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还有没有经过小升初考试后“解放”的感觉。
那是漫长童年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没有老师、没有作业、没有父母的训诫和升学的压力。
只需全身心计划好自己的假期,以及一个多月可贵的时光要如何度过。
这可能是80、90后的共同记忆。
今天番茄君要谈的这部电影,正是关于那个风起云涌的改革时代。
没错。
八月
the summer is gone
一家人坐在脚踏船里,满满的90年代家庭出游感。
这张宣传照是彩色的,而电影是黑白的。
黑白基调,是一种大胆而且冒险的做法。
虽然黑白镜头可以准确传达出导演想要表达的独特韵味。
但也容易给整部电影带来不真实感,而这种感觉,如果把控不好,则是致命的。
但《八月》中的黑白,则让人非常庆幸。
黑白画面呈现出的不过是孩童眼中大人世界独有的虚幻,而最终动荡的彩色,才是成人世界不得不面对的凌厉现实。
在这个追求速度的年代,好多人都会向往《小时代》那样的纸醉金迷,这个时代最不缺乏对成功的意淫。
我们习惯了大场面和大背景,习惯了电影中的英雄拯救世界。
突然发现有这样一部小众的文艺电影,竟然做出了不同于山珍海味一般的朴素和安全感。
张大磊就是这样一个务实且富有才华的人,他善于捕捉时代变迁的信号,善于将具象化的时代符号以自己的方式呈现给观众。
就像他说的——
我也试过想深挖一下那个时代,但是后来我觉得我挖不动。
谁说一定程度上的自知之明,不是一种逆时代的才华?
《八月》的整个故事,不过是九十年代的某个夏天,十二岁的小男孩张小雷(张大磊)恰逢结束了自己的升学考试,迎来了一个没有作业的轻松暑假,整天无所事事。
透过这个小孩的眼睛,给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一个深情的回望。
整部电影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故事。
所有的情节都在巧妙地配合一种心绪。
就像是回忆,那些东西虽然沉淀了,但没有人会忘却,它渐渐地变成一代人集体的无意识,正巧《八月》用影像唤醒了它。
所有观众便开始沉溺于自己的回忆。
小孩的视角,是电影最值得让人回味的一部分。
影片伊始,父母絮絮叨叨着孩子的升学。
那个时代,不论是哪次升学,都是家里的大事,类似《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同样从升学开篇。
可是小孩的眼睛里别有世界。
你谈你的升学,我玩我的双节棍。
镜头静静掠过的那些精巧旧物,仿佛一瞬间就拉我们回到那个时代。
不论是走着字的老式闹钟,还是复古的相框和狮子狗。
不论是床头的录音机。
还是那时候独有的电影胶片。
小雷眼中的世界,就是当时我们眼中的世界。
小雷的童稚里,纯净得没有掺杂任何东西。
骄横跋扈的三哥,在他眼里是威风,是权力。
而邻家女孩的窈窕和姣好,则是少年深藏在内心的懵懂爱欲。
可是,放假后的小雷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相反,有些寂寞和孤独。
大人的世界里,自然是没有人愿意管一个拿着双截棍满大街跑的小屁孩的。
随着八月的进程,人们口口相传,心照不宣的是更大的孤独。
这种孤独,是国企改制背景下的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是90年代初整个国家大环境的改变,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逃离这种动到筋骨的变迁,这座内蒙古的工业小城也不例外。
国有单位转型,铁饭碗说没就没。
人们看不清前路,吃不到国饷,就像孩童的孤独一般,穿越了整个时代。
比起孩子的迷茫,这是更大的迷茫,比起孩子的孤独,这是更大的孤独。
这种惆怅的情绪,搅动着小城不得安宁。已经下岗的人抱怨饭碗被砸,濒临下岗的人提心吊胆,下海谋生的人幸灾乐祸。
一瞬间的改变,伴随着八月的渐隐,似乎触碰到了时代的命脉。
张大磊也正是用小雷的视角,细细碎碎,模模糊糊地将这些变迁收入严重,铺陈开来。
