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德年间,子午镇地处西乡县东北一隅,东临石泉县,南与茶镇仅有一江相隔,西接白龙镇,北与桑溪镇毗邻。
在子午镇有一座山古时称“太乙山”,因山形陡峭,层峦叠嶂,盛产药材,又被称作“药王山”。
这一天傍晚,清虚道长从外面化缘回来,刚走到山脚下,天上就下起瓢泼大雨,顷刻间就将他身上淋湿透了。
“好端端的天,这大雨咋说下就下了。”清虚道长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心里忍不住泛着嘀咕。
眼看这雨一时不会停了,清虚道长只好用衣袖遮在头上,然后施展轻功向山上的青云道观跑去。
清虚道长如今四十多岁,在这里生活了快四十年,只要不赶上风雨天气,他一般都会外出化缘。
青云观相比其他山上的观音庵和圆光寺,确实要冷清很多。门口长满了杂草,便足以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香客光临了。
清虚道长作为青云观观主,一个人在这里独守几十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之所以天晴便出去化缘,是因为他没有弟子,倘若以后老了,谁来给他养老送终呢?
别看清虚道长今年四十多岁,可他的身体却是非常不错,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大气都不喘一下。
“哇……”
就在清虚道长刚打开观门,准备走进去时,旁边的杂草处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他循着声音跑过去一看,果然在花篮里躺着一个婴儿,身上裹着几层厚厚的衣服,看这样子,应该是被人遗弃在这里。
那遗弃的人也算有心,花篮上面还有几片芭蕉叶,应该是担心孩子被大雨淋湿了。不过真是有心的话,又怎么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弃不要呢?
庄子曾说过:“个小不劝架,人穷莫说理;人不能见死不救,只是要唯道先行。”
看到这样的情况,清虚道长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即便他知道以后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可是他有一颗慈悲心,如何能做到见死不救呢?
随即他抱起孩子进了道观里,将孩子淋湿的衣服脱了下来,再用被子给孩子盖好。他生起一堆火,准备把淋湿的衣服烤干,也防止孩子淋雨以后受冻。
等忙完以后,孩子也醒了,奇怪的是,这个孩子不哭也不闹,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道士。
“想必你也是没有名字的,按照我道家的辈分排行,灵、玄、慧、虚、空,我看以后不妨叫你空闻吧。”清虚道长抚须笑道。
清虚道长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对方两耳空空不闻窗外事,将来长大以后不要被外界琐事烦扰。
空闻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自幼无父无母,在清虚道长当爹又当妈的慢慢拉扯下,一天天长大着。
他从小天资聪慧,从来没有追问过自己的身世,似乎在他心里,清虚道长就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清虚道长不仅教他读书识字,更是把自己一身的本事传给了他。
一转眼,十八年就过去了。当年清虚道长在道观门口捡到的孩子,如今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了。
青云观只有师徒二人,这些年,空闻除了师父,便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每次师父下山化缘,他都想偷偷跟着,可是总是被师父发现,将他赶了回来。
这一天,清虚道长打坐完,来到院子里疏散筋骨,喊了徒弟半天,都没有答应。
“看来这孩子真的长大了。”清虚道长笑了笑,走到后山的那棵大树下喊道:“空闻,你在瞧什么呢?”
