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诒徵三书卞孝萱,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关于柳诒徵的感悟?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关于柳诒徵的感悟
柳诒徵三书
卞孝萱
柳诒徵(1880-1956),字翼谋,号劬堂,又号盔山髯。江苏省丹徒县(今镇江市)人。父柳泉,授徒为业,每月收入五千铜钱。母鲍氏。1885年,柳泉病故,鲍氏带着一子一女,寄居娘家。亲友和慈善机关每月接济他们银元二块,铜钱二千文。鲍氏为人缝纫,贴补家用,生活艰苦,经常只有一块红酱豆腐,三口人赖以下饭。
柳氏回忆幼年学习的情景说:“我自幼从母亲读四书五经、《孝经》、《尔雅》、《周礼》,以及古文、《古诗源》、唐诗,天天要背诵。自七岁至十五六岁,逐日念生书,背熟书,止有腊月廿日以后,正月半前后,可以自由看书、抄书、游戏。其余读书之日,自天明起即背书,各书不背完,不能吃早粥。”(柳诒徵《我的自述》,载《镇江文史资料》第十一辑《柳翼谋先生纪念文集》;以下凡引此书,不一一注出)
柳氏考中秀才,当了教师以后,家庭经济情况好转,辞去亲友和慈善机关的津贴,并分别归还。
1900年,柳氏到南京的江楚编译局编纂教科书。当时缪荃孙主持局务,在缪荃孙的教诲下,柳氏学业大为精进,尤其在版本日录学
方面打下坚实的基础,为他后来的学术发展开拓了道路。
1902年,柳氏随缪荃孙等赴日本考察教育,虽只两个月,但使他大开眼界,亲身感受到明治维新后日本社会的巨大变化,认识到开发民智的重要,知道了如何兴办新式学校。回国后,柳氏一面编纂教科书,一面创办中小学校,还曾在江南高等学堂、两江优级师范兼课。1911年,任镇江中学校长。1912至1926年,先后任北京明德大学、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河海工程学校、东南大学、东北大学、北京女子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员、教授。1927至1937年,任第四中山大学国学图书馆(后改名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馆长。二十几年中,著作甚多。
1937年,日本侵略军逼近南京,柳氏选择了安全地带,储存好图书馆的善本、丛书、方志后,漂泊异乡。1938年,他辗转至江西泰和,在浙江大学讲学,猝然中风。病后,赴兴化竹泓港暂住。1942年,赴重庆,任中央大学历史研究导师。嗣为教育部部聘教授、中国史学会会长。年过花甲,著述不倦。
抗日战争胜利后,柳氏返南京,复任国学图书馆馆长,奔走收回散失的旧藏。1947年,兼任国史馆纂修。1948年,当选为中央研究
院第一届院士。年近古稀,申请退休获准,迁居上海,迎接解放。
1949年8月,任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委员。柳氏工作积极,与几位青年一同劳动,从各方接收、捐赠之书中,检寻出许多珍稀古籍,为抢救祖国文化遗产作出了贡献。
1951年,又任上海市图书馆筹备委员会委员。柳氏以其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参加策划,共同商讨,该馆迅速成立,有他一份功劳。今上海图书馆藏书已驰名中外,“可以慰先生于九泉”(顾廷龙《柳诒徵先生与国学图书馆》)。
二
柳氏著作等身,其中《历代史略》、《中国文化史》、《国史要义》三书最为重要。
(一)开创未来的历史教本:《历代史略》
