玩,瞒过了身边的丫鬟,偷偷喝的。妾身也是看到小姐身上的红疹才知道。”

“那小顽皮,”赵夫人先是皱眉,后又笑道,“我也是想起来了,前些时候她有缠着我问我要酒。小孩子哪里能喝,我就说了她几句,那时她似乎也没再继续纠结酒的事了,没想到她是打着这个小算盘呢。”

“小姐恐怕小孩子脾性,也没敢告诉妾身。然夫人以后却是要跟小姐说清楚,是万万不能再碰酒了,妾身看小姐这体质怕是沾不得酒,这一碰酒,皮肤起疹子,身体发热,严重还会害了性命。方才妾身给小姐做了一次针灸,现下已是无大碍。”

赵夫人红了眼,泪珠子从脸上滑落,“多谢申娘子。我也就这一个女儿,向来是心眼珠子一样照看……”

申娘子微微笑,却又忽然正了脸色,“现下妾身要说的,烦请夫人牢记。”

赵夫人擦了擦泪珠,正色道:“请说。”

“妾身说此事乃是运气好,托大说一句,夫人这后院中,不寻常事已非常严重,还望夫人振作,别让那什么人害了夫人。妾身询问小姐日常饮食时,发现夫人和小姐的饮食中,有一样食物,很是寻常,又很不寻常。”

“是何物?”赵夫人低吟片刻,“是……思来想去,符合娘子所说的,应该是那胡芦菔。”

“正是。此物来自胡地,前几年还多有传言,说多吃对眼睛好。然则此物虽好,多吃也不合适,但是此物怎的在夫人的膳食中处处可见?”

“说起来,我也询问过,说是我家老爷也是听闻多吃对眼睛好,故在众人吃食中特意增添此物。”

“妾身从夫人言谈中,感觉夫人与刘大人似乎不是很亲近,无论如何,此事还请夫人亲自去跟刘大人确认一番,因为妾身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此事也没那么简单。夫人或许不是很清楚,这胡芦菔适宜食用确实对眼神好,妾身以往在宫里,有个嬷嬷年纪大,晚上竟是不能视物,吃了这胡芦菔,晚上渐渐能看得见了。但如果多吃,也是有坏处的。”

“是何坏处?”

“胡芦菔颜色是橘红,多吃的话,轻则皮肤会发黄。我看夫人和小姐的脸色,暗黄无神,想来也吃了一小段时间了……”

“重则如何?”

“重则……”申娘子叹口气,“女子常吃此物,不易有孕。且与酒同服,会中毒。我说小姐运气好在此,小姐偷吃酒那天,并没有进食胡芦菔。”

做完针灸的赵贞浑身不得劲地躺在床上,但还是有几分清醒的,眯着眼听完自己娘亲与申娘子的对话后,心中一阵恼火,转而又感到脊背一凉,仔细想想又感到有些后怕。

恼火的自然是在自己家中出这样的问题,赵贞不用想都知道是自己爹爹那表妹姨娘的手笔,转念又想起上辈子娘亲渐渐病弱的脸……最后……这辈子定然不会了,自己是知晓的人,是多活过一次的人,定会好好保护娘亲。

上辈子……赵贞仔细思考着,这申娘子虽然不是名声在外,但还是听过的,妇人看病确实比较麻烦些,懂妇人方面病症的申娘子自然会常行走在各户女眷人家中,但自己上辈子的这一次生病,娘亲并没有请来申娘子啊……不对,不对,上辈子自己吃了酒闹病,分明是年底的时候,早上自己跟娘亲撒娇的时候,娘亲分明说此时是九月中旬……

赵贞脑子一阵乱想,越想越烦躁,忽然一只温润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让她的心瞬间就静了下来。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夜是谷芹和谷善值夜,谷善年纪小一些,耐不住困,拿着针线在打盹,还是谷芹眼尖发现自家小姐有点动静,推推谷善,然后忙上前撩开床纱,轻声问:“小姐,可是渴了?”谷善乍然清醒,见谷芹已去到床边,忙起来倒了杯温茶递上前。扶着赵贞半坐起来,谷芹回头接过杯子,给赵贞喂了两口茶水。

