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年味渐浓,不知不觉又临近年边。
曾记得,长期以来,只要进入了寒冬腊月,广大农村的各村各寨,到处都是人们忙着打糍粑的热闹场面。
打糍粑,是我国很多地方的春节风俗,各地因民族不同,糍粑的原料、打法、吃法等也各有差异。尽管如此,但在腊月里打糍粑却都是所有地方一年之中的一件大喜事。
打糍粑那天,亲戚邻居都来帮忙,全家老少齐上阵,高高兴兴的,整个院子热火朝天,热热闹闹的。到了这个时候,孩子们也知道,糍粑一打,就快要过年了。
春节的糍粑,成为人们走亲访友的礼物,寓意为团圆如意美满,阖家幸福安康;春节的糍粑,也承载着我儿时的欢乐,勾起我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和牵挂!
每逢过年时节,我就想起在老家家家户户打糍粑的场景,忆起那份香醇,萌生一份馋意,也泛起一缕乡愁。而今,身处异地他乡,虽然生活改善了,不再是以前的苦日子,但是思乡的情结依然无法改变,反而与日俱增。
家乡的每个节日,都有不同的奇妙美食,形成了独特的饮食文化,它们无时不让我魂牵梦萦。特别是过年打糍粑,那甑糯米饭红红的火苗,那刚出槽的白白的、柔柔的糍粑,总是无声无息地走进我的梦乡,撩起我的思念。
最难忘的还是烤糍粑吃。
糍粑有很多种吃法,有些地方放青菜一起煮,吃咸香的;有些人放在柴火上烤,两面焦黄焦黄的,沾着白糖吃;有的则是用油进行炸炒,油光发亮的,涂点霉豆腐吃……每一种吃法,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记得当年在乡里读书时,每个腊月、正月,有时甚至是二、三月的周末回家,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烤糍粑救饥、解馋,那种味道,至今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在读师范那时,有一年放寒假回家。那天,当我走进屋里,看到父亲孤零零地躬身坐在四方火炉的上方,烤着熊熊的柴火。
沉默寡言惯了的父亲,见了我,也不多话,只是淡淡问了句:回来了!然后便在火炉里支一个小铁架子(我们叫“糍粑架”),去庞桶里拿了两个红彤彤的糍粑来烤上。
苗族人的食物最为讲究,不但注重味道,也注意颜色。我们打糍粑时,还会在一些糍粑上涂抹色彩,或写上“福”“寿”“富”“贵”等字,或画上花草鱼虫等图,白里透红的,非常喜庆!
一会儿,糍粑渐渐炸开了,慢慢鼓起来,烤得脆脆的、糊糊的,顿时,香味弥漫在整个笼着烟气的屋子里,让我口水都来回咽了三四次。
我立刻抓了一个糍粑在手上。刚烤熟的糍粑既黏又烫,咬一口,手一拉,扯出长长的、亮亮的美丽线条。也顾不得欣赏和品尝,一个糍粑三下五除二就被我囫囵吞枣了!
坐在火炉上,里外全是温暖。或许是饥不择食,也或许是离家大半年了,感觉这次的糍粑尤其漂亮,格外味美。
靖州是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人们特别喜欢制作形形色色的粑粑,几乎每一个季节都有吃的:元宵粑、甜藤粑、清明粑、粽子粑、重阳粑......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这里有着悠久的粑俗历史,在逢年过节、生养寿庆、订婚成亲、参神拜佛、建房上梁等仪式中,粑粑都是必不可少的食物,与人们的生活融在了一起,形成了特有的粑俗文化。
其中,最普遍、最具特色的非糍粑莫属。据靖州县志记载,境内人民有用糯米制作粑粑自食或馈赠亲友之习惯。特别是春节,家家都打糍粑,盛入坛、桶中用水浸泡保存,经常换水,可保存半年不变色、变质。
苗侗新娘回门,要用糍粑盖篮子送爹娘,叫“盖篮粑”;新屋上梁,就将糍粑抛散给围观者,叫“富贵粑”或“抛梁粑”;过年走亲戚,会赠送糍粑作礼品,叫“贺喜粑”;平时也打糍粑自己吃,叫“懒汉粑”......