空闻听到师父喊自己,急忙从树上滑下来,一脸羞涩地低着头说道:“师父,我没看什么。”
“是吗?那为师爬上去看看。”清虚道长说完,作势要往树上爬去,却被空闻一把拉住。
“师父,弟子错了。”空闻低头认错道。
原来站在那棵树上,可以看见远处山上的观音庵,空闻每天都是在这里看着那些尼姑们在一起嬉戏。
这棵大树就是空闻和外面世界的联系,看到那些尼姑们每天都非常开心,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既然错了,为师便要罚你。”清虚道长板着脸说道。
“弟子知错,师父想怎么罚?”空闻低着头说道。
“嗯,让为师好好想一想……那便罚你下山化缘吧。”清虚道长突然笑道。
“弟子……什么?师父,您刚刚说什么?”空闻听到这句话,兴奋地跳起来问道。
“怎么?你不愿意下山吗?”清虚道长故意问道。
“弟子愿意!”空闻说完,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傻徒儿,你不带碗,如何化得了缘?”清虚道长急忙喊道。
“师父,您怎么不早说。”空闻跑了几步后,又回头来拿碗。
看到徒弟下山后,清虚道长苦笑一声道:“这山下的诱惑让人眼花缭乱,想要化得缘,可没有那么容易啊。”
说完这句话,清虚道长仰头看了一眼大树,趁着没人注意,一下钻了进去。随后,嘴角就流出了哈达子……
话说另一边,空闻下了山以后,便直接来到观音庵外面,他守了半天,终于等到一个尼姑走出来。
他急忙上前说道:“贫道有礼了,请问……”
彩云看着眼前的道士,见对方手里拿着碗,说话又吞吞吐吐,一下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你这小道士真有意思,居然来我们尼姑庵化缘,我看你不是诚心化缘,而是来求缘的吧。”彩云笑话道。
“不瞒姐姐,我想见一下,你们庵里那个,个子小小的,长得非常秀气的姑娘。”空闻有些脸红地说道。
虽然他是第一次下山,但是他对观音庵里的尼姑却是非常熟悉了,因为这些年年,他每天都在那棵大树上,偷偷看着她们。
“你说的不就是贫尼吗?”彩云有意逗对方玩地问道。
“不是,我说的是小不点,她来的时候扎着两个羊角辫,昨天还被红缨师太罚了。”空闻解释道。
“好呀,你这胆大包天的色道士,你怎么对我们观音庵发生的事情这么清楚?”彩云吃惊地问道。
“我……我听师父说的。”空闻一时想不出理由,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把所有责任都推在清虚道人的头上,反正对方也不知道。
“你师父是谁?”彩云问道。
“贫道从青云观下来的,师父他老人家正是清虚道长。”空闻说道。
“原来你是那臭老道的徒弟,你走吧,彩馨妹妹不会见你的。”彩云说完,折身回到观音庵,将大门关了起来。
空闻有些不知所措,师父不是常说在外面提起他的名字很管用,怎么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呢?
空闻不死心,他绕到西墙那边,然后踩着一棵桃树爬上墙头,刚探出脑袋,就看见三个尼姑在那有说有笑的。
“彩馨,你快看,就是那个小道士找你。”彩云听见动静,朝墙头这边看了过来,一眼就发现了躲在墙头。朝里面悄悄偷看的。
“姐姐,你别瞎说,叫师傅听见了,咱们又得挨骂了。”彩馨脸红地说道。
“哎呀!”空闻脚下一滑,竟然从墙头上掉下来摔了一跤。
空闻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自己心仪的女孩,会出现如此窘迫的情况。
“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这时候,彩馨走过来关切地问了一句。
这是空闻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对方,他那颗懵懂年少的心悸动了。
从这天以后,空闻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师父让他下山化缘的时候,因为他可以见到让自己心仪很久的姑娘。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个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个是春心萌动的少女,两个人每天相约一起去化缘,时间一久,心中对彼此的依赖越来越深。
有一天,彩馨突然问道:“空闻师兄,你以后会娶我吗?”
空闻愣了一下,随即答应道:“师妹,等你还俗了,我就娶你。”
彩馨听到这个回答,开心的笑了,为了对方,她肯定会还俗的。
这一天,空闻在吃饭的时候想起开心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一旁的清虚道长看见了便问道:“傻徒儿,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空闻抬起头,一脸认真的问道:“师父,咱们道士可以娶妻生子吗?”
清虚道长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全真派道士为出家的道士,弟子住在道观里面,男的称为道士,女的叫做道姑,是不可以结婚娶妻生子的。”
空闻听到这句话,脸上很是失望,他想继承师父的衣钵,可又想娶彩馨为妻。去过的道士不能娶妻生子,那注定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最后只能舍弃一样了。
清虚道长看着对方,一下便猜透了心思,于是笑着说道:“我们是正一派的道士,不受这些约束,因此娶妻生子当然是可以的。”
“师父,您说的都是真的吗?”空闻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意外,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欣喜若狂。
“傻徒儿,你如今长大了,以后的路想怎么走,自己可以做主。不过为师要提醒你一句, 这人世间有太多诱惑,切记守住本心,莫负他人。”清虚道长说道。
“师父,那您年轻时候,有娶妻生子吗?”空闻好奇的问道。
清虚道长目光看向山下,叹了一口气说道:“不闻世俗诱惑扰,但求旧人无心忧。 斟满一杯红尘酒,饮尽相思渡晚秋。”
虽然清虚道长没说,但是空闻心里知道,师父年轻时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否则现在这般年纪了,为何还要爬树偷看另一座山上的尼姑庵呢?
