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潘丛山

文:周于江

图二五:大俗摄影

1992年3月,我父亲患肺癌去世,当时我二十岁,我二弟十七岁,三弟十三岁。

母亲面对这种局面,愁苦地上吊自杀的心都有。

试想,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贫穷的乡村,怎样担起三个儿子娶妻生子的重担啊。

山村老人的悲惨生活(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1)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碰巧,我们一家遇到了一个贵人,才使我家脱离了苦海,才使我们这个不幸的家庭起死回生。

可代价也是巨大的,它是牺牲了我母亲的名声换来的。

一天,一个用拖拉机给我们前邻送建筑材料的人,他因口渴来到我家讨碗水喝,善良的我娘就赶紧给这人泡了茶。

眼看到了饭点,娘就又马上做了饭,让那人享用。

言谈中,那人知道了我家的情况,嗟叹不已。

那人对我母亲说,大嫂啊,为什么好人,总是命这么苦啊。

显然,他作为一个陌路人,受到母亲的良好接待,认定这位大嫂肯定是位好心人。

他又说,现在家有一个儿子就够呛,你却有挨肩的三个,他们又没了父亲,这样你怎么能担得起哟。感慨一番后,那人还同情地抹着眼泪。

这人名叫王友,是离我们村七八里路外的王官庄村的。

他也是前年才死了老婆,抚养着还在上学的一儿一女。

他可是个既精明又能干的人,他看到当下农民光靠种地,也就只能解决肚子问题,照样穷得叮当响,便广开门路挣钱。

他凑钱买了辆拖拉机,农忙时给农户耕地播种。农闲时,给周围村子里的搞建设的人家运送建材,家里还代换着面粉(当时农民多用麦子换面粉)。虽然死了老婆,却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他与我娘都是中年丧偶的人,感同身受,知道其中滋味,才听完母亲的叙述后,同病相怜的直掉眼泪。

当王叔看到,我家三间草房,有一间已经顶塌露天时,便好心地对我娘说,大嫂,不论怎样,不能把这几间房塌了,塌了,你们娘几个可住哪里啊。

我先赊给你们些瓦,换上烂了的檩条,把草房换成瓦房就保险了。

当时正面临雨季,娘正为此犯愁,王叔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我娘便千恩万谢答

应了。

后来,王叔觉得我娘几个仅靠几亩粮田是永远翻不了身的。

就给赊来了一个二手拖拉机,让我跟着他跑运输。

山村老人的悲惨生活(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2)

另外,让我娘在家开了一个面粉零售点,也像他家一样对外售卖兼换面粉来赚钱。

又把我家单纯种粮食的那几亩地,改种了既省工省力,又比种粮效益好得多的木宿草,他负责销售到一家奶牛场。

二年的工夫,我家的日子就有了起色,甚至超过了村里大部分人的收入。

农村人大都这样,看你过得好,他们嫉妒恨你,看你过得差,他们瞧不起你,贬低你。

我父亲去世后,村里人都想看我家笑话,他们乐见到我们三条光棍,与一个老娘,可怜巴巴的在村里无尊严的活着。

现在,我们娘们日子刚好一点点,他们心里就不平衡了。

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就非弄出些绯闻来他们才心甘。

有人恶毒地说,我们家的变化是我娘用x换的,有的讲,我娘现在不知与多少男人有染。

这些人当中居然也包括我的亲三叔和三婶。

我三叔当面训斥我,你也是二十多岁的男人了,就甘愿让你娘,干这些丢门风的脏事。

你们家不要脸,我还怕丢人。我三婶竟然在街上公开污言秽语说我母亲,还添油加醋,连编加扯的,好像她亲自发现过我娘的奸情。

这些从自己族里人嘴里传出的信息,就更增加了事情的真实度,也主要是他们大都愿意相信这些。

也就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弄得我娘,真成了一个不守妇道的烂女人。

说起我好吃懒做的三叔夫妇,我们娘们心里在滴血。

我三叔是我父亲不惜家底,给他盖的新房,娶的老婆。

我爹在临咽气时,还拜托他照顾我娘四个。可我爹去后,他却始终看我们的笑话。

我三叔多少会点瓦工,我家那间漏着天的房子,我娘求他不下三次,让他帮忙给修一下,他都是带搭不理的,以没时间为由推托。

我家麦子用机器脱粒时(得用五六人),我娘想让三婶来接一下麦粒,三婶却以浑身不舒服为由拒绝。

山村老人的悲惨生活(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3)

现在,看着我家稍好一些,他们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

我回家告诉母亲外边这些闲话,和三叔对我们的态度。我们母子委屈地抱头痛哭。

我娘说,儿啊,你可清楚你娘,没有做半点对不起你爹的事。

娘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为了你兄弟三个能成人,你娘什么屈辱也愿意受。孩子,他们愿说啥就说啥,咱们堵不住他们的嘴。

我听罢,跪在我娘的膝下泣不成声。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娘,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做出多么大的牺牲啊。