“现在几时了?”赵贞稚嫩的声音还带着点哑。

“寅时刚过,”谷芹拧了一条帕子,给赵贞擦了擦脸,“小姐既然醒了,也睡了这么许久,奴婢看呀,可不好再睡了,不如给小姐叫水,好好泡一泡醒醒神,再叫小厨房煮些容易克化的,慢慢用一顿。”

“好。”赵贞先是睁着圆圆的湿漉漉的眼点点头,然后不禁又打了个呵欠,煞是可爱,谷善年纪虽小,却也比赵贞大那么几个月,却向来是最好颜色的,此时觉得赵贞又漂亮又可爱,都看呆了。

“你这个小蹄子,快去!”谷芹自是知道谷善一向都喜欢漂亮的事物,更是迷恋自己小姐的长相,此刻都呆住了也不知道去叫水,便伸出一根手指头用力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谷善委屈地摸着额头下去叫水了。

赵贞身边四个丫鬟都是赵夫人亲自挑的。谷芹年纪最大,比赵贞大上五岁,是赵夫人奶嬷嬷的亲孙女,刚满五岁就被赵夫人放在赵贞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以姐姐的角色照顾着赵贞,性情温柔,为人细致有耐心,已经领着府中大丫鬟的月薪了。谷雨比赵贞大两岁,四个丫鬟中长相最漂亮的就是她,不过人呆呆的不太机灵,白长一副好相貌,性子最是忠厚老实,一点滑头都不会耍。谷善跟谷雨刚好相反,长相是四个丫鬟中排最后的,但是性格非常活泼,嘴巴会说话,很讨人喜欢。谷冰年纪最小,平时就做做针线,跟着赵贞一起玩耍做个玩伴。

赵夫人挑下人很有一手,但是挑丈夫的运气就比较差一些。千挑万选的夫婿,却不想竟是个多情郎儿,既舍不得青梅竹马的表妹,又弃不了美貌多才的扬州瘦马……

一番沐浴梳洗,从耳房出来,便见谷善并谷雨提着早点回来,赵贞闻着味道也有点饿了,看着谷善摆开好几碟子的点心笑了笑,方才谷芹有跟她提及,赵夫人昨天重新开了小厨房,赵贞的吃食以后都从这里出了,想必这第一顿早膳,也是厨子卖力表现的一次机会,不然看这金桂糯米糕,肉蒸粉果,还有那一碟子咸蛋黄焗南瓜,实在不适合赵贞那略显虚弱的肠胃。

谷雨打了一碗肉糜粥递上前,精致的玉碗小巧玲珑,散发温热和肉香,甚是馋人。谷芹忙上前接过,放在赵贞面前,捏着小小的玉勺子缓缓搅拌,如此数次来回,赵贞方接过勺子慢慢吃了起来。

吃了一碗肉糜粥,赵贞感觉有了精神,推开碗,吩咐道:“点心你们拿下去就散了吧。谷芹和谷善先下去休息吧,等会谷雨谷冰跟着我去给娘亲请安便是。”

“是。”四个谷微笑着,要数谷冰最为高兴,毕竟她年纪最小,相对贪嘴一些。

见赵贞此时吃得少,谷芹心里可灵活得紧,猜想是,一来病了胃口还没回来,二么,自然是请安时再跟着夫人吃些,母女亲近亲近,便也没有劝赵贞多用,指挥着几个谷将点心撤下去。

赵贞看到谷冰的小眼神,不禁乐了,笑道:“我可是个偏心的,你们得多留几块给谷冰才是。”

听得自家小姐打趣,谷冰羞得脸都红了,却大大方方承认自己贪嘴的事实,“谢谢小姐!奴婢可是有小姐偏心的,几位姐姐可记得多留几块,尤其是那金桂糯米糕。”

听得谷冰那话,自是又一番调笑。

另一厢,赵夫人也已经醒了,大丫鬟喜儿挑开床帘子,便见赵夫人睁着眼躺着,不禁埋怨:“夫人怎么醒得如此早?昨晚可是睡得不安稳?”