空闻很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彩馨,可是对方却说了一个让二人非常苦恼的消息。
原来他们的事情被彩云告诉了红缨师太,彩馨的师父坚决不同意这件事,对方认为这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汉,只有断绝了红尘,才能活的幸福快乐。
空闻听到这个消息,来到庵里找师太理论道:“师太,我对彩馨是诚心的,我不是您说的那种人。”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的话最不能信。你别再说了,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红缨师太的态度非常坚决,似乎对男人很有成见。
“莫非师太年轻时候被男人伤过,所以才如此恨男人?”空闻心急口快,直接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小道士出言不逊,彩云,彩霞,将他赶出去,以后不得再踏进半步。”红缨师太发怒道。
空闻被赶出去以后,坐在庵门前,一个人嘀咕了几句,心里更觉得自己的推测没有错,那红缨师太一定被男人伤害过,所以才变得铁石心肠。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已经和彩馨商量好了对策,如果红缨师太不答应他们的婚事,他们决定晚上一起私奔。
到了晚上,空闻学了几声蛙叫,彩馨收拾了东西来到西墙。
“我们真的就这样私奔吗?”彩馨有些犹豫的问道。
“我们不是说好了嘛,至死不渝!”空闻一脸坚定的看着对方。
彩馨点了点头,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么就顾不得许多了。
就在二人翻墙逃出去的时候,红缨师太站在窗边冷眼看着,她没有去阻拦二人,待身影消失后,她向一座山看去,口中轻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二人在山下搭了一间屋,过上了甜蜜幸福的生活,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如果爱情真的如此简单该有多好,可是未经历过,又怎知其中的辛酸与不易呢?
半年后,彩馨怀了身孕,她对丈夫说道:“相公,等我生了孩子,以后家里就多一人吃饭了,靠化缘肯定不行了。”
空闻听了,沉思良久道:“娘子,我明天就出去找活干。”
“相公,你准备干什么挣钱?”彩馨突然问道。
“挣钱?我,我……”空闻愣住了,他从小跟着师父在道观里长大,除了一身功夫,还学会了化缘之外,便什么都不会了,拿什么手艺挣钱,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听村里的李婶说,他儿子在码头扛包,要不相公也去那里试试吧。”彩馨提议道。
“好,我明天就去,我一定可以挣钱养活你们母子的。”空闻信心满满的说道。
第二天傍晚,彩馨看见丈夫一身疲惫的回到家里,她赶紧倒了一杯水关心道:“相公,怎么样,这活好干吗?”
空闻不想妻子担心,便故作轻松的说道:“好干,我一身力气用不完,就当锻炼了。”
一个月后,空闻领了工钱回到家里,两人开心的数了一晚上,想着等攒够了钱,就可以把房子修缮一下,到时候孩子出生也有地方住了。
可是他发现妻子的情绪有些失落,于是问道:“娘子,怎么不开心了?”
彩馨说道:“我听村里的何姐说,他相公每次领了工钱都会给她买一个礼物,可我嫁给你以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空闻知道妻子因为什么不开心了,便保证道:“娘子,等我下次赚到钱了,一定给你带礼物。”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空闻从外面干活回来,彩馨对他说道:“相公,咱家没钱了,你现在这份活挣得太少了,家里根本不够花。”
空闻有些吃惊的说道:“以前我们靠化缘都能吃饱,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我又赚了钱,怎么会不够呢?”
彩馨听了这话哭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将那点钱藏了起来不成?”
“娘子别生气,不够的话,我再去找个夜间的活,肯定不会让你们娘儿俩饿着。”空闻说道。
空闻回到房间里,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玉首饰,他随口问道:“娘子,这首饰哪里来的?”
彩馨的眼神有些闪躲,然后解释道:“何姐不喜欢戴便送我了。”
“这个恐怕值不少银子,咱们不能要人家这么珍贵的礼物,我还是送还回去吧。”空闻拿起首饰说道。
彩馨听见立即慌了,马上拦在门前说道:“人家送我的东西,现在便是我的了,干嘛要送回去。”
空闻说道:“师父曾跟我说过,这人情最是难还,今天你要了她的继续,倘若明天她让你做什么,你能拒绝吗?”