靖州人爱打糍粑是不争的事实,尤其在过年,如果哪家不打,就会被人看不起。因是为过年而特意制作的糍粑,所以也叫“年粑”。少则吃到正月满,多则要吃到五六月份。特别在苗乡侗寨,人们出去干活时,都是带着糍粑去,到了吃中饭时,就烧一堆火烤糍粑吃,既方便,又充饥。
同时,乡下的糍粑种类还非常繁多、颇具特色,除了纯糯米之外,还有掺了粟米、高粱、蒿菜、薯米等混合而成的花花绿绿的糍粑。这些色、香、味、形融为一体的糍粑,真正让人回味无穷、无比念想!
生活在农村是一种福气,这里绿树成荫、野味众多,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生活节奏不紧不慢,人们怡然自得悠闲。关键是还有那么多的野花野草,不但可以装点生活,还是美味佳肴,那是城里人绝对享受不到的美食。
今天介绍的苗族年粑,主要是用糯米掺杂乡下特有的植物所精制成的两种糍粑,不仅城里人不会制作,即使在苗乡侗寨,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隆重生产。
一种是“粟米粑”。顾名思义,也就是糯米掺和粟米做成的糍粑。
粟米,也指小米、稞子、黏米,是谷类作物“粟”脱壳制成的,因其粒小,故又得名小米。
粟米味甘、咸,性凉,能益脾胃,养肾气,除烦热,利小便,具有防止泛胃、呕吐的功效。同时,粟米含有较多的蛋白质、脂肪、糖类、维生素和矿物质等,能供给人体丰富的营养。
粟米虽小,但作用却大,深受人们青睐,成为熬粥的原料,少数民族地区更是打成糍粑,诱惑至极。
“粟米粑”成型后,金光灿灿,就像一轮圆圆的、黄黄的太阳,拿在手里左瞧右看、爱不释手,根本舍不得立即食用。
另一种叫“白榜粑”。在农村广阔的田野里,许多花草、叶子都可以食用。苗乡侗寨有一种巴掌大、有香味的草木,长在幽幽的农田边、静静的小河坎、潮湿的草丛中、向阳的山坡上,叶子背面是白色的,正面是褐绿色的。它的汉语名不知什么称呼,当地人喊做“白榜叶”。
用糯米掺着这种草叶打出来的糍粑,颜色呈墨绿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以前,粮食不多,人们吃野菜是为了补充口粮;现在,依然还用“白榜”打糍粑,就是追求高质量的生活,为了身体健康。
关于怎样打“粟米粑”和“白榜粑”,其实与打糯米糍粑大同小异。去年,在写年味系列文章时,我已专门作了介绍,这里不再细说。
不过,值得提醒的是,头天晚上,要把粟米和“白榜”先冲洗干净,再进行浸泡,“白榜”还需捣烂、揉碎,第二天放入甑子里与糯米一起用柴火蒸熟。
由于加入了一半的粟米和“白榜”,打的时候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和体力了,务必做到快、准、稳、狠,要翻过来、覆过去地反复撕扯着打,这样才能打得均匀,做出的糍粑才会光泽发亮。否则,如果打不透、捶不烂的话,做成的糍粑则要颜色没颜色,要模样没模样。
想要吃到稀有的美食,必然要付出辛苦。打“粟米粑”和“白榜粑”是一项有较高难度的体力活和技术活,所以人们一般只在过年这个最重要的节日才隆重登场、努力开打。
与众不同的苗家年粑,在所有糍粑中风味独特、独树一帜。这份美丽,是少数民族人民勤劳与智慧的体现,也是来自大自然的赐福。欲“粑”不能,咬一口,慢慢嚼、细细尝,浓了年味,醉了年俗,忘了时光!
文/吴展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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