赵夫人摇摇头,坐了起来,问到:“老爷那边可有消息?”

喜儿道:“昨个儿就吩咐了二门的人去送信,奴婢早早就打听着人有没有回到,也是巧了,我们的人还没回来,倒是老爷身边的一个小子,就是那个叫杉木的,传了信回来,约摸今天下午,老爷就到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夫人低垂着眼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贞现在才七八岁的小小人儿,挽着赵夫人的手撒娇也不会难为情,赵夫人在教养孩子的方面,向来是亲力亲为,跟女儿非常亲近,也不嫌赵贞腻歪,半搂着还有着明显婴儿肥的小女儿,心啊肝啊地哄着她。

赵贞常常会想起上辈子事,此刻又想起申娘子说的胡芦菔,很是担忧。上一辈子赵夫人身体不好,她与赵贞的爹赵逸明也不见得感情有多好,膝下除了一个赵贞再无所出,方姨娘一有机会就拿着“七年无所出”讥讽赵夫人,她扭着腰嘲笑的模样,赵贞记得一清二楚。

“娘亲,怎么从不见几个姨娘来跟你请安?我去别人府上做客,人家府上的姨娘可听话了。”

“怎么,你这个小小人,才出过几次门,还留意这些?”

“可不是吗!”赵贞低着头拽着腰上佩戴的绣有莲花纹的粉色荷包,委委屈屈地说道,“还有阿爹,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你之前不是病了吗,就没让人告诉你,你爹有公事呢,外出好几天了,派人回来说了,今天就回来。”赵夫人爱怜地摸摸赵贞的脑袋,叹了口气,复又调整出笑脸来,“你爹可是最疼你的了。”

“娘亲……”赵贞仰着头,张着一双圆圆的杏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啦?”

“没……没事……”赵贞咬着嘴唇,又低头去拽腰上的莲花纹荷包,那是谷冰前些时候做的,花样子中规中矩,但是针脚很密,看着也挺喜人的,于是出门的前赵贞便挑了这一个佩戴。

“有什么话不能跟娘亲说?”赵夫人假装生气,由于生得貌美,生气的样子也分外好看。

赵贞看着赵夫人的样子,眨了眨眼,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娘亲不喜欢阿爹吗?”

其实上辈子乃至是到了现在,赵夫人一直在赵贞面前装作与赵逸明关系尚可,努力营造出普通大户人家里面的夫妻关系给赵贞看,赵贞以前傻乎乎的,竟不知自己的亲娘心底里其实是个妒妇,最是厌恶赵逸明三妻四妾,每每看到赵逸明心中便有些恼火,赵贞在跟前的时候还能装上一装,不然面对着赵逸明赵大人,赵夫人是抑制不住自己的,一开口便是冷言冷语,赵大人每每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受着,虽不朝着赵夫人发脾气,但也一副毫无作为的样子,看得赵夫人更是气闷。这两夫妻这么多年,一直这么熬着。

赵夫人依然笑着,“当然不是,贞儿怎会这么问,可是听了哪个下人嚼舌根?贞儿可不能……”

“娘亲骗人!”赵贞毫不留情地打断赵夫人,金豆豆从大眼睛里溢出来,“娘亲骗人……我都看到了……”

候在一旁的喜儿吓了一跳,一挥手,赶紧带着屋子里的婢女出去,还贴心的给这母女两关了门。

赵夫人松开怀里的赵贞,站起身来,挑着眉尖着声呵斥:“贞儿跪下!”

