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以季节的颜色与女子的妆容类比,秋天大约就是华丽的盛妆,颜色丰富且饱和。
天高高,是湛蓝;树叶在绿、黄、红三色间渐进层染;哪怕是落叶,或黄或红,也呈现绚烂瑰丽的色调。
而后过渡到冬季,天地间的色彩仿佛一步步开始降低它的饱和度,逐渐接近裸妆系。
没有了刻意的着色,妆刷的调度都在基本盘里转,最终呈现出冬天沉稳、内敛的模样。
冬天的颜色是朴素的。自然界中,万物收藏,土地裸露出它的皮肤;或下一场雪,天地茫茫,全然一片白的景象。
然而,冬天的颜色却也自成其体系,元素虽简单,表达却反而更丰富、细腻。人亦是在看似如此“单调而无趣”的色系中,被浓浓的冬日气氛所包围、所感染,感受四季中最后一个时节的给予。
棕色系之木色,是树叶落尽、徒留的枝干的颜色。
前不久一夜大风之后,小区门口的槐树一夜间叶子全部被风刮得干净,露出所有浅棕色的枝杈,如同一场冬季正式来临的宣告仪式。
树,好像是到了冬天才分出南北。北方冬天的树,一排一排直直的、高高的,枝干光光蔓延向天空生长,呈现出一种果敢而凌冽的生命力。
而在冬天,与木亲近,却似乎也会让人感觉到温暖且治愈。想到那些被应用到家具中的木材:原木地板相较于冰冷的瓷砖、显露着木头纹理的桌面相较于冷峻高傲的大理石,木质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质感,它是亲切的、温和的、柔软的。而木色,也变成了家居配色中的一抹暖色调。
棕色系之土褐,则是大地泥土的颜色。
到了冬季,土地上,草皮渐渐褪去绿色,裸露出泥土的本来面目。而落在土地上的枝叶,经过一段时间也终将变回泥土,完成冬季大地的更新仪式,等待为来年新的生长提供沃实的能量。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明,用“大地色”一词,来形容化妆品中的棕色系(而非其他代表棕色的意象)。大概相较于其它,实在也只有大地具有亘古的气质,可能成就与黑白比肩的经典。如同衣柜里的那件棕色大衣,多少年也不曾过时。
棕色系之咖啡色,也是咖啡、可可的颜色。
气温越低,人对热量就越难以抵抗,从秋天开始贴起的秋膘,是人抵御寒冷的仪式。
开咖啡馆的会尤其期盼一年中的冬季,因为天气一冷,暖手的热饮就开始变得受欢迎,比如热咖啡、热可可、热奶茶。
一口稠厚、一口甜腻、一口暖意,我想,大概相较于茶的清寂,咖啡、可可是热闹的、是人群中的,就连平时不喝咖啡的我,一到冬天,似乎也会忍不住流连咖啡馆里温暖的香。
雪的白,是冬天独一无二的色彩。不管是纷纷的、或是皑皑的,也不管是在严寒的北地,或是湿冷的南方,尤其在诗人的词句中,雪,变幻为各种不同的冬日意境。
狂放如,“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想象天上有一位神仙,因为喝醉了酒,于是发狂般把身旁的云朵揉成碎片,而那稀碎的云掉落至人间,便成了人间的雪。
那从天而降的白,在诗人的想象中,将云与雪的意象联系到一起,是那样浪漫、超凡。
温柔如,“却开门,树影满地压冻月”。浮现一个寒冬夜晚,夜读间隙抬头看向窗外,似乎茫茫一片白影,却不知是雪还是月。诗人于是推开门去,看见眼前的景象——地上的月光与积雪,在彼时的意境中仿佛融为一体。这样的画面,又是那般诗意唯美。
诗句中的雪,是云、是月,也是人间。
尘俗如,“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以前,只觉得这首诗里的人家,日子过得一定很清苦艰难,但如今再读却似乎有了不同的感受。那个或许在风雪中埋头赶路的山野农户,在他听见不远处那熟悉的犬吠声,心中大约也能升起温暖将至的确幸吧。
而或许,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有一个遮风避雪的地方,知道有一个人正在默默等你回家,即便是简陋的茅草房,大约也是俗世间最安心的归处。
白的意境在冬日,室外是雪之白,室内则是烟之白。
越是外面冰封雪飘,越是渴望钻进温暖的室内,那热气腾腾的白烟,大概也只有在冬天,才那么显眼、那么迷人。
不出门,约上三五好友,围坐在家中煮茶,或是开个火锅、打个边炉,边谈、边喝、边吃。冬日里人与人之间的靠近,在袅袅的水汽白烟里,萌生着暖意与温情。
某个工作日早上,对面的同事匆匆忙忙赶来,手上捧了杯星巴克。正坐在办公桌前准备开工的我,看着她手中那个变成“节日包装”的咖啡杯,恍然大悟般感叹——“又到了这个季节了啊!”
冬天,大概是一年中最有节日氛围的季节。
中国人的年节在冬季,古人在结束春夏秋三季的劳作后,终于在冬天放下农具、离开土地,聚集到一起,庆祝一年的收获,祈祷来年的平安。
中国人的年,是红色的。家家户户贴的春联、剪的窗花、放的爆竹……都是红色的。据说这是因为在远古的神话里,“年”这个凶兽作恶四方,但唯独怕火和红色,所以人一到年节就要张贴红色、燃放烟火爆竹,以求吓跑年兽。而时至今日,红色早已变成中国传统色谱中代表喜庆、代表吉利的颜色。
红色在中国人的记忆线索里就是年味。
还记得小时候,过年买衣服也都要选红色的。大年初一,大人小孩儿齐齐整整穿上红色的新衣,看起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才特别有过大年的气氛。
西方的圣诞季里也有红色,不过就像星巴克的咖啡杯,不是单纯的红,更多时候是搭配着绿色出现。据说这个配色源自冬青,西方人认为在万物萧索的冬季,还能继续结出红色浆果的冬青,代表非凡的生命力,能够使人们远离死亡之神。
然而不论东方,或是西方,冬天似乎都是被红色、被节日气氛萦绕着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冬天,是一个等待的季节。
自然中,万物收藏起锋芒,等待来年春天生长。树木落叶、落叶成土,这是大地在冬天需要完成的仪式,生命力在此中酝酿着。于是,留在土地之上的便是它们最原始的棕。
天空中,水汽凝结成雪,覆盖到大地。所谓冬天,或许也是等待雪融化的过程。白雪营出时间的界限,雪融之后便是春天。而它是诗意的、也是尘俗的,冬的意境,是一片茫茫的白。
而人,在庆祝中等待,等待新年的到来。一个个季节终于走过,到了冬天,总有辛苦需要慰藉,亦总有收获值得庆祝。于是把节日留给冬天,变成一抹抹的红。
冬的颜色,不似春般娇俏、不似夏般蓬勃、不似秋般瑰丽,但它是沉稳的、庄重的、内敛的。它更像一股“静”的力量,等待过后,是无尽的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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