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MÉLANIE GOUBY
摄影：NICHOLE SOBECKI
刚果部分地区取消了长达20年的采伐禁令，引发了关于如何保持森林完整的争议。
采伐禁令实施近20年后，刚果民主共和国启动了一项新计划，旨在恢复对工业性采伐的许可。
刚果雨林是全球仅次于亚马孙的第二大雨林，在储存地球碳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近日，刚果民主共和国为未来的雨林管理敲定了一项雄心勃勃且充满风险的新计划。
副总理兼环境部长Eve Bazaiba在《国家地理》的一次独家采访中表示，除其他措施外，这项新计划还将取消实施已久的工业采伐禁令。
这一转变发生在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的前几周，刚果民主共和国正在向中非森林倡议组织(CAFI)寻求10亿美元的援助基金，用于森林保护，CAFI是由挪威、法国、德国和英国等捐助国组成的联盟。
Bazaiba表示，允许工业采伐的举措是更广泛的森林管理计划的一部分。她强调，禁令本是近20年前实施的临时措施，不能无限期地持续下去。她还补充说，在禁令解除之后，政府可能不会立即批准新的伐木项目。
几十年来，刚果民主共和国卢基生物圈保护区（ Luki Biosphere Reserve）周围的森林一直遭受着当地社区无节制砍伐的威胁。
Bazaiba称，该计划将在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6)之前成为法律。在新计划刺激下，长久以来有关管理权、发展和刚果雨林保护等问题上的分歧浮出了水面。
“当我谈到取消禁令时，人们说，‘结束了，刚果妥协了。’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Bazaiba说道。这位部长坚称，采伐禁令正在被更有力的永久性措施所取代，这样有助于保护和可持续管理森林。繁茂的雨林覆盖了刚果民主共和国约60%的土地，占刚果盆地的三分之二。雨林在地球的生态平衡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它携带水分穿越非洲大陆，吸收的碳比排放的碳更多。根据最近的一项研究，与亚马孙相比，刚果盆地的树木在相同面积的土地上储存的碳要多出三分之一。
批评涌现
7月批准的新计划纲要得到了环保人士和专家的普遍好评，尤其是其引入碳税和简化机构间信息共享的举措。但有些方面也受到了强烈的批评。
非盈利环境组织全球见证(Global Witness)的高级竞选顾问Laurence Duprat认为，刚果民主共和国在制定出可执行的土地使用计划之前，不应允许伐木。她说，在此之前将森林开放给工业伐木者，“对雨林及其居民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2002年，在经历了几十年的独裁统治和战争之后，为保护森林，政府开始实施采伐禁令。据绿色和平组织、全球见证组织和一个反对此举的国际非政府组织联盟称，取消采伐禁令将允许政府与工业伐木公司签订新的合同，并有可能开放多达7000万公顷的原始森林（超过刚果民主共和国原始森林的一半）供伐木使用。
Papa Lukombo Kop在一个传统的低效窑厂工作，高温将原木变成木炭。刚果民主共和国滥伐森林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木炭需求。
刚果民主共和国不断扩大的人口导致了木炭行业的快速增长，这也是造成森林砍伐的主要原因之一。
并非所有人都认为采伐禁令有助于避免森林砍伐。根据全球森林观察组织(Global Forest Watch)的数据，在2001年至2020年期间，刚果民主共和国损失了约1590万公顷（或者说8%）的树木覆盖面积。
“我们中的一些人认为，专注于维持采伐禁令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忽视了对更紧迫问题的关注，以及对可持续管理森林的现实看法，”刚果环境非政府组织Observatoire de la Gouvernance Forestière的主任Essylot Chishenya说道。该组织致力于雨林的独立监测。
“例如，当地对木材的需求需要得到满足。这不仅仅是外国公司的问题。如果没有新的特许权，人们还会非法砍伐森林。”
防止森林遭“抛售”