清末,新式学校普遍设立,急需新的历史教科书,以供课堂教学之用。但把旧式史书改编为新式教材,并非一蹴而就的易事,当时大多“借用外国成书,以资诵习”(张百熙《学务纲要》)。如日本人编写的《支那史要》、《最近支那史》、《东洋史要》、《西洋史要》等,都译成中文。偌大中国,怎能没有自己编写的本国历史教材呢?柳氏的治史生涯,就是从编写教科书开始的。他编写了多种历史教材(如《中国教育史》、《中国商业史》等),其中第一部、也是最重要的一部为《历代史略》。柳氏认为:“断代为史,不能贯串古今,观会其通。”“宋司马光作《通鉴》,袁枢作《纪事本末》,郑樵作《通志》,始足萃诸史之精,酌因革之道。然三书卷册浩繁,未易卒读,后之续者或几倍之,盖专门之学,非教科之用。”为了使学生能把握中国历史发展的大要,他反复思考,决定“本《通鉴》、《通志》之意,仿纪事本末之体,略采正史,析其条理,以为历史初级”(柳诒徵《历代史略·总论》)。这就是,以时间先后为顺序,以历史事件为本位,分卷、篇、章、节叙述。《历代史略》不采用中国传统的纪传体、编年体、纪事本末体,而采用近代西方盛行的新的章节体,编排合理,脉络清晰,适于表现历史发展过程中纵横交叉的因果关系,便于初学。
柳氏所说“本《通志》之意”,还有更深的考虑。《通志》精华是礼、职官······昆虫草木等二十略,“总天下之大学术而条其纲目”(郑樵《通志·总序》)。柳氏深知《通志》的会通原则以及注重历代学术思想、科技发展、社会生活、典章制度的精神,在《历代史略》中开辟“礼俗及文字”、“教育与学派”、“文学、宗教”、“制度之沿革”等篇章,专题叙述,突出要点,将其源流变化讲得十分清楚。
中国历史上,朝代更迭频繁,分封立国众多,学术流派纷呈,典章制度复杂,如何以较少的文字表述这些现象呢?柳氏在《历代史略》中,编制了“历代兴亡禅代图”、“五代列国世系”、“宋儒传授图”、“宋、辽、金职官沿革表”、“元、明官制沿革表”。。····以及各朝世系、诸帝在位年数等图、表,附于有关的章节之后,并在各图、表中,运用不同符号(如回、口、O、一、=、·····)说明不同情况,一目了然,适合教学,便于学生把握历史线索。
《历代史略》在重要史事之后,常有一段评论,以启发学生。柳氏既尊重中国史家的优良传统,又摒弃了旧式史书“赞曰”的手法,
将评论与叙述史事有机地结合起来,符合近代修史标准。
《历代史略》的上述特色,足以说明该书继往开来、推陈出新的贡献。它虽以日人那珂通世所编《支那通史》为蓝本,但绝非简单的因袭,而是有所修订,有所增补,有所创造。《支那通史》起上古,迄南宋;而《历代史略》延至明末,内容较为完整。(香港青年学者区志坚撰《历史教科书与民族国家形象的营造:柳诒徵(历代史略>去取那珂通世《支那通史>的内容》,载《庆祝卞孝萱先生八十华诞:文史论集》,可参考。)《历代史略》着手于1902年1月,至9月编成,由江楚书局印行。次年,湖广督署重刊。这时,柳氏才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历史观还不成熟。《历代史略》中既有西方文化的影响,又有封建的保守观点,这是时代的局限。
《历代史略》是一部由近代中国人编写的最早的新式历史教科书,柳氏做出了成功的尝试,为后人提供了有益的借鉴,推动了历史教学的开展,促进了中国历史编纂学的前进。诚如张舜徽所说:“它采用了新的编书体式,是对旧纲鉴体例一次大的革命。而这种体例,从清末传到现在,除写作上由文言变为语体,观点上由旧变新外,大体上还是保存了这种编写形式。柳诒徵开创之功,是不可磨灭的。”(张舜徽《中国史学家传·柳诒徵》)
(二)把握中国文化的精髓:《中国文化史》
“五四”前后,学术界掀起了一场中国文化命运的激烈论争。柳先生认为:“凭短期之观察,遽以概全部之历史,客感所淆,矜馁皆
失。欲知中国历史之真相及其文化之得失,首宜虚心探索,勿遽为之判断。”(柳诒徵《中国文化史》;下同)从1919年起,他即下大工夫研究中国文化史,编写讲义,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开课讲授。一有新的收获,立即进行增补。从1925年起,《中国文化史》讲稿在《学衡》杂志上逐期发表。至1926年,《学衡》印了合订本。1928年,中央大学再次排印。1932年,南京钟山书局正式印行。1935年再版。此后,不断翻印,流传甚广,影响很大。
