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韦忠试
——县大队酝酿如何添冬衣
己是深秋,天气凉了,战士们还穿着单衣或夹衣,筹措棉衣己是一个紧迫的任务。几位指挥员加上陈士群研究了半天,商量了四个解决办法:
一是向上级伸手要。这很难,现在抗日战争进入最困难的阶段,敌人对抗日根据地进行军事和经济封锁,物资十分困难。行署辖区内这么多部队、机关,解决棉衣就很困难了,哪能再拔出部分给我们呢?再说,即使给我们,路途遥远,道路崎岖,还要穿过敌占区,运输过来风险很大。
二是向当地群众伸手就地解决。这也不容易,风仙山一带是山区,群众多种地瓜,棉花也是种一点自用,很少大面积种植。加上日伪对棉花掠夺、强购,群众自有的棉花和布也很紧张。现在大队己达百多人,筹集加工也不容易,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是时节不等人呀!寒风一起,气温会骤然下降。
三是抢劫布店。这是陈士群提出来的,立即遭到教导员薛云亭的反对:“那不是违犯纪律吗?”
“纪律?在鬼子汉奸看来,我们抗日就是违犯纪律。国民党说我们是赤匪、共匪,日本鬼子说我们是毛猴子,我们就当一次匪和猴吧!”陈士群说。
徐文武和孔昭泗也表示反对。
“要不,抢我家布店,我回家作内应。”
指挥员们仍反对,说也是违犯纪律。
“我要让父兄把布全部献出来呢?”
薛云亭说:“敌人能允许你把这么多布从城里运过来吗?你在城里的家还能保住吗?”
车长行说:“商户也是老百姓,我们不能抢,抢鬼子的是可以的。”
“抢鬼子的当然可以,上哪里抢去?”大家不约而同地说。
“火车上。”
“噢?”大家有些惊奇,这也算又一个办法。
孔昭泗说:“别说,这办法倒是来的快,从火车上掀下来就是现成的。我家是姚村车站东边的孔家村,离铁路不多远,我知道铁路两边的人常有爬火车偷东西的。”
徐文武说:“我家徐家庄离火车路不过十几里,也有去干的。”
薛云亭说:“鲁南军区的铁道游击队常干这事,搞过布匹、衣被、粮食、药品,还有武器等。只是这活不好干,比打仗还难。首先必须有爬车本领,铁道游击队的人个个都行,不管火车跑多快,他们都能飞身上去,身子只要沾上车皮,就像蝎虎子(壁虎)贴到墙上一样,掉不下来,咱大队里有这样的人吗?”
车长行说:“有,只是不多,我知道只有两个,都是咱原独立营的,巴特尔和孔宪成。”
“噢?”薛云亭有些惊异:“我只知道巴特尔会骑马,没鞍子的滑马他骑上去也掉不下来,可没听说他能爬火车。”
“他是在关外学的,来到咱这里没干过。他姥娘家是车家庄,他娘是我本家的一个姑,年青时和姑夫带着女儿闯了关东。姑夫在林场伐木出事故死了。姑又改嫁给放马的蒙古人巴特尔,生下小巴特尔。小巴特尔从小在马群中生活,练就一身好骑术不奇怪。九一八事变后,日本鬼子占领东北,巴特尔的父亲参加抗联当骑兵。巴特尔十六岁那年父亲在作战中牺牲。母亲和姐为林场工人做饭、洗衣。巴特尔跟着几个大人爬火车偷东西,常有人被押车的鬼子开枪打死,母亲不让他再干那危险营生了。后来,姐姐嫁给个开小火车的司机,母亲就带他回到了娘家车家庄。庄里人认为巴特尔不是名,是巴特的儿,又觉得蒙古姓名听起来不习惯,就让他改用母姓车,所以都叫他车巴儿或车巴子。今年过了年,他姐生了孩子,来信要母亲去给她照应孩子,巴特尔不愿去,要跟我参加独立营,于是,姑就把儿子托付给我。
另一个是孔宪成,他家林家洼村紧挨铁路。那年日本飞机轰炸他村西的塔家庙,他的父母带着妹妹去走亲戚,正走在庙前,全被炸死了,他没去,幸免于难。他孤身一人就跟着村里的几个人爬火车偷东西。一天夜里,独立营去林家洼村南破坏铁路时,他还去帮忙,干完他没回家就跟我们来了,参加了独立营。”
大家听了车长行讲完两人的故事,薛云亭说:“孔宪成的情况我倒知道,没想到巴特尔这孩子身世还这么曲折、悲凄,还是烈士的后代。”
王玉山说:“车长行,你把他俩的身世讲的这么细,我都很同情,可咱怎么让他俩爬火车、偷棉衣啊?”