不去关切什么,评论什么,抨击什么。
纯质的眼神像诗,碎片化的镜头语言像散文。
所以说,张大磊用最平静的方式,讲述了一个最厚重迷惘的时代。
整部电影,他并不是在创作,而是在捕捉。
而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将捕捉到的这些影像,呈现在观众面前,不偏不倚,让观众自己去回忆。
正如他本人所说——
我理解的诗意就是一瞬间的美,电影里面其实有很多打动我的就是一瞬间的美,诗不是创作出来的,诗是收集出来的。
不仅仅是具象,还有声音。
穿透大街小巷的叫卖,是那个时代的特征符号。
而日光之下大树之上的蝉鸣,又告诉你这真的是在炎热的八月。
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那首《你在他乡还好吗》有泪如泉涌的冲动。
大概90那个年代长大的人,总会有这种心绪吧。
突然听到一些声音,看到一些画面,感觉一切仿佛会重新来过。
可当自己明白那些曾经的美好已然无迹可寻时,却又是甜蜜回忆后爆棚的失落感。
《八月》用孩童的眼光,去触碰时代神经。
这两个极大和极小的,宏观和微观的架构下,填满电影的,还有情感。
那种对父辈回望式的致敬,对逝去时光的淳朴解读,是这篇散文诗特有的魅力。
身为电影制片厂剪辑师的父亲在小雷的童年里扮有极为重要的角色。
不管是厨房里父亲和小雷的交流,还是父亲因为国企改制面对现实的委曲求全,父亲的形象在小雷心中都不曾有过改变。
影片中有两个父亲的长镜头,让番茄君印象深刻。
第一个,就是上图中使用的长镜。小雷和父亲,随着镜头的推移慢慢出现在镜中,停留在黄金分割的位置。
父亲推着车,小雷在身后开心地走着。
这种穿透银幕的父子亲情,已经好久没有在电影中见到了。
第二个,父亲在泳池旁边教小雷游泳的动作要领。
不知道有多少观众,有过父亲手把手教游泳的经历。
番茄君从小学会的篮球足球乒乓球,都是父亲教的,个中滋味现在还能闻到。
虽然面对时代的变迁,父亲迷茫,不知所措但又觉得“自己有一技之长”,不思改变。
影片中有一个镜头,父亲在空旷的家中挥舞拳头,向着四周的空气“进攻”。
可周遭并不存在任何东西,只有空气。
这是那个时代背景下,成年人的困顿和无能为力。
敌人是存在的,也是不存在的。那个压着父亲无力反抗的角色,不过是大背景下的体制改革。
可反抗时代的变迁,难道不是徒劳的挣扎和窝囊的发泄吗?
导演没说,番茄君也不知道。
但是,在小雷的眼中,父爱不是时时都在,但在需要的时候从来不会缺席。
就像父亲教导他的那句话——
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
对于小雷来说,远行的父亲成为了自己寄托思念的一种方式。而曾经美好的童年,就像我们每个人的童年一样——
回忆过去,仿佛昙花一现。
《八月》原名本是昙花,小雷在电影中有两次和昙花的同框。
一次与昙花微笑同框,一次与昙花合影留念,这不仅仅是美好童年,铁饭碗时代稍纵即逝的无力感,更是从美好转成现实的注解。
只能用动图留下这美好的一瞬。
影片中照全家福的段落,小雷环顾左右,没有父亲。
于是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挽着父亲的动作。
这是对父辈的沉郁告白,也是对父爱的深切怀念。
就像那些我们不曾珍惜的与父亲的过往,这昙花一现后,也许真的就找不到了。
而在小雷眼中,作威作福的三儿,在警察的追捕下,像困兽一样,左突右冲免不了被困的结局。
反应在大背景下,张大磊其实在告诉我们,时代变迁的必然趋势不会因为个人的阻拦而改变。
就像小雷父亲最后面对现实的妥协,谁又能说这不是明智的呢?
影片结尾的部分将录像带中的影像处理成全片唯一出现的彩色,这是对梦转成现实的映照,同时也在此表达了对父亲的敬意。
说实话,长大挺没劲的。
张大磊说,他还想给小雷的故事一个延续。
可是,想起那个八月,想起年轻的父母,想起邻家的女孩。
番茄君还是觉得,怀旧这种东西,大概如此刚刚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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