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我第一次到常熟进货,因为不熟悉环境,所以就东闯西闯、东张西望,来到了小商品区域,哇哦,各式各样的小东西琳琅满目,吸引得我走不动路了。
正站在一个首饰摊位前呆呆看着咧,赫然从摊位下面钻出两个脑袋来,男人项间戴着的一条闪闪发光的金链子粗大得如同拴狗的链条,肥厚的手指上套着方方正正的大金戒指,女人浑身上下亦是珠光宝气的,“进货吗?我这些东西仿真率很高,你进回去肯定好卖……”几乎每个摊主都是如此,浑身的珠宝气逼得人自惭形秽。
渐渐的东家媳妇儿戴上金项链了,西家的媳妇儿套上金戒指了,南家的媳妇儿有了金耳环了,北家的媳妇儿有了金镯子了……
更有甚者,不但脖子上金项链、耳朵上金耳环,手指上又是金戒指又是嵌宝戒指,手腕上左手金手链、右手大玉镯,甚至脚脖子上还套上了金脚链,看得人眼都直了。
心里便也痒痒的,总盘算着什么时候富余了,一定也要买点首饰戴戴。
那年秋天,终于迎来了心心念念的一条金项链,链子下还坠着一个心形的金坠儿,宝贝得什么似的,戴在项间,放在毛衣里面,不舍得外露,眼尖的顾客发现了,总要让我拖出来让她们看看,然后是一连声的羡慕与恭维,我也就在这一片啧啧声中满足而快慰着。
为了戴上金耳环,我忍痛穿上了耳洞,洗头洗脸时,那留在耳洞里的东西挡三阻四的,洗个脸洗个头很不爽,索性就摘了去,耳洞便也合上了,但是终禁不起耳环的诱惑再行穿上耳洞,如是往复几次,烦了,不穿也罢。
戒指是套上了,但洗个碗洗个菜终觉不爽,重要的是,洗澡时还要把它们摘了,更要命的是,我的皮肤娇气得很,对金属呀、塑料呀、蕾丝呀、标签呀过敏,那戒指套手上时间长了手指皮肤痒得厉害,不戴也罢。
自此,去了雕饰,倒也爽利。
此间,看多了金呀银呀、珍珠呀玛瑙呀、钻石翡翠呀等等不一而足,竟也漾不起一丝贪念了。
也学会了用批判的眼光看别人戴首饰了。
对门一胖女人,大脸盘、粗脖子、短身材,项间那粗大的颈链下挂一个金镶玉的大肚弥勒吊坠,活脱脱一个地主婆的形象,看了让人哑然失笑。(这么说似乎对弥勒佛有些不恭,不过咱们就事论事,相信那能容天下的大肚弥勒佛不会计较这些的)
至于那些浑身堆金砌玉的主,我倒很是看不起,而且也真替她们累得慌呢。
那天在幼儿园门前接宝贝儿,斜对面一个六十开外的奶奶引起了我的注目,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性。
她的皮肤白晰而干净,脸上有些许皱纹,然而这皱纹并没有让她显老,反倒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青春气息通过皱纹被强调出来了。那皱纹与她的脸配合默契。她笑,皱纹便随之笑,她不笑时那皱纹便温顺地点缀着她的面部。
她着一袭丝绸套裙,剪裁大方得体,浑身上下无一件首饰,反倒显得自然娴雅,虽说已经六十多岁了,却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她接到宝贝走了,我还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甚至晚上睡觉时还想着她,她那一身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雍容典雅的气质深深吸引着我。
在喜马拉雅听杨雨老师品晏殊的《破阵子》,杨老师说晏殊对于那些堆金砌玉的文章很看不起,他说这种诗句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品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土豪,其实骨子里却是一付乞丐相,是穷人想象当中的土豪生活。有人问他真正有贵族气的诗句是什么样的呢?
他说,像“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像“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像“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这一类诗句,虽然完全不说金玉锦绣,却洋溢着富贵人家的气息,你透过这些诗句,能领略那种优雅淡远的神韵,这才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听完我倒笑了,是了,为人做诗道理是一致的呢。不过咱虽与晏殊不可相提并论,但“笙歌、灯火、杨花、燕子、溶溶月、淡淡风……”也爱得什么似的。虽没有晏殊的华贵气质,却也有普通人家的碧玉风度。
剪剪风、淡淡月,白天素面一张、素衣一袭,夜里素食一餐、素梦一场。
月上中天,风摇花香。
作者简介
无言书香,本名周素香,做过代课教师,如今做着小生意,也学着画些写意花鸟画,在红尘中摸爬滚打着,不忘初心。生活中“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于凡尘间搜集着点点滴滴的爱与感动,与一树花开间,与一段文字间,与一幅写意间,快意人生。愿以诗意舞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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