“不只他俩,还有哩!”
车长行笑了笑:“我也会两手,只是不精,只跟衡庙村的表哥爬过两次,偷了一袋盐。衡庙村在吴村车站下,那里也有爬火车的,我可以把表哥动员来参加我军。”
“他肯来吗?”薛云亭、徐文武都急着问。
“我想他肯。舅和妗子都己去世,因家贫没妻室,两间草房己坍塌,他无心绪再修建,就搬到庙里住,和乞丐们为伍。就是年纪大了点,快四十了,不知咱部队要他不?”
徐文武说:“只要他身体还壮实就要。”
“他还能爬火车,身体还能不壮实?”
“好,你去叫他来吧!”徐文武说,“我从徐家庄也想叫个来,只是没把握。这人曾表示跟我出来抗日,只是他父母不让来,他也跟铁道旁的亲戚爬过火车。”
“好,如果您俩说的这两人都能来,咱就有四个能爬火车的人了。”薛云亭说。
车长行说:“还有我哩!”
“哦!忘了你了,加上你就五个了!”
徐文武说:“也许还是四个,我老家那个能不能来不一定。”
车长行说:“四个也行,只是除了我表哥,俺三个爬车的本事可能都不精,可上来下去还行。我表哥真行,干了二十多年了,老油子了。”
指挥员们决定爬火车搞棉衣、棉被。徐文武和车长行今晚就出发,各自去动员那两个人参加我军。
今天陈士群也参加了决策,可他决不会把这情报传给日伪,因为他还不是真想当汉奸。
次日,那两人居然都被叫来了。徐家庄的那人叫徐绍林,一中队的不少战士都认识他,是个很普通的青年农民,没什么特别的。衡庙村那人外貌上倒不普通,他叫韦良厚,因为他长的像猴样,窜上跳下很灵巧,人都叫他韦良猴。他瘦长个子,四肢长而细,卧蚕眉,嘴边和两腮都是长而浓的胡须,大概好长时间没有刮过。加上两颊洼陷,大而有神的圆眼,真像只猴子。看模样有五十多岁,实际才三十九岁。他行动敏捷,腰板挺拔,说话宏亮,看起来身体精捍、强健。当天给他理了发、刮了胡子,年轻了足有十多岁。
韦良厚很愿意参加八路军打鬼子,对爬火车极感兴趣,讲起来侉侉其谈。据他说,他有一半的岁月生活在火车上,上下车很少在车站上。他乘着不花钱的火车,北去关外,南过长江。有一次,为了上火车上找顿吃的,爬上运饼干的火车,吃饱了饼干,在饼干堆里睡着了。火车跑了四百多里,他渴醒了,才提了一袋饼干跳下车,在河里喝了水,又爬上一列反行车回来了。当然,爬火车偷东西也很危险,他有几次差点儿被押车的打死。
什么样的物资大体用什么车厢装载,他也大体知道。他说被服和布匹一般用闷罐车或敞车盖布篷,可能有押车的鬼子,也可能没有。薛云亭问韦良厚:“你知道什么时候过运被服的车?”
这个我可说不准。要不我先上去看看,要有,我招呼他们再上去,没有我再下来。”
“除了票车、军车,铁路上过的多是货车,每趟车你都上去看吗?”
“那就都上去看呀!总会碰到有的。”
薛云亭摇摇头,心想,这是军事行动,不是你一个光棍儿像猴子一样爬上爬下的那么自由随意,为偷顿饭吃,你可吃饱饼干睡在火车上走好几百里。现在还有一百号人等在铁路旁接你的货呢?没个准确时间,让部队天天等呀?行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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