《中国文化史》分为三编。第一编,“自邃古以迄两汉,是为吾国民族本其创造之力,由部落而建设国家,构成独立之文化之时期”。
第二编,“自东汉以迄明季,是为印度文化输入吾国,与吾国固有文化由抵牾而融合之时期”。第三编,“自明季迄今日,是为中印两种文化均已就衰,而远西之学术、思想、宗教、政法以次输入,相激相荡而卒相合之时期”。柳氏所说“今日”的下限在哪年?在1926年前的北洋军阀统治时期。要想了解《中国文化史》的精义,必须先了解柳氏撰写该书的时代背景以及他当时的思想状况。
当时,从政治上看,“虽悬一中华民国之帜,而实则仅造成武人专制,强藩割据之局”。从文化上看,“晚清以来,积腐禄著,综他人所诟病,与吾国人自省其阙失,几若无文化可言”。在“全盘西化”论甚器尘上之时,柳氏怀着爱国主义的热情,有针对性地撰写了弘扬祖国文化、体大思精的《中国文化史》。
柳氏在《中国文化史》中说:“凡所标举,函有二义:一以求人类演进之通则,一以明吾民独造之真际。”他从“人类演进之通则”中,显现“吾民独造之真际”,回答“中国文化为何?中国文化何在?中国文化异于印、欧者何在?”等重大问题。
柳氏认为,中国文化的特点是“富于弹性”。他在《中国文化史》中说:“吾民族创造之文化,富于弹性,自古迄今,缅细相属,虽间有盛衰之判,固未尝有中绝之时。苟从多方诊察,自知其于此见为堕落者,于彼仍见其进行。”中国文化由于“富于弹性”,也就富有“吸收”能力。柳氏指出:“印度之文化输人于吾国,而使吾国社会思想以及文艺、美术、建筑等,皆生种种之变化,且吾民吸收之力,能使印度文化,变为中国文化,传播发扬,且盛于其发源之地,是亦不可谓非吾民族之精神也。”过去吸收印度文化,取得丰硕成果,“今日”吸收“远西”文化,亦应具备这样的信心。闭关自守与全盘西化,都是错误的。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使富有吸收能力的中国,“崛起而与世界日新焉”。
柳氏用提问题的方式来启发读者,他在《中国文化史》中提出三个问题:一、中国“幅员之广袤,世罕其匹也”;“试问前人所以开拓
此天下,抟结此天下者,果何术乎”?二、中国“种族之复杂,至可惊异也”,“试问吾国所以容纳此诸族,沟通此诸族者,果何道乎”?
三、中国“年祀之久远,相承勿替也”,“试问吾国所以开化甚早、历久犹存者,果何故乎”?作为中国人,不应从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也就是从中国历史中看到“吾民族之精神”,并看到中国即将“崛起而与世界日新”的前景吗?
《中国文化史》内容丰富,特色鲜明,今略举几点如下:
进化的文化史观-柳氏指出:“历史之学,最重因果。”强调:“研究历史,尤当涤除旧念,着眼于人民之进化。”坚持历史因果律,
主张进化的文化史观,为他科学地剖析中国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从整部《中国文化史》看,柳氏认为:“自草昧社会,进而至于文明。”他把文化的发展,归结于人民的集体创造:“社会之开明,必基于民族之自力,非可徒责望少数智能之士。”他在论述“中国文化中衰及印度文化东来”时,仍然指出:“政治教育······继续演进,且社会事物,亦时有创造发明,足以证人民之进化者。”
举一个例子:“吾国书籍,代有进化。由竹木而帛楮,由传写而石刻,便民垂远,其法夥矣。降及隋、唐,著作益富,卷轴多,读书者亦益众,于是雕板印书之法,即萌芽于是时焉。”
强烈的民族意识-柳氏在《中国文化史》中,首先研究了“中国人种之起源”。他从“人类之生历年久远”、“人类之生不限一地”、“一地之人各分部落”三点立论,指出:“自生民之初至于有史时代,至少亦必经数十万年。若谓吾国茫茫九有,从古初无人类,必待至最近数千年中,始由巴比伦、中央亚细亚转徙而来,是则理之所不可信者也。”
