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矿业界】

编者按:受到以“俄乌冲突”为代表的一系列“黑天鹅”“灰犀牛”事件影响,去年,全球大宗商品的生产与贸易都受到了巨大冲击,有观点判断,新一轮大宗商品超级周期已经到来。

近日,“矿业界”特别策划“大宗矿产品面面观”栏目,邀请业内大宗商品分析专家,为您讲述各类大宗矿产品的故事,敬请垂注!

前期详见:(点击标题即可阅读)

1.煤炭:变脸的能源(上)

2.煤炭:变脸的能源(中)

3.煤炭:变脸的能源(下)

4.石油:“商品之王”桂冠上的七个人像(上)

5.石油:“商品之王”桂冠上的七个人像(中)

6.石油:“商品之王”桂冠上的七个人像(下)

7.锡:一座城市的工业化与后工业化(上)

8.锡:一座城市的工业化与后工业化(中)

在人们经常使用的金属里,除了汞、锂等少数几种,没多少比锡的熔点更低——不到300℃的熔点,和铜、铁、金等上千度相去甚远,这几乎是一个支起一团篝火就能达到的温度。低熔点使得人们不用跨越太高的技术门槛,很早就开始使用锡。那些散发着狞厉之美的古老青铜器中,就有大比例锡的存在。

锡能带来大量财富,让生产地高楼鳞次栉比,宾客大宴云集,可在矿业繁荣过后,雕梁画栋总不耐雨打风吹。老工业城市的新生是个广为存在的问题。再丰富的资源也有枯竭的一天,唯一的区别是早些年就能直视这个心酸的问题,还是等浮华散尽后才潸然悔悟——土豪如沙特都在推动《2030议程》,不得不说这是全球面临的问题,因锡而建的城市也在与这个问题苦苦斗争。

今日,分析师孔令龙为您带来——锡:一座城市的工业化与后工业化(下)。

01

当锡都逐渐无锡

从2010年个碧石铁路停止运营,到2021年初个旧火车客运站投入运营,期间个旧经历了没有火车的十年。

锡北镇未来发展 一座城市的工业化与后工业化(1)

对一个工业城市来说,离开铁路滚滚车流是很难想象的事,但对于一个老工业城市来说,被遗忘在时间的间隙中却又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再富裕的矿山,经过上千年的开采也有耗尽的一天。

衰落前,个旧曾经塑造了半个多世纪耀眼的辉煌。在20世纪50年代,个旧的锡业开发被列为“一五”时期全国的156个重点建设项目之一。经中央领导亲自批示,当时全国各地大批管理干部和技术人员汇聚个旧,勘探锡矿资源。在精兵强将的协力推动下,锡生产迈上了一个新台阶。1962年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朱德到个旧视察,面对欣欣向荣的锡业生产,挥毫写下“以锡为主,综合利用,重质重量,经济核算”十六个大字。

个旧在城市发展中一直以锡为主,这种金属也为这个城市带来了繁荣。但大地的馈赠终究有限,随着开发力度的不断增大,锡的质和量终有一天会达到拐点,在经济核算中利润会越来越薄。在本世纪初,个旧发现随着矿石品位下降,之前几代人靠山吃山的老路,渐渐走不通了。

在锡的光泽逐渐暗淡后,这座位于北回归线上的城市也丧失了一些繁荣。人口统计数据最能直观体现出一个城市的活力:2010年个旧有46万人口,到2020年已经下降到不足42万,这意味着十年中人口减少了将近10%。

城市人口减少的另一面是政治经济地位的滑落。红河州的州府从个旧搬到了30公里外的蒙自——因为那里有大片的平原,比矿山林立的个旧更有利于展开建设的手脚。同年,个旧陆续关闭7座效益不佳的矿山。

随着锡业的凋敝,锡都的经济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个旧的GDP从2010年的122.5亿元上涨到2020年的339.1亿元,乍一看提高了1.7倍,算是一份不错的成绩单。但同期整个云南省的GDP从0.77万亿元提高2.46万亿元,增加了2.2倍。因此可见在这十年中,在离开锡生产后,个旧的经济增速并没有跑赢云南的平均水平。鉴于云南经济在全国排名中下,放在更大的尺度比较就更显出个旧经济的乏力。如果把时间尺度再往前波拨动,也能观察到类似的结果:在2010年时个旧的GDP占云南全省的1.59%,2020年的占比减少到1.38%——作为对照的是,1909年至1939年个旧的锡出口值占云南省外贸总值的70%以上,锡业的税收占云南全部税收的20%至25%。个旧在锡业最辉煌的时期,甚至曾一度占据过云南省经济的将近三成。

