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教师的回忆(我的教师情结)(1)

小时候读过一本书,叫《科学家谈21世纪》,书中描绘的美好前景,让我心中充满了对二十一世纪的向往,但却没有让我产生长大后当一个科学家的愿望。好像那时候长大了当一名科学家或者工程师,是城市大多数青少年的共同理想,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科学家和工程师陌生而遥远。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对当一名“老师”充满了向往。

高中毕业后,回乡当了几年农民,后来又到村办企业学过车工和刨工,当过企业会记,但总觉得这都不是我想干的职业,只是一个临时工作而已。

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以后,我参加了高考,分数上了线,但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被录取,后来听说是政审没通过。村里看我高考成绩不错,就把我安排到学校当了民办教师,我终于走上了教师岗位,成为一名“老师”,似乎是找到了我一直在等待和追寻的人生之路。

改革开放初期,我的一位表哥创办了一个建筑公司,叫我去给他的公司当会计,表哥说:“打虎离不了亲兄弟,上阵离不了父子兵,你来给咱把账管上,哥才放心。收入肯定比你当民办教师高得多。”我姑父也劝我说:“你现在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你哥一顿饭钱。你就跟着你哥干把。”

我说:“我还是喜欢教书。”拒绝了表哥和姑父的好意。

后来我由民办到公办,在教师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干得热情满满、兢兢业业,干得志得意满、桃李芬芳……

在今年的教师节来临之际,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有一个“教师” 情结?为什么会如此向往和喜爱教师这个职业?

答案是模糊的。但教过我的老师们却一一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印象最深是我的启蒙老师——邱老师。

我6岁的时候,就被父亲送到邻村的一所初级小学——大庙小学去上学。说是一所学校,其实就是一间土地庙。泥塑的土地神被打掉,里面用土坯砌了几排课桌凳,就成了一间教室,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叫做复式班。学校只有一个男老师,教我们两个年级所有的课程。

二年级同学上课前经常唱一首歌:

睡懒觉,睡懒觉,

抬头一看天亮了。

先穿衣,后穿袜,

再把脸洗把牙刷。

…… ……

后来老师也给我们一年级教了这首歌,开头却是:

大公鸡,喔喔叫,

抬头一看天亮了。

…… ……

我说:“老师,咋和二年级唱的不一样?”

老师说:“‘睡懒觉’不好听,学生不应该睡懒觉。”

我在班里年龄最小,人又长得瘦弱,老师经常照顾我。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教室里没有炉子,窗户是纸糊的,常常被风刮破。我的两只耳朵都被冻烂了,手背上也裂了口子。一天早晨,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的耳朵和脚尖疼得就像针扎一样,好不容易忍到下课,我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老师问我怎么了,我说耳朵疼,脚尖疼。老师就把我抱在起来哄我说:“男孩子要坚强,要勇敢,老师给你们讲过刘文学、刘胡兰的故事,你看人家多坚强,多勇敢!”

我们那里有一个观念,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叫对方爹娘的名字,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我又多了一条,不允许别人叫我老师的名字。

有时放学回家,母亲和奶奶在厨房做饭,奶奶故意问我:“你老师叫什么名子呀?他喜欢不喜欢你?”

我说:“不能叫老师的名子,我不告诉你。”

奶奶说:“你不告诉我也知道,你老师叫邱发佐----”

我便气得要哭,扭头走出厨房,饭也不想吃了。母亲和奶奶都笑起来。

有一次,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是晴天,上了一节课后开始下起雨来,并且越下越大,到中午放学的时候雨还没停。我走到校门口,望着那架足有45度的陡坡,看到坡面上被人踩翻的一脚面深的黄泥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老师穿着雨鞋,拿着一把油布伞从他的房间出来说:“别急,老师送你回去。”他背起我,一手打着伞,在泥泞不堪的乡间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把我送到家后,母亲和奶奶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她们看到老师把我背回来了,感谢不止,硬留老师吃饭。母亲说:“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饭,还要现做,就在这里吃了再回去吧。”

老师执意要走,也没能留住。奶奶对母亲说:“这个老师对咱娃真好!”

有一年我回老家,带着6岁的女儿去县城,在新华书店门口碰到了邱老师。虽然我们已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但我们都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老师还像教我们的时候一样,穿着一身有点褪色的蓝咔叽布中山装,身材还是那样颀长瘦消。他今天背上背着一个山里人背东西的竹背篓,后面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也背着背篓,背篓里都装满了小学课本。我们站在街道边上互相询问着近况,他说他现在在一所山区小学任教,今天是来给学生买课本的。我说书这么重,咋不拉辆架子车来呢?他说进了山有十几里的羊肠小道,架子车没法走,只能用背篓背。我看他背上的书那么重,不忍心多聊,就匆匆告别了。回到家里,我给大姐说我在街上碰到了邱老师。大姐说,听说邱老师在南山里的一所小学当校长呢。

前几年父亲生病,我回老家照顾父亲,向大姐打听邱老师的情况。大姐说,听说邱老师在一次下雨天送学生回家的路上,滑到了山崖下,摔断了一条腿。由于没有及时治疗,感染了,不得已把那条腿截了肢。谁知截肢后又感染了,竟然没有治好,去世了。

我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于养而亲不待。师生之间何尝不是如此呢?当一个学生懂得了感恩曾经教育、培养、关爱过自己的老师时,也许老师已经不在了。

写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我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会有如此厚重的“教师情结”的原因了:是我的老师们用他们无私的爱和善良,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为人师表”的种子,让我对这份职业心怀虔敬和向往,并为此献出了自己三十多个春秋的年华和生命而无怨无悔。

在第37个教师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向健在的和已经去世的老师们献上我发自内心的感恩之情和崇敬之意。

银川 靳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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