他认为:“吾国东、中、西三方,有最初发生之部落”,“羲、农以后所谓华夏之族,实由前此无数部落混合而成。”从根本上驳倒了中国人种西来、支那文明西源的谬论。民族主义是整部《中国文化史》的主旋律。当西方文化似乎要席卷全球,人们对中国文化的命运担忧时,柳氏理清中国文化的脉络,弘扬中国文化的精神,提高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应予充分的肯定。
有益于世的著作宗旨-柳氏在总结清初诸儒的治学特点时说:“虽其途术不同,要皆明于学问之非专为学问,必有益于社会国家。”
这也是他所奉行的宗旨。他专心致志于编著《中国文化史》,就是从有益于世的前提出发的。
举例来说:柳氏与北洋军阀陷人民于水深火
热之中,不顾人民死活存亡的倒行逆施,针锋相对,在《中国文化史》中,尽力宣扬古代爱民、保民、重民以及民权、民主的进步思想,并对“忠”、“孝”内涵,作新的解释。他在论“忠孝之兴”中说:“夏时所尚之忠,非专指臣民尽心事上,更非专指见危授命。第
谓居职任事者,当尽心竭力求利于人而已。”“夫人主不恋权位,不恤子孙,并一已之生命,亦愿尽献于国民而无所惜,垂死犹欲教化远方异种之人,其教忠之法何如乎?后儒不知忠之古谊,以臣民效命于元首为忠,于是盗贼豺虎,但据高位,即可贼民病国,而无所忌惮;而为其下者,亦相率为欺诈叛乱之行,侈陈忠义而忠义之效泯焉不可一睹。”
又说:“孝之为义,初不限于经营家族。”“举凡增进人格,改良世风,研求政治,保卫国土之义,无不赅于孝道。”“后世务为狭义之
孝者,不可以咎古人。”《中国文化史》中论述古代法治时,一再针砭北洋军阀。如说:“周代政治以法为本,自王公至庶民无不囿于礼法之中,故时时教民读法。·····.此岂空言法制,而一般人民尚不知现行之法为何物者所能比哉!”
在整部《中国文化史》中,柳氏处处联系
现实、进行比较,对北洋军阀统治口诛笔伐,动机是善良的。由于借古讽今,有时不免将古人古事抬高、夸大,这不能不说是学术上的遗憾:但当我们明了他写作《中国文化史》的时代背景,明了他是出于对祖国的关心和对民族的挚爱,就应该理解,而不去苛求责备了。
他抨击“民国以来,政纲瓦解”,军阀官僚“任意挥霍,奢侈无艺”,“赌博冶游,日支千万无吝色”的腐败现象,控诉“以人民有限之财,供当局无厌之欲,要亦所谓取之尽锱珠,用之如泥沙耳”。他揭露北洋军阀统治之“摧残”教育,“而社会之心理,殆皆公认学校为民族文化之一大事”。柳氏瞻望未来,看到人民的力量,对教育前景充满信心。洋溢于《中国文化史》中的正气,是令人感动的。
独到的学术见解—柳氏对中国传统文化具有深刻的洞察力,《中国文化史》中精义纷呈,触目可见。举一个例子:“吾谓乾、嘉诸
儒所独到者,实非经学,而为考史之学。”“诸儒治经,实皆考史,或缉一代之学说,或明一师之家法,于经义亦未有大发明,特区分畛域,可以使学者知此时代此经师之学若此耳。
其于《三礼》,尤属古史之制度,诸儒反复研究,或著通例,或著专例,或为总图,或为专图,或专释一事,或博考诸制,皆可谓研究古史之专书,即今文学家标举《公羊》义例,亦不过说明孔子之史法,与公羊家所讲明孔子之史法耳。”张舜徽对这个观点评价很高:“柳诒徵这种认识是很精辟的,他把清代学者研究经学的全部成果,都归纳为史料考证的一部分,扩大了史学的研究范围,这是他以前的学者没有认识到的,对后人有很大的启示。”(张舜徽《中国史学家传·柳诒徵》)
这部把握中国文化精髓的学术巨著,被誉为“中国文化史的开山之作”。它问世后,在学术界产生巨大反响,直到今天,仍为学术界所高度重视,1988年作为“中国学术丛书”由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发行。
(三)推寻中国史学的奥秘:《国史要义》
1942年柳氏长途跋涉至重庆后,为中央大学研究生讲授中国史学原理。这部讲稿,分为史原、史权、史统、史联、史德、史识、史
义、史例、史术、史化十篇,汇成《国史要义》一书,1948年由中华书局出版。
刘知几著《史通》,章学诚著《文史通义》,梁启超著《中国史叙论》和《新史学》,在中国史学发展史上都有重要地位,也都有不足、不当之处。