刚果民主共和国是非洲第二大国家，经历了殖民、独裁统治和多年的武装冲突后，该国一直在基础设施匮乏、非正规经济占主导地位、制度薄弱的困境中挣扎。据估计，刚果民主共和国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口能用上电。城市对炭的需求（唯一廉价且容易获得的能源）助长了森林砍伐，随着人口激增，人们为发展农业而焚烧森林，建筑木材的需求提升也是森林砍伐的诱因之一。
从2015年到2019年，树木砍伐率翻了一番。根据全球森林观察组织(Global Forest Watch)的数据，按照目前的损失速度，到2030年，30%的雨林将会消失；到2100年，所有原始森林可能会被夷为平地。
扬甘比的刚果雨林树冠。扬甘比研究站最初是由比利时殖民者资助的，作为国际树木研究中心，它现在由年轻非洲科学家组成的新卫队守护。
政府在保护雨林问题上所面临的挑战是艰巨的，当局缺乏资源来监测当地的真实情况。目前的管理人员数量很少，收入微薄，还缺乏交通工具。
“今天，(小规模)伐木群体比工业伐木公司多得多。而大型[项目]更容易监控，还可以通过税收为政府带来收入。所以部长的逻辑很容易理解，”Chishenya说道。
多年来，政府官员多次违反采伐禁令，颁发超过规定的采伐许可证，或对有权势的军官、政客和商人的土地掠夺行为视而不见。
非政府组织已对前环境部长Claude Nyamugabo提起法律诉讼，指控其在2018年非法向外国公司发放了200万公顷的伐木许可证，该案件正在等待国务委员会审理。比利时控股的Tradeelink公司获得的许可证也已被提起上诉。
黎明时分，Merveille Mbombahundu和Dieu Yanick从木筏上醒来，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一直生活在木筏上，从Bwende沿着刚果河漂流到Kinkole港口出售木材。获取许可证和书面文件是证明木材合法的唯一方式，也是证明伐木工没有砍伐太老、太嫩或濒危树木的唯一方式。
今年4月，接替Nyamugabo担任环境部长的Bazaiba告诉《国家地理》，她正在审查这些合同，并考虑取消它们。“这实际上是在抛售我们的森林，”她说道。“在有些地方，我们将终止合同，保护森林。我们可以从这些森林的碳信用额度认证中获得更多好处，不该把它们留给那些不尊重我们标准的人来开采。”
该声明发表之际，刚果总统Félix Tshisekedi领导的政府已经开始打击外国非法开采者。在南基伍省，地方当局今年8月开始禁止非法采金。
呼吁制定坚实的森林计划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 今年3月，在拜登总统召开的气候峰会上，Tshisekedi承诺停止砍伐森林，并将森林覆盖率从2020年的55.5%恢复到63.5%。
“政府一直在强调，刚果民主共和国储存了大量的碳，因而将以应对气候变化的’解决方案国’身份参加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取消采伐禁令与他们宣称的意图背道而驰，”Irène Wabiwa Betoko说道，他是绿色和平组织非洲刚果盆地森林运动的负责人。
在卢基生物圈保护区，养蜂人Kwebena Bazungula Godfrey和Jean-Jacques Lutete Luakanda正在照看他们的蜂箱。可可种植和蜂蜜养殖是刀耕火种农业的替代产业。
最近发现的世界上最大的热带泥炭地（横跨刚果民主共和国及其邻国刚果共和国）凸显了问题的症结。据科学家估计，这些沉积物中含有300亿吨的碳，相当于刚果热带雨林中所有树木的碳含量，但其面积却是刚果热带雨林的13倍。科学家称，如果泥炭地脆弱的生态平衡被破坏，那它就会遭到摧毁。
刚果森林专家警告说，如果没有一个详细的跨部门计划和清晰的森林使用地图，Bazaiba的雄心可能会导致她与政府同事发生冲突。
“这里不仅有伐木业；还有矿业、农业和社区林业，”Réseau Ressources Naturelles平台的国家协调员Joseph Bobia说道。Réseau Ressources Naturelles平台由256个环保非营利组织组成。“解除禁令的条件之一，也是唯一尚未满足的条件，是跨部门的土地利用规划。”
Bobia警告说，“如果不清楚有多少森林可以被砍伐，有多少森林可以被清理出来用于采矿，那么这将演变成一场混战，可能是现任或是下任环境部长所要面临的最棘手问题。”
（译者：陌上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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