赵贞倔着性子,直挺挺地跪在赵夫人面前,不作解释也不求情,只仰着头,用流着金豆子的双眼看着赵夫人。

赵夫人无名火起,正是气在头上的时候,低头见赵贞一副似是不服气的样子,那双眼睛看着竟也跟她爹的一模一样,既爱且恨,众多思绪涌上心头,一时冲动便扬手打了赵贞一巴掌。

赵贞挨了一巴掌,侧身倒到一边,她还没反应过来,赵夫人的理智却是早一步回笼,顾不得手掌辣辣的痛,只觉头皮一阵发麻,猛的跪下来抱起赵贞,又是悔又是怕,“贞儿,我的贞儿……”

赵贞虽然脸上痛得紧,也尽量扯出一个笑来,“娘亲,这事贞儿问不得吗?要是如此,以后贞儿便再也不问,什么也不问。”

赵夫人听得出赵贞在使小性子,她这话哪是说以后不问此事?怕是什么事也不愿意开口问了。赵夫人此时内疚得很,摸着赵贞又红又肿得半边脸,嗓子哑得很,红着眼眶红着鼻子,差点哭出来,“贞儿问此话,是何缘故?”

“贞儿……”赵贞的金豆子又开始掉了,“贞儿生了一场病,梦见阿爹娘亲不和……贞儿喜欢娘亲,但是也喜欢阿爹,贞儿不许别的什么人霸占爹,也不许娘亲走……”

赵夫人松了一口气,“傻孩子,只是做梦……”

“不是梦,不是梦,贞儿看到了……看到娘亲冷着脸对阿爹,娘亲是不是要走,要离开这个家?”

“没有这样的事,有贞儿在,娘亲哪儿也不去。”赵夫人吓了一跳。

“我还看到舅舅拿着好长好长的单子,说来接娘亲走,我不让你走,但是你都没看我……”

“没有没有,那是做梦……只是梦……”

“娘亲为什么不喜欢阿爹?”

看着怀着的赵贞,感觉她都哭得有点神智不清了,赵夫人心都要碎了,“胡说,娘亲喜欢你爹的,当年我嫁过来,还不是自己挑的夫婿……”

“真的吗?”赵贞哭久了开始打嗝,“那、那为什么,为什么娘亲不告诉我?”

赵夫人微笑着,眼角有泪因无法久留而滑出,“世间对女子何其不公,男人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这种不对等的感情……娘亲心里面很难受,但是却无法向谁争辩……”

说出来了,赵贞心中一喜,又继续追问,“娘亲,娘亲这话,从来不告诉阿爹么?”

赵夫人沉默了许久,面有难色:“贞儿,所谓至亲至疏夫妻,不是什么都要说出来的。”

“为什么呢!”赵贞想了想,决定把上一辈子知道的事情编出来说给赵夫人知道,“阿爹其实就最喜欢娘亲了!其他女子他是一概不喜欢的。以前的方姨娘我不清楚,但是阿爹现在就是把她当妹妹的!”

“你这孩子,又在胡说八道。”赵夫人皱眉,心里叹道自家女儿果然是小孩子,还妹妹呢!人家生的女儿,年岁可比你还大一年的。

“娘,娘你别不信,阿爹书房里还藏着许多娘亲的小像呢!我看到过的!只有娘亲你!”

“贞儿,你要乖……你一个小孩子,别再说这些话了。”

赵夫人只当她一时昏了头胡言乱语,也亏得听了这一阵,她的心情开始平复,不再理会赵贞的话,朗声唤喜儿去打水,又起来往妆台走去,很快翻出一瓶玉露膏来。

喜儿捧着水进来,看到赵贞肿起的脸先是一惊,却又马上低下头装作看不见,却又去挑了最细软的一条面巾来。赵夫人接过面巾,亲自给赵贞洗了脸,又小心翼翼的用玉簪挑起玉露膏,点在自己手背上,搓得温热了再仔细匀在赵贞脸上。

赵贞的“胡言乱语”却没有结束的打算,她拉着喜儿道:“喜儿姐姐你说,阿爹是不是除了来娘亲这里,其他时候从来也没有去过哪个姨娘那里?”

喜儿脸一黑,连忙跪下:“奴婢不知道!”