柳氏重新总结中国史学,在《国史要义》中紧紧把握住中国史学理论的核心,阐述自己对史学的系统见解,并对刘知几、章学诚、梁启超等人的观点,补失纠偏。今略述该书要点如下:
以史官制度为中心的史学理论-中国史学富有政治性。中国史学家治史,历来都以有裨于政治为鹄的。刘知几、章学诚、梁启超等
虽注意到蕴含于中国史学发展中重政治的特点,而未能深入剖析为什么会产生这个特点,没有进一步推究中国史学富有政治性与中国史学的产生、发展有什么联系。柳氏经过长期的研究,得出了这个特点是源于上古史官制度的结论。《国史要义》指出:“史掌官书而赞治,此为吾史专有之义。由赞治而有官书,由官书而有国史,视他国之史起于诗人学者,得之传闻,述其轶事不同。
”柳氏用上古史官制度的“赞治”来论证中国史学之富有政治性,是一大发明。他又从上古史官制度出发,将史学起源、史家笔法、史书体例与史官制度联系起来,构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以史官制度为中心的史学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在认识论方面,力求从一定的历史条件中,寻求史学发展的制约因素,虽然在具体阐释方面尚不尽完善,但毕竟是独树一帜的。
以儒学精神为主体的史学功能观-史学的功能是什么?这是史学理论中的一个基本问题,从古至今,许多史学家对此发表过意见。
柳氏认为:儒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史学也通贯儒学,儒学精神是中国古代史学的核心。他在《国史要义》中说:“史术即史学,犹之经学,亦曰经术,儒家之学,亦曰儒术也。吾意史术通贯经术,为儒术之正宗。”具体而言,通贯儒学精神的中国古代史学,其主要功能为:“益自身之德”,“以道济天下”。不但经学,中国古代史学也阐释、证明、弘扬儒家学说,儒学的伦理、政治意识也通过史学反映出来,并以鉴诫的特定方式发挥其功能。
柳氏还从中国史学的政治功能角度,重新解释了正统、闰统。正统、闰统是历代史学家争论不休的问题,《国史要义》指出:正统不在于争“一家传统”,而在于持义之正。柳氏说:“史之所重,在持正义。”“疆域不正则耻,民族不正则耻”。“吾史之不甘为偏隅,不甘为奴隶,非追往也,以诏后也”。他讲授《国史要义》时,日军侵占了中国大片领土,并扶植了伪政权,在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从积极意义上对正统说进行发挥,强调“正义”,激励民族,不甘偏居,不甘为奴,语重心长。
以进化论为指导的历史研究法--柳氏在《国史要义》中说:“近人治史,多本进化论。”“治吾史者,准此以求,亦可以益人神 智”。在进化论的指导下,还要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推寻人群之原理,以求史事之公律”。例如,他从中国上古农业社会的历史背景出发,对中华民族之所以产生独具特色的孝,作了具有示范意义的剖析:“游牧之俗,迁徙无常,贱老贵壮,故以夫妇为本位,而父子可不相闻。农稼之俗,世业相承,老幼一体,故以父子为本位,而夫妇重其相代。”研究历史不仅需要历史观的指导,而且需要了解中国史书的体例、义法。关于前者,他说:“史之有例,亦惟吾国所特创。”读某一部史书,先了解其体例,“则触处洞然”。关于后者,他说:“吾人读书,能用其法,一一问其何以如是云云”,“则读书如桶底脱矣”。在《国史要义》中,柳先生再三申言,研究历史,要有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反对“卑葸已甚,遂若吾族无一而可”的偏向,要实事求是,批评“历代相承之信史,皆属可疑”的“风气”。他谆谆告诫“初学”,不可骄傲自满,“深造自得,正不易言”。从历史观到治学方法、态度,柳氏提出了一系列的指导性意见,充分表现了他对后学健康成长的希望。