2020年,连“土生土长”的云南锡业公司总部也在做大省会经济的带动下整体北迁。昆明官渡区的新办公楼边上有车水马龙、霓灯映照,远离了矿山的尘土飞扬、选厂的机器嘈杂、炼厂的热浪滚滚。当省会要发展总部经济时,对优质资源的虹吸,一个县级市根本无力抵御。当最大的矿产商也已离开,“锡都”的称号更多只能在过时的档案和风蚀日益严重的招牌上看到。

锡北镇未来发展 一座城市的工业化与后工业化(2)

02

离开锡的日子

锡在遇寒变成粉末状的灰锡后,这种变化具有“传染性”,白锡沾碰上灰锡,就会向灰锡转变,直到把整块白锡毁坏掉为止,这种现象叫作“锡疫”。当一个以锡为支柱的城市贸然离开锡时,整个经济体系也需要努力抵抗类似的“锡疫”。

国家发改委于2008年3月确定了国家首批资源枯竭城市,共列入12个城市,锡矿资源濒临殆尽的个旧赫然其中。而就在52年前,个旧锡资源的综合利用,还被列入国家《十二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

半个世纪过去,由于锡资源的变化,在两份文件中,个旧所处的位置已经大不相同。之前锡是从无到有建立完善工业体系必不可少的战略金属,锡合金被广泛用于汽轮机、发电机等承受高速高压机械的制造。而在当前标榜的信息时代,或者是炒得热闹非凡的后工业化社会里,金属的挖掘冶炼像是被逐渐淘汰的笨重恐龙。虽然如钢铁等已经褪去了主角光环,但锂、钴等金属却被投入了新的关注,成为新时代的物质载体。随着技术的进步,锡也可能会用来新生。可在地下埋藏了上亿年的锡等得起技术革新,但几百年建起的城市却等不起,会陷入萧条;几十年寿命的人更等不起,会遭遇生老病死。

锡北镇未来发展 一座城市的工业化与后工业化(3)

活在当下,是每个人现实的选择。但当下怎么活也尤为不易,尤其是在离开锡之后。

资源枯竭城市唯有转型升级一条路,但迈出这一步却知易行难。地地都想高质量发展,处处皆愿调整产业结构。但坐而论道易,柴米油盐难。在离开锡产生的税收、就业等后,很多事不是想不到,而是做不到。规划与现实间的差距,都成了城市经济发展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

其实在矿业繁荣尚未结束的时候,个旧就曾用从锡那里赚来的钱,做过产业多元化的布局,比如70年代就兴建过灯泡厂、热水瓶厂等,这一谋划不可谓不长远。但当年种下的产业幼苗,如搪瓷、化工等却没能在市场竞争的暴风骤雨中存活下来——至少这些产业的发展都不如锡那样坚韧。其实这也容易理解。在锡生产稳定的时候,矿车一动,万金来送,发展其他产业的动力并不足。而真到了不得不转的时候,才会发现财政紧张、基础设施老旧、社保亏欠、失业人员比重过大等一系列问题需要解决,每一项都拖累着转型的步伐。

好在当年为国家建设挖掘出的矿产资源,现在以另一种形式回馈地方。2020年个旧市独立工矿区改造提升实施方案正式通过国家发展改革委审查,纳入“十四五”期间资源型地区转型发展中央预算内投资支持范围。2022年财政部印发实施新的《中央对地方资源枯竭城市转移支付办法》,进一步规范中央对地方资源枯竭城市转移支付资金管理,支持资源枯竭城市解决社会矛盾,促进转型发展。按照云南省发改委的数据,截至2022年5月已累计下达个旧市财源枯竭城市财力性转移支付资金31.71亿元。转移支付中2022年给个旧提前下达资金1.6亿元——这笔钱按时价算大约能换成900多吨锡,相当于平均每位个旧人摊上两公斤多的这种熟悉的金属。

这个分量足以造出一大盒锡兵。《安徒生童话》里描写过一个锡兵,勇敢坚毅,在困境中也绝不放弃,因为它拥有一颗锡心。锡这种金属拥有熔炼重生的技能,以锡闻名的城市,即使离开了地下的锡,在心中也应拥有这种特质。

作者介绍:孔令龙,大宗商品分析师。多年从事宏观经济政策和大宗商品市场研究,曾担任央视特约财经评论员,并在《中国证券报》等媒体开设专栏。先后出版专著《伦敦金融城的中国背影》和《谁给黄金定价》,译著《信号:如何辨别复杂的世界经济》《思想经济学》,参与撰写《黄金市场蓝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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