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晚年思乡故事(杜甫对蜀州名胜的寻访)(1)

◎张 起(学者)

岷江流经川西平原腹地,将其划分为两部分,岷江西岸为蜀州(今崇州市),东岸为成都,两块富庶的坝子遥相呼应。子美居住在东岸的成都西郊,离蜀州很近,他出游常去西岸的蜀州访友、游历。乾元二年底(759)子美到成都时,王缙正任蜀州刺史,并且裴迪还跟着王缙一道在此任职,裴迪与王缙在长安时期就是老朋友了。

上元元年(760)秋,杜甫到访泗安寺。泗安寺在蜀州东门安阜乡,安阜唐宋时称泗安,平畴风光十分旖旎,唐时这里是连接成都与蜀州的通衢大道。诗人登上寺内钟楼,遥望蜀州城廓,西山上皑皑白雪,晚霞在雉堞上即将隐退。城外的原野上、竹林边,暮霭像青翠的浮烟搭起烟桥;楼下僧人敲响铜钟,声音像涟漪泛开,更显出田野的寂静……面对此景,诗人想起住在州城的友人,给裴迪写去了著名的《暮登泗安寺钟楼寄裴十迪》:

暮登高楼对雪峰,僧来不语自鸣钟。

孤城返照红将敛,近寺浮烟翠且重。

多病独愁常阒寂,故人相见未从容。

知君苦思缘诗瘦,太向交游万事慵。

诗中“多病独愁常阒寂”,“病愁”,一是指身体得病,二是指自己不幸遭遇。只有来自长安的裴迪理解子美苦衷,故言“故人相见未从容”。泗安寺历史悠久,所在地历史上曾设有四安铺,是蜀州通成都的要道。唐时该寺已非常著名,楼观高耸,田畴风光萃于一寺,曾吸引不少文人雅士游赏,杜甫便是慕名而来。寺亦因子美诗而影响甚大,明末毁于兵燹,雍正复建,殿宇齐整、钟磬毕备,为川西大寺。王缙调回京城后,高适继任,子美更时常去蜀州访胜作客。

上元二年(761),子美两游蜀州新津县城东南五里修觉山修觉寺。前游作《游修觉寺》:

野寺江天豁,山扉花竹幽。

诗应有神助,吾得及春游。

径石相萦带,川云自去留。

禅枝宿众鸟,漂转暮归愁。

后游作《后游》:

寺忆曾游处,桥怜再渡时。

江山如有待,花柳自无私。

野润烟光薄,沙暄日色迟。

客愁全为减,舍此复何之?

这两诗,前人均作一般游旅诗,未作深解。这是忽略了诗人的“诗史”笔法。鄙意《后游》诗末透露了诗人对遭到肃宗疏远及至迫害之愁,但蜀州的自然人文美景又让他释怀,“舍此复何之”,这是天府文化的“乐观包容”。子美流落巴蜀山水间,如屈原蒙怀王放逐之难。主因是肃宗对“琯党”的迫害,一年后又都平反,官复原职,唯有子美一人不予平反。加以中原未定,干戈不止,民生多艰,满腔愁愤无由排解,徜徉蜀州山水,虽得以“减愁”,但益增其哀。子美诗表面豁达,实则沉郁,他对肃宗不敬孝父亲的批评,而引起的华州罢官事件,才有漂转西南天地间的经历。史载“杜逢禄山之难,流离陇蜀”只说到了问题的表面,更为重要的是他还遭逢屈原之难而流放。杜甫与肃宗微妙的关系,杜甫亦终身不能向人道,在皇权社会,个人再大的冤屈也必须为尊者讳。因此诗人只是以顿挫委曲之态出之。正因为如此,杜诗感人尤深。以此来解子美天府诗才通脱,才不负春秋隐笔的“诗史”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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