“你没本事买给我,还不许别人送我了,这首饰是我的,你还给我。”彩馨抱怨完,便伸手去抢。
“啪!”两个人抢夺的时候,玉镯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
发生这样的一幕,都是两人意想不到的,空闻一下子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心里想的是,玉镯子摔碎了,还怎么还给何姐呢?
“哇……”彩馨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他埋怨道:“都是你,都是你,你赔我的玉镯子。”
“镯子是我摔碎的,我去问何姐多少银子,等领了工钱再还她。”空闻说道。
“还什么还,这是我自己花五文钱买的,现在摔碎了,都怪你!”彩馨怒斥道。
“你自己买的?花了五文钱?”空闻听了这话,顿时气血上涌,指责道:“你可知道五文钱是我半个月的工钱,你拿来买这些首饰,将来我们怎么生活?”
“我知道才不敢跟你说的,可是何姐天天跟我炫耀,说她相公给她买了很多礼物,我这才下狠心买了一个,然后说是你给我买的。”彩馨解释道。
空闻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真是他忽视了妻子的感受。随后他说道:“娘子,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多干一份活,这镯子我再给你买一个。”
从这一天开始,空闻比以前更辛苦了,他起早贪黑干着活,别人晚上都休息了,他还一个人在码头默默扛着包。
每一次回家,都是三更天了,妻子已经睡着了,他悄悄的钻进厨房,如果有剩饭和馒头他就吃上一点,没有就饿一顿。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月,终于到发工钱的日子,码头的老板扣了他一点钱,他准备上前理论,一旁的工友拉住他劝道:“算了吧,你多说一句话,这份活就别想干了,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龙纹捏紧的拳头又松开了,虽然被扣了一些工钱,但他还是去上个月多挣了一些。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首饰摊子,他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走过去,拿起一个玉镯子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八文钱。”老板看了对方一眼,开出价说道。
“八文?它不是……”空闻想起上个月妻子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手镯,当时花的是五文钱,现在怎么涨价了?
“老板,能不能便宜一些,五文钱卖给我怎么样?”空闻讨价还价道。
“六文,你不买就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老板白了一眼,眼神有些不屑。
“好,我买了!”空闻一咬牙,花了六文钱给买了下来,他想给妻子一个惊喜。
回到家里,他听见妻子和几个妇人在说话,其中一个妇人见到他回来,便打趣道:“小道士,听说你今天领了工钱,给你家娘子带了什么礼物呀?”
空闻不想妻子在几个人面前下不来台,便拿出刚买的镯子说道:“娘子,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彩馨一听,丈夫真的给自己带了礼物,于是满心欢喜的打开盒子一看,整个脸色顿时都黑了。
“呀!这不是彩馨妹妹嫌不好看,扔掉的那个玉镯子嘛,怎么你家丈夫又捡回来送给你了?”何姐说完,几个妇人都跟着笑起来。
“啪!”彩馨气的将玉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然后斥骂道:“谁稀罕你买的镯子。”
空闻懵住了,他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碎镯子,心里十分伤心难过,这可是他加班一个月的工钱呀,居然被妻子说摔就摔了。
不知道何时,两个的爱情好像变质了,以前牵个手都会开心的笑一整天,为了生活在一起,不顾一切的选择私奔。
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却总是为了柴米油盐不停的争吵。
空闻不明白,他为了养活这个家,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敢吭声,拼死拼活的干,就是为了妻子能够幸福,可是无论怎么做,都看不到妻子脸上以前的那种笑容了。
彩馨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丈夫,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连她最想要是什么也不知道呢?
丈夫每天忙的不见人影,她一个人大着肚子在家里不知所措,那时候她最需要就是陪伴。当看到别人拿着丈夫买的礼物,她想要的礼物并不是要多珍贵,而是那份心意,可对方怎么就不明白呢?
