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一个早上,家住江西省余江县倪夏村的普通妇人倪细英刚刚起床。她先去正厅,习惯性地擦了擦已亡故10年的丈夫倪发胜的遗照,又上了一炷香后,才转身去厨房做一家人的饭菜。

此时,倪细英的儿女和公婆正陆续起床,倪细英再嫁的丈夫老冯笑眯眯地拎着一只鸡从门口进来:“不是说今天我做鸡给爹妈和孩子们补身子吗,你怎么起来了?最近你干活辛苦,好好歇一天,今天就让我来给大家露一手。”

儿子小国看着继父进来,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着杀鸡拔毛,爷俩亲密无间地说着话,看起来就像亲生父子一般。女儿小婷听了继父的话,笑着进厨房把妈妈推了出来:“就听爸的吧,您今天好好歇歇。”看到女儿一脸鬼灵精地冲自己眨眼,倪细英忍不住笑了。

正当一家人简单而温馨地说笑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打碎了这样美好平静的画面。那是倪细英听了10年的声音,是她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的,前夫的声音:“细英?”

倪细英僵硬地转过头去,赫然看见那死去了10年的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家门前。确实是倪发胜本人,就在刚刚,倪细英还亲手抚摸过他的遗照。虽然这张脸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但五官眉眼都能认得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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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倪发胜眼里全是泪水,一脸惊喜地看着这栋崭新的三层小房,开口道:“这?这房子?”听到他这样开口,倪细英终于回神,她冷淡地开口:“这房子跟你没关系。”接着,倪细英拿起身边的扁担,毫不犹豫地冲着眼前的人抽了过去。

死了10年的人突然复生,妻子却对他的“复活”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恨不得拿扁担再把他抽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一切还要从10年前说起。

1.丈夫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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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发胜原本只是倪夏村的普通农民,平时也会给别人打短工贴补家用。一次干活的时候,工地上的钢筋掉下来,刚好砸中了倪发胜的脚,让他落下了轻度残疾。

按理来说,这样的倪发胜是娶不上媳妇的。可幸运的是,倪发胜还有祖传的裁缝手艺,哪怕他不能在工地干活,也可以去广东、福建等地的服装厂打工养活妻儿。也因为这一点,哪怕丈夫一直腿脚不便,倪细英一家的生活也不算难过。

2003年,也是倪细英的儿子小国5岁那一年,村里家家户户的人都拆掉土房,盖起了钢筋水泥的小楼房。倪发胜看在眼里,便提议和妻子二人一起出去打工,多攒一些钱回来,也造这样一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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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细英想着,儿女转眼之间就会长大成人,如果有一套好一点的房子,也能够让他们的婚事顺遂一些,便答应了。二人立刻收拾东西,兴致勃勃地去了广州,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场危机正在悄然降临。

2003年,非典席卷整个中国,每天因为感染疾病而死的人数不胜数,闹得人心惶惶,动不动就冒出疯抢食盐和板蓝根的事来。广州作为重灾区,更是人心浮动,每一个人都在为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而担忧,压根就没有机会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外地人。

倪细英没出过几次远门,心里害怕,一直催促着丈夫回家。可倪发胜常年在外打工,哪里肯空手回去,只好耐心劝慰妻子,让倪细英先回去,自己再等待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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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细英担忧孩子,见劝不动丈夫,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先回了家:“可千万记住,要常常捎信回来。没空也要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就打到门口的那个小卖部里,让他们来叫我。”倪发胜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妻子放心。

回到家后,倪细英带着老人和孩子,安安分分地缩在家里等着灾难过去。她唯一去得比较多的地方,就是门口有电话的那家小卖部,生怕错过了丈夫打回家的电话。

一天、一个月、半年、一年……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丈夫却始终杳无音信。倪细英心里越来越不安,她打电话给自己在广州卖菜的表哥,却得知表哥也很久没有见过倪发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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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小婷已经11岁,知道的东西多,对父亲的感情也深,知道父亲失踪了,立马拜托同学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母女俩一个拜托熟人,一个利用网络,都希望赶紧得到倪发胜的消息。可结果却总是让她们失望。

2.柔弱的肩膀扛起一整个家

很快,倪细英的儿子小国到了上学的年纪。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可家里最大的生活来源已经不知所踪,倪细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找人上了。

倪细英不再苦守家中等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响起的电话,她开始四处寻找工作贴补家用。不过,倪细英一直没有放弃打听丈夫的消息,这些日子一直都跟广州的亲戚有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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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们都没有收到有关倪发胜的消息,都在劝她说倪发胜可能已经得病死了,让倪细英别再这么执着。可倪细英始终不相信,她想着,自己丈夫出去打工的初衷就是为了建一座新房子。既然他还没回来,那自己就把这栋房子建起来,慢慢等着丈夫回来。

倪细英找公公婆婆和身边的亲戚们借了3万元,在丈夫之前做好的宅基地上建了一层钢筋水泥做的小平房。直到房子落成,倪细英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丈夫的消息,而家里此时已经债台高筑。