赵夫人治下甚严,自新婚第二天开始,她就勒令院中所有下人均不能打听赵逸明没有来正院时,是宿在何处,那边恶心人的事她不想知道,也不许人打听。院中大多是陪嫁过来的,自是听令于赵夫人,即使知道什么,也从不敢在她跟前触这个霉头。

赵贞此刻孤军作战,无人支援,在赵夫人渐冷的目光下,只能闭嘴,辛苦一场还挨了一巴掌,赵贞不禁泪汪汪。

才刚过了响午,南州赵府的男主人便带着一行人打马归来。

赵贞听到消息时,赵逸明已经踏进了正院。赵府两名姨娘闻风而来,比赵贞还要早到,赵贞也终于在重生之后,第一次与这两位“故人”碰面。

方姨娘捏着一方丝帕,扬着一如当初的丹凤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甚是讨人厌。她看着进来的赵贞道:“哟哟,这不是二小姐么。二小姐可好些了?这几日妾身心中对二小姐甚是挂念,可惜身子不争气,最最担忧将病气过给了二小姐,还望二小姐见谅啊。”

“感谢方姨娘的挂念。”赵贞冷淡地回了一句,余光再扫过另一旁“沉默安份”地站着的柳姨娘,却没有停留,昂头去看坐在正位上的赵逸明,恰好赵逸明也正含笑看着赵贞,赵贞眼一红,就上前握住了赵逸明的手,有些粗糙却非常温暖的手。

“贞儿一病,又瘦了几分。”赵逸明打量着眼前的赵贞,脸尖尖的显得眼睛很大,左脸略略有些肿,赵逸明眼神一暗有些不高兴,不过此时也不便多问。又看到赵贞梳着丫髻,发上绑着缀着珍珠的五彩线,这还是好几个月前他买给赵贞的。

“给阿爹请安。没有呢,娘亲说女儿是抽条了,要长高呢。”赵贞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赵逸明,“阿爹这次回来,可有带了什么好东西给娘亲?”

赵逸明一听就乐了,“你这丫头,是想问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吧!”

“我可没这么想,阿爹不许冤枉我。”赵贞看了端坐在一旁的赵夫人一眼,“娘亲你说是吗?”

赵夫人不说话,只微笑地点头。

方姨娘沉不住气,看不得他们这样,便上前道:“老爷,妾身这几日给你做了两套中衣,老爷可有空试试是否合身?”

“知道了。”赵逸明挥挥手,“你等下交给松木吧。泠儿呢?”最后一句却是向着赵夫人问。

赵夫人不禁皱眉,她向来不与赵泠亲近,觉得赵逸明是在为难她,只得将问题抛给方姨娘:“方姨娘,大小姐呢?”

“夫人竟不知么,大小姐前些时候被她舅舅接去小住啦。知道老爷回来,方才妾已经派了人去接,大小姐铁定很想念老爷的……”方姨娘用帕子捂着嘴笑。

赵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正欲呵斥方姨娘,赵贞却早一步开口,“舅舅怎么这样,何时接了姐姐去的,怎的我不知道?敏宝表姐之前还答应约我去赏花的呢……”

方姨娘尴尬一笑:“二小姐,不是梁大人这个舅舅,是妾身的弟弟……”

“姐姐明明就只有一个舅舅,不知道方姨娘说的什么清舅舅浊舅舅是什么东西呢?”敢在她爹面前踩她娘的脸,这个方姨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蠢。不过方姨娘的娘家却正好是她爹赵逸明的舅舅家,她娘亲开口其实不太合适,还是她这个小孩子来说道说道吧。

赵逸明沉吟一番,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下令以后无赵夫人首肯,谁也不能接了他们赵府的小姐出去,更不用说是过夜了,赵泠既已派人接回,那便尽早接回来,回来后到祠堂去罚跪,方姨娘禁足三个月。

方姨娘却是不怕,赵逸明是她的亲表哥哥,又对她有所亏欠,她转头哭两声,谁又能怎么她,更何况赵府中馈在她手中,禁足?那是绝不可能的。

看着方姨娘仍有些得意,赵夫人难得发表两句感言:“老爷,既然方姨娘做错事受罚,又是禁足的,府中中馈理应要交出来。”

原题《赵氏嫡女》来自若初文学网,作者粽爷萌萌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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