要知道在当时,一个女人的名声有多么重要啊。

我娘出门,人们在后面指指点点,有的人还在身后呸呸地吐口水。

娘又继续说,你王叔是个多好的人啊,他可怜我们,帮我们一下,他们怎么就容不下咱们啊。她边说边往外涌着热泪。

其实,王叔与我娘,既当爹又当娘,整天忙得像陀螺一样连轴转,根本就连向这方面想都没有时间。

可当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王叔为了避嫌,送货到我们村,连碗水也不敢到我们家喝。我娘为此,愧疚得不行,只能让我三弟用一个大杯子,泡上些茶叶给王叔送去。

好在,我有一个心地善良,快言快语的三姨,才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关于我娘的一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离我村才四里路的三姨的耳朵里。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知道自己二姐的为人。

可她由此又想到,二姐才四十七岁的人,何不弄假成真。既堵住了那些流言蜚语,以后二姐和外甥们也有了依靠。

她先找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娘嫁给王叔,我对三姨说,只要娘愿意,我不反对。

山村老人的悲惨生活(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4)

我姨便单刀直入地问我娘,她说,二姐,你觉得王友这人怎么样,我娘说,不用说是个好人。三姨又说,既是好人,他死了老婆,你,我二姐夫也没了,你们都才四十多岁(王叔时年四十五岁),为什么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直接过在一起,相互都有个依靠,也封住了那些乱嚼舌根子人的嘴,多好的事。

我娘红着脸,羞涩地苦笑一下说,妹啊,我怕人家笑话啊,再说,我三个儿子,怕老王受拖累不愿意啊。虽然是跟自己的亲妹说这种事情,思想守旧的母亲,还是觉得难为情得很。

我姨却冷笑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年轻人都不结婚先同居试婚,难道我们中老年再婚,就怕他们笑话?随他们议论,我们过我们自己的。

二姐呀,你算算,你还能活多少年,还傻傻地顾虑这些,我去找下王友,我断定十有八九他是乐意的。

对于性格怯懦的我娘来说,三姨的话,无疑是一剂强心针,她心里坚强了许多,用力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三姨又去做王叔的工作。

王叔先是觉得,两家五个孩子压力太大,怕承担不了责任。可又一想,能碰到我娘这样勤劳善良,又贤惠的女人也是难能可贵,咬咬牙往前奔吧。也就干脆利索地答应了。

山村老人的悲惨生活(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5)

他们办理了登记手续,简单地举行了婚礼,算是名正言顺地走在了一起。他们商议两边跑着,两边都不能把日子耽误了。

此时,聪明的王叔的两个孩子已先后考上了大学。

我也到了成婚的年龄,经济上无疑是压力山大。

很有经济头脑的继父,利用他村里的沙子资源,办了一家小型水泥预制件厂。

当时我二弟已不上学(高中未考上),我们四人同心协力,在继父的带领下,苦干加巧干,又加上正值建筑业兴盛时期,我们的水泥预制件,供不应求。

继父又抓住时机扩大了规模,厂里又雇了些工人,上了些先进设备,不几年,我们就赚到了一大笔资金。

我们靠这个厂,先后我与我二弟盖了新房,娶了媳妇,三弟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在县里工作。

我继父的两个孩子,一个在青岛,一个在济南也都买了房,成了婚。两个缺爷少娘的家庭,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我们过得越好,那些村里的无良人,就越嫉妒恨我们。

有一次我老婆,抱着孩子到邻居家串门,一堆摸我家底细的,为老不尊的狗男女,便对我老婆说我娘的坏话,说我们家是靠我娘怎么怎么发的家,说我娘怎么怎么讨男人欢心。

我老婆回来跟我述说,我怒不可遏地臭骂了她一顿,最后歇斯底里地吼道,要再去这家串门,我要打折她的腿。

老婆惊得目瞪口呆,瘫坐在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不就是我爹没了,我娘为了三个儿子,又找了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吗?你们何必这样不依不饶啊。

我娘在2018年不幸去世。

山村老人的悲惨生活(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6)

在下葬时却遇到了一个问题,我三叔纠集一批族里的三老四少,大言不惭地声称,我娘已不是族里的媳妇,不能与我父亲同穴。

我听后,血往头上涌,心里为我娘难过的心如刀绞,难道你们活着还没折磨够,死人也不放过,这次我是决不会让步,可还没等我发作。

在我厂里打工的我三叔的光棍儿子,再也忍不住,他用指头指着他父亲,厉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你能赶上我二大娘(指我母)一根手指头,我也不至于这样,以后少在人面前充人。

三叔自知没给他儿子娶上媳妇理亏,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我始终觉得奇怪,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还有这些想法,真使人莫名其妙啊。

可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娘在我们兄弟的眼里,就是一座丰碑,她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受侮,受辱,除了我的亲娘,还有谁能做到啊。

去年清明前,我们重新修整了父母的墓,也立了碑。

山村老人的悲惨生活(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7)

我们三兄弟跪在父母的坟前痛哭流涕,我最小的也已四十多岁的小弟,感到由于工作忙,没有尽多少孝道,娘就走了,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狂嚎着,娘啊,我想你啊,我到哪里能找到我的亲娘啊。

#在农村,你们是否有“欺你穷、怕你富、趁你病、要你命”这样的亲戚和邻居呢有何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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