倪细英没办法,只能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公公婆婆,自己跑到邻近的镇上打工。为了还清家里的债务,倪细英一天打好几份工,每天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闭眼没有一刻休息。

倪细英没什么本事,能干的也只是扫地、洗碗这样工资微薄的活儿。这样的工作,即便把她拆成几半每天连轴转,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还清家里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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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细英

家里欠着债,倪细英始终心里难安,连过年都不敢回家。那几年里,每次过年的时候,倪细英就会坐在出租屋的窗前,愣愣地听着窗外响起的鞭炮声。

眼泪落进她面前的稀粥里,让粥都变得发苦。可她还得咬着牙喝下去,因为这碗稀粥就是倪细英唯一的年夜饭。娘家人看见她日子过得这样苦,都想办法劝着倪细英改嫁,可倪细英始终不愿意去相看。

倪发胜失踪好几年,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倪细英不信,她还想等丈夫回来。

终于,倪细英攒了些工资,她高兴地给儿子女儿买了些好吃的,大包小包带回了村里。

倪细英原本想着先把手里的行李放下,再去公公婆婆那儿把孩子接回来。可她刚走到自己家门口,就发现路边蹲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抱在一起大哭,正是倪细英的一双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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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细英心里一痛,连忙冲了上去抱住了两个孩子,问他们怎么了。骤然看到妈妈,两个孩子惊讶之余更觉得委屈,抽抽噎噎地说了事情。

原来,小国年纪小,营养又跟不上,长得跟个豆芽菜一样,引得班上很多同学都欺负他。再加上小国没有爸爸,没人帮他讨回公道,身边的孩子越发瞧不起他,没有人愿意跟小国玩。

所以,小国每次回家的时候,衣服都被别的小朋友撕的破破烂烂的,有时还被推到地上弄一身的泥土,惹得爷爷奶奶很不高兴。他们一不高兴,姐弟俩就会被轰出来,连饭都不给吃。

小婷没办法,只好带着弟弟躲到家里来。可家里没人,他们只能蹲在路上,等爷爷奶奶消气后再悄悄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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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两个孩子的话,倪细英心痛如绞,她看着两个孩子,几年不见,他们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小脸蜡黄,瘦瘦小小的,身高完全不及同龄的孩子,体重或许只有同龄孩子的一半。

倪细英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的丈夫似乎是真的不在了。如果他在,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饿得这样瘦骨嶙峋?

3.新的生活

小婷和小国也对眼前的妈妈感到陌生,她不爱笑了,脸上多了好几道皱纹。明明一家人分开没多久,母亲却好像苍老了近10岁,比以前瘦,腰背也比以前佝偻,弯着腰做事的时候会觉得很累,有时还会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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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细英

小婷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知道妈妈在外面辛苦,所以这些年来,不管她和弟弟受了多少委屈,她都没有开口跟妈妈说过。小婷知道,妈妈已经很累了,从她疲惫的面色就看得出。

这次,小婷之所以说出这些话,就是想让妈妈知道没有家长在身边的孩子活得有多苦,小婷希望妈妈可以留在小国身边,她不希望弟弟一直挨饿受欺负。

“妈,你回来吧,或者以后你带着弟弟。我想去打工,有两个人挣钱,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小婷一脸认真地说。这是她思考了这么久以来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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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细英哪里舍得她放弃学业,女儿成绩优异,如果一直读下去的话,一定能够上个很好的大学,改变穷苦的命运。小婷却笑着说:“你就一个人,顾不好两个孩子的,小国还小。妈,我想照顾你们。”

倪细英坚决不同意,可就像小婷说的,他们没有别的办法。最终,小婷自己去提交了退学手续,很快就出门打工了。有了小婷的帮忙,倪细英不用再打那么多份工,也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照顾儿子。

村里人却发现,倪细英在别的方面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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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倪发胜失踪,村里人都三三两两地议论过他可能已经感染非典,回不来了的事。之前他们每次这么说,倪细英都会很不高兴,有人上门劝倪细英改嫁,倪细英还会生气地把人赶出来。

可现在,倪细英已经能够很平和地接受倪发胜死亡的事,不会再托广州打工的亲戚打听倪发胜的消息。如果有人上门劝她改嫁,倪细英有时候还会出门相看,似乎真要从里面挑一个出来。

倪细英确实是认真的,而且在2008年挑中了这个合适的人。他叫老冯,是倪细英打工的鹰潭市的一个厂子里的工人。老冯离异过,还带着一个儿子,应该不会非要妻子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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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细英对一双儿女亏欠良多,不可能会再生一个孩子分走自己的母爱。所以,在刚和老冯处对象的时候,她就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再生。老冯也没生气,他本就心疼他们母子,也只想好好照顾他们,他还向倪细英保证,以后一定会对小婷和小国视如己出。