《国史要义》是一部“命世之奇作”,对中国史学的起源、史书编纂、史家修养、史学功能以及历史研究法,提出了许多有启发性的独到见解。
该书问世时,大江南北正处于战火之中,这部凝聚了柳氏一生研究心血的中国史学理论专著,发行量不大,一般图书馆没有收藏,未引起史学界的普遍重视,但仍然得到有识之士的推崇。如胡焕庸说:“(《中国文化史》)再结合老师晚年另一巨著《国史要义》来看,那就不能不承认,老师在中国史学史上的地位无疑是划时代的了。”(胡焕庸《怀念柳师翼谋先生》)蔡尚思说:“《国史要义》中有些见解,我现在越发觉得其正确,当时学者多未认识到。”(蔡尚思《柳诒徵先生之最》)
《国史要义》的最后一篇《史化》云:“任何国族之心习,皆历史所陶铸,惟所因于天地人物者有殊,故演进各循其轨辙。吾国之立国,以农业,以家族,以士大夫之文化,以大一统之国家,与他族以牧猎,以海商,以武士,以宗教,以都市演为有国者孔殊,而其探本以为化,亦各有其独至。骤观之,若因循而不进,若陈腐而无当,又若广漠而不得要领;深察之,则其进境实多(如疆域之推广、种族之熔化、物产之精制、文艺之深造等),而其本原不二。·····吾之人本主义,即王国维氏所谓合全国为一道德之团体者,过去之化若斯,未来之望无既,通万方之略,弘尽性之功,所愿与吾明理之民族共勉
之。”苏渊雷评云:“曲终奏雅,一唱三叹。此实先生一生学行之总结,世或以“资料派”少之,或不足于其“人本主义,与“文化史
观',抑何言之浅易也!”(苏渊雷《柳诒徵史学论文集序》)
从上述三部代表性的著作看出,柳氏早年着力编写历史教材,中年专注于文化史研究,晚年则凭其多年积累的经验,总结中国史学理论。此外,还发表了许多篇文章,已编为《柳诒徵史学论文集》,1991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苏渊雷序云:“综先生学术一生次第,可得而言者有四焉”:
“一曰:原始资料,铢积寸累,爬梳董理,从不假人”;
“二曰:人文人本,先立其大,爱国忧民,凡三致意”;
“三曰:考镜源流,辨章学术,目录手抄,益臻完善”;
“四曰:能玄能史,文史相通,会心不远,晚年定论”。
今对第三点作一些补充。
1935年,柳氏编成《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四十四卷,《补编》十二卷,共三十册。这不仅是中国第一部大型公共图书馆馆藏全部图书的总目,具有开创未来、示范学界的重要意义,而且在图书分类方面,有独创性的发明,对近代目录学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柳氏鉴于四部分类法已难以适应新的情况,便在传统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的基础上,增设志、图、丛三部。志部以收方志,丛部以收丛书,图部以收地图、画册。拿丛书来说,其中有经、有史、有子、有集,《总目》既将丛书归于丛部,又采用互见之法,按照每本书的性质,分归于经、史、子、集各部,这样,大大方便了读者的查阅。《总目》又细分子目,将《四库全书总目》部下四十四类,扩充为八十五类,八百三十二属,提高了著内容的明细度,增加了检索图书的准确性。
在传统的分类法中,著录个人别集,常按作者生活朝代之先后排列。生活于易代之际的作者,有归属于前朝者,亦有归属于后朝者,没有统一标准。《总目》规定以作者卒年为断,改变了传统目录中随意归属别集的混乱局面。《总目》问世后,受到海内外图书馆界的重视。顾廷龙评价道:“国学图书馆之《总目》实导夫先路,在目录学史上应有一定之地位。”
自1927至1934年七年中,柳氏印书六十三种,均为稀见之本。其中“有属防倭历史者,时正日本军国主义者虎视眈眈之时,用以借
鉴,致力于激发群众爱国热情,实有深意”(顾廷龙《柳诒徵先生与国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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