两个人在一起开始沉默寡言,只是为了当初的那份执着,谁也没有开口说放手。
这一天,空闻在码头上摔了一跤,不仅崴了脚,还摔碎了一包东西。老板知道后怒斥道:“怎么干的活,你走吧,以后这里不需要你了。”
“老板,我错了,求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空闻求情道。
“哼,滚吧,废物东西!”老板骂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空闻知道老板铁石心肠,于是说道:“我走可以,还请把我的工钱结了。”
“工钱?你还好意思要工钱?摔坏的一包东西你赔的起吗?”老板冷笑道。
“不给我工钱,我跟你拼了!”空闻说罢,朝对方冲了过去。
那老板知道空闻身手不错,急忙向后退去,然后大喊一声道:“你们给我打,谁上给谁加工钱。”
老板此话一出,码头上那些工人一拥而上,都奋不顾身的冲了上来。都是为了生活,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就连平日里和空闻几个比较好的工友,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了上来。
空闻赤手双拳,一拳头便打倒一个,接着一个扫腿又踢飞几个。当他看到平日里那几个朋友,有些不忍心打下去,拳头到了对方面前又收住了。
可是对方却是抓住机会,瞅准了他受伤的那条腿,然后用力踢了过去。
“砰!”空闻被一脚踢倒,随后剩下那些人一拥而上,毫不留情的施展着拳脚,将他打的半死才肯罢手。
傍晚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大雨,他睁开眼睛爬了起来。他废尽力气向家走去,可是走到半路上,还是晕厥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围的环境非常陌生。这时候,一个女子走过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伤势好一些了吗?”
空闻急忙问道:“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女子答道:“这是我的家里,公子受伤严重,已经睡了三天。”
“三天?”空闻听到这个消息愣住了,他三天不回家,妻子一定很担心。
他想起身离开,可是身上的伤势没好,完全动弹不得。
女子开口道:“公子还是等伤势好一些再走吧。”
空闻无奈地点了点头,聊了几句后才知道,对方姓赵,是一个寡妇,丈夫以前也在码头扛包,后来为了讨工钱被人打死了。
那一日,她看见空闻在码头上受了伤,便一路跟着,后来见他晕了过去,便用力背了回来。
在赵寡妇的悉心照料下,空闻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这些天,两个人聊的很投机,空闻发现,对方真是一个好女人,比起自己那蛮不讲理的妻子要好的多。
身体恢复以后,空闻辞别对方,回到家里。彩馨问他这些天去哪了,他担心妻子误会,便撒谎道:“跟着码头的船,跑了一趟远活。”
空闻没有告诉妻子,他被码头辞工的事情。第二天,他早早的出门找活干,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有合适的,他一身功夫没有了用武之地。
回到家里时,妻子没有做好饭等着他。他有些好奇便问道:“娘子,今天怎么了?”
彩馨突然拿出一件衣服,阴着脸说道:“你干一趟远活,把衣服丢在人家了。”
“娘子,你听我解释。”空闻知道对方误会了,想赶紧解释清楚。
“别再说了,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交集,各自安好吧!”彩馨说完,拿着收拾好的行李回到了尼姑庵。
红缨师太看到弟子回来,便问道:“去外面走了一遭,这爱情是甜是苦?”
彩馨失声痛哭道:“师父,弟子知错了,您说的都对,这世间的男人都是负心汉。”
空闻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师父曾经的那番话,却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心一意待一个人,却是这样的结局?
回到青云观里,清虚道长告诉他:“你所向往的生活都是美好的,可是你所经历的生活却是残酷的,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分。”
清虚道长看着若有所思徒弟,继续问道:“你还去下山化缘?”
空闻抬起头道:“师父,我去!”
“哦?为什么还要去?”清虚道长很是诧异的问道。
“理想不能成真,现实虽然残酷,但是生活还要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我不能放弃!”空闻一脸坚定的说道。
“没错,你终于长大了!”清虚道长欣慰的笑道。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空闻在一次下山化缘的路上,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正好前面有一间草屋,他便走过去敲响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空闻愣住了,因为眼前美妇人正是当年救他性命的赵寡妇。
得知对方是下山来化缘的,赵寡妇热情的招呼道:“快进来吧,我这就去做些饭菜。”
空闻进屋以后,四下打量了一番,屋子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非常干净。
等吃过饭以后,外面天也黑了,他准备起身告辞,赵寡妇突然开口道:“外面下着雨呢,要不今晚就别走了吧。”
空闻脚步一顿,回头拒绝道:“多谢款待,贫道还是告辞了。”
可是他刚走两步,脑袋却是晕乎乎的,四肢也变得有些无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的回头问道:“你,你是不是在饭菜里……下了毒?”
“没错,你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赵寡妇冷笑道。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空闻吃惊的问道。
“你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赵寡妇瞪大眼睛说道。
原来西乡县首富柳员外张贴告示,十八年他丢失了一个儿子,在这个孩子屁股上有三颗痣。
赵寡妇看到这个告示,想起自己给空闻换衣服时,对方屁股上便有三颗痣,难道空闻就是柳员外的儿子?