因为两人都对不生孩子达成了共识,所以也就没想着再扯结婚证,就这样搭伙过起了日子。老冯也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诺言,他和倪细英一起努力工作,先还清了倪细英之前欠下的债务,又在倪细英之前盖好的平房的基础上加盖了两层新房子。

看着这栋漂亮的三层小平房,老冯捋一把自己脸上的汗,笑呵呵地说:“建好一点,以后给咱小国娶媳妇。”倪细英也笑了,她的眼光没错,老冯确实是个好人,他甚至同意把倪发胜的父母也接过来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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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发胜的父母之前没照顾好孙子,一直心里有愧,这次倪细英夫妻建房子,他们特地送了1万块钱过来。倪细英收下了他们的好意,房子盖好后,立马把他们接了过来,夫妻二人把他们当亲爹妈一样孝敬。

4.“死而复生”的丈夫

时间一转眼又过去5年,三代人住在一起,日子逐渐红火了起来。倪细英终于不用在外面过年,在冰冷的出租屋里听着别人家的鞭炮和笑声。有老冯在,每一个年他们一家人都过的平淡又温暖。

小婷和小国也逐渐习惯了有老冯这样的一个父亲,尤其是小国,倪发胜走的时候小国刚刚5岁,他对父亲从来没有什么印象。老冯的存在第一次填补了父爱这块的空白,让小国觉得格外新奇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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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细英的儿子

小婷虽然对亲生父亲还有感情,可老冯也在她塑造人生观的关键时刻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教会了小婷很多做人的道理。最关键的是,老冯也和母亲倪细英一样,希望小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下书本,是真心为她着想的人。所以,小婷也已经接受了这个新的父亲。

而倪发胜的父母本就没有立场挑剔,老冯又是真心对倪细英母子三人和他们老两口的。这么些年,即便两位老人一开始不乐意,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老冯已经和他们成为了一家人。

可就在这时,倪发胜却突然回来了,还大声咒骂老冯,说老冯是小三,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大喊着要把老冯赶出去。儿子回来后,老两口也突然翻脸不认人,拿着扁担就往老冯身上打,死也不让老冯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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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情况,倪细英怎能不生气?倪发胜抛妻弃子10余年,让他们母子三人在痛苦里挣扎,甚至几乎赔上小婷的一生。倪细英怎能不怨?早知如此,她倒是恨不得他当初死了,好过自己丈夫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

倪发胜在一旁哭得很是冤枉:“我也不想的,我当初被偷了钱,身无分文。又生了病,怎么敢回来?这么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就是希望能给你们母子好日子过,可做一次赔一次,现在还落得一身的病。”

倪细英斜眼骂他:“你放屁!你明明就是在外头有了人,和小三逍遥快活去了。当年我去你宿舍看你的时候,你床上就有别的女人的衣服,当时我问你就被你糊弄过去了,现在还想骗我。你明明就是生病了又没钱,被人家踹了,现在想回来想让老娘伺候你,我告诉你,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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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发胜

倪发胜嗫嚅一声,没说话。小国突然开口:“如果你真的只是生病了,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整整10年,你连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的机会都没有吗?”

倪发胜哑口无言,只说这是自己欠考虑了。小婷讥讽一句:“欠考虑?我看你这次回来,嘴里就没一句真话。难道我出去打工说要赚个几千万,赚不到这些钱,我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要了吗?”

倪发胜父母看着儿子即将妻离子散,急了,赶忙上来劝。他们心里还是希望自己儿子能和媳妇重修旧好的,不然也不会亏心地把一直很孝顺他们的老冯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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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儿子儿媳一直没离婚,老冯算起来也确实是个第三者。他们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站得住脚。倪发胜也正是捏住了这一点,才会以一副男主人的姿态自居,吵着嚷着要把老冯赶出去。

“细英,我这次回来真的是想弥补你们的,你相信我,咱们一家人以后好好过日子。”看着他这副恬不知耻的样子,倪细英气得半死:“我死都不可能和你和好,我要跟你离婚。”

倪发胜眼神一转:“离婚可以呀,可我现在是你老公,我才是这房子的主人,要想离婚,这房子得归我。”倪细英哪里肯,这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是她和老冯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怎么舍得拱手让人。

可这地基确实是倪发胜家的,自己当初也是为了完成“亡夫遗愿”,却没想到一番痴心最终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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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没有谈拢,还是闹上了法庭。法院判两人离婚,三层小楼一人一半,念倪细英付出良多,多分了她一个2楼的厅堂。至此,这场闹剧彻底落幕。倪发胜虽然如愿以偿得到了房子,可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再亲近他,只叫老冯爸爸。

倪细英也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和老冯正式结为夫妻。他们分到了鹰潭的房,在城市里有了落脚的地方,开始了他们一家全新的幸福生活,但二人都不愿意再赡养倪发胜的父母。

倪发胜和其父母看似赢了,实则却输掉了一切。善恶有轮回,他们会一直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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