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笑容温润,将刀片自右胸缓缓拔出。
刀上带着血,他转过身,走向桃树所在的桃源。他仰望天幕笑道:“其性若此,全性保真,若有所垢,宜当受之。”
浩然历嘉春十二年,六月,白纸福地。
我拖刀而至,天空中下着雨,如我此时的情绪,带着股不明所以的哀伤和愤怒。
入云的山脉连绵起伏,一株万丈高的桃树立于天地正中,风起,花落如瀑。
巨城依山蜿蜒,却是以群峰为柱,于其上建立本不该见于人间的巍峨宫殿,即便我立于天幕俯视,依然只觉渺小如沙。
神龙矫首向空,彩云之间,有凤来仪。
我默默看着这一堪称神迹的建筑,莫无表情。
那个本该执笔的人,便在这里梦着他的彩云间吗?
额上青筋跳动,我无比熟练地抽出名刃.万刀片,如印象中某个横臂且横剑的剑客,却是
纵劈而下,怒喝道:
“风又起,当如何?”
万刀相继,十万刀片熔铸成开天辟地的一刀。
一刀一城面前,我小如芥子。
玉城崩摧,峰裂为渊,我的右臂下垂,左手反手拖刀,神情淡漠,声音回荡在废墟间。
“没有书友,文以载道,南柯一梦。”
雾起,我踏入雾中。
雾散,本无城市山岳,只有一袭半袖的微胖男子,戴着眼镜,手中摩挲着劈得碎裂的白色棋子,一手落一黑子,自言自语道:“可惜了。”
风起,桃花新落如瀑。
桃花中,有铁骑突出,由虚无渐凝实质,千骑鼻响如雷,继而长嘶。
总管再落一白子,有如仙女子,袅袅婷婷,眉惜如柳,轻轻施礼。
总管望向我,笑道:“你想看的,是这些吗?”
“我还有216子未落,身在局中,着实让人流连。”
第二句时,他望向天幕,似在与天外某人言语。
我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说,可我环顾四周,望向渐渐丰盈的白纸福地。
有老叟稚童,奔执黄鹂,老叟呼喝不止,笑意不断。
有帝王登高,一小天下,却在最高处说着童年不再有人听的稚气话。
有巨商大贾,恶事做尽,唯独面对一孤苦女孩时伸出了手,欲洗平生,却被一剑削去了头颅。
……
最后,万骑汇于平原。
我低着头,轻声道:
“其实,你可以换种方式。”
他哈哈大笑道:“欲得知己几何,我又何必为人知。”
“既为妖孽,若无几分棱角,我便不是我了。”
我望向他,声音从嗓中迸出:“半步不退?”
他双臂张开,似要以某个轻狂的姿势狂啸呼喝,已过而立的他最终双手笼袖,笑容温和道:“性固若此,半步不退。”
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句话,有股热流从胸膛中涌出,泵入滚烫的四肢。
落满桃花的草地瞬间崩裂,我腾空而起,无视如铁潮奔涌的万骑及如云列阵的人间仙人。
十万刀片再度凝为横贯天地的一刀,我以左手持刀,自拔刀起,刀锋便已贯穿总管。
他依旧笑容温润,将刀片自右胸缓缓拔出。
刀上带着血,他转过身,走向桃树所在的桃源。他仰望天幕笑道:“其性若此,全性保真,若有所垢,宜当受之。”
我望着他渐渐走远,周身一切渐渐化为虚无,虚无的世界中,一道声音留在耳畔,本该消散,不愿消散。
我以双手掩面,虚无消散,夜星正明。
有人说道:
“三十多年,我一直都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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