想到这里,她找到空闻的家里,却发现对方已经有了妻子。于是计上心来,故意对彩馨说道:“你家男人在我那里过夜时,衣服忘记拿了。”
彩馨听到这句话不肯相信,她怒斥道:“你胡说,我相公他在码头干活,怎么会在你那里过夜?”
“码头干活?你去打听一下,他是不是在那干活。对了,他屁股上是不是有三颗痣?”赵寡妇说完转身离去。
彩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到码头一打听,丈夫果然不在这里干活了,难道那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就这样,彩馨信了那个女人的话,便认定丈夫是个负心汉,收拾了东西回去尼姑庵。
赵寡妇没想到,即便她使计分开了二人,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回头去找她,反而消失不见了。
这两年她为了找到空闻,去了很多地方,身上的积蓄都花光了,最后无奈之下,便在这里搭了一间草屋。
有句话说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再次遇见对方。想到自己这两年过得苦日子,于是她心生怨恨,在饭菜里下了药后,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再去找县城里找柳员外,这样她就可以成为柳家少奶奶。
空闻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自知不能让对方得逞,于是心里开始盘算着。
赵寡妇将对方绑起来,然后背到床上,正准备宽衣解带时,空闻突然喊道:“你等等,其实我心里一直感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如今我的妻子离我而去,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你当真这样想?”赵寡妇一愣,心里有些欢喜道。
“自然的,你若不信,今夜我们便以苍天为证,拜堂成亲之后再入洞房。”空闻说道。
“这个主意好,我们现在就来拜堂吧。”赵寡妇将对方松绑,正要拜堂时,空闻又说道:“洞房花烛夜怎么少了蜡烛呢?”
赵寡妇一听,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于是说道:“你在这等着,厨房里有蜡烛,我这就去拿。”
空闻见对方去了厨房,赶紧捅破房间的窗户逃了出去。等跑了一段路后,他听见赵寡妇在身后大喊:“臭道士,你敢耍老娘,就算天涯海角,我也给你找到。”
空闻回青云观之前,去了一趟县城里,他要打听一下自己的身世之谜。
柳员外得知外面一个年轻道士自称是自己的儿子,他急忙出来一看,两人的长相果然有七分相似。待扒开裤子一看,屁股上果然有三颗痣,他激动的大哭起来。
原来柳员外的妻子生了三个女儿,家业无人继承。有一天柳员外喝醉了,与一个丫鬟发生关系,后来生下了一个男孩。
柳夫人心生妒忌,欲对孩子不利,丫鬟知道以后,便找机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青云观。
两年前丫鬟去世,她在临终前告诉了柳员外这个秘密。至于那孩子屁股上的三颗痣并非是真的痣,而是母亲在孩子屁股上烙下的香疤。
空闻得知母亲这些年的遭遇后,他去坟前看望了一下,然后拒绝了柳员外让他继承家业的提议。
柳员外不解,便问道:“孩子,你回到柳家,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必去山上做一个无人问津的道士呢?”
空闻摇了摇头说道:“世间富贵荣华,只是过眼云烟,唯有那一片清修之地,人的本心不变。”
空闻回到青云观后,与师父一起吃着化缘来的饭菜,他见对方嘴角上扬,便人忍不住问道:“师父,您笑什么呢?”
“哈哈,我就知道那妮子是我女儿。”清虚道长一脸得意的笑道。
空闻仔细一追问,才知道另一座山上的红缨师太,以前竟是清虚道长的妻子,而彩馨正是他们的女儿。
清虚道长每天爬到树上,就是偷偷看着对方一天天长大。
清虚道长对徒弟说道:“孩子,以后就你一个人呆山上了,我和你师娘的误会解开,如今她已经还俗,我们准备浪迹天涯,游遍河山。”
“恭喜师父!”空闻衷心的祝愿道。
清虚道长临走前突然回头道:“听说观音庵来了一个小女娃,长得很是可爱。”
待师父下山以后,空闻道长急忙跑到后山的树上,目光向观音庵看过去,只见彩馨师太怀里果然抱着一个孩子。
有一天,空闻从外面化缘回来,刚走到山脚下,天上就下起瓢泼大雨。等他回到道观,准备进去时,突然听见旁边的杂草处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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