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的故事,戏外的风云。

历经七十余载时光流转,三代越剧人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不畏风雨,孜孜以求,终于在数十年后梦圆红氍毹,一座属于越剧人自己的文化地标——中国小百花越剧场落户杭州西子湖畔,实现了当年越剧“十姐妹”冲破旧戏班体制束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夙愿,而这个梦的开始,还要从73年前那段泛黄的岁月说起......

陈慧迪越剧山河恋(越剧山河恋的戏外风云)(1)

浙江“小百花”蝴蝶剧场

山河一恋梦未圆

“兹为共同发扬新越剧及谋同仁福利起见,经过无数次讨论,人人志趋相同。为此共同发起,集合同仁力量,组织公司,谋建新型剧场一所。将后为剧院及剧务上一切进行事宜,发起人都须共同负责,各尽力量,以期越剧前途发扬光大。”

上面这段文字,是一份签署于1947年7月29日,落款上签有10位越剧宗师名字的《合约》。那一天,越剧界10位“大牌”明星,在上海四马路大西洋西菜社里,起草了这份越剧史上,也是中国现代文化史上前所未有的合约。她们起草这份合约的初衷,只是源于以袁雪芬为代表的“越剧十姐妹”一个坚定的想法——建一座属于越剧演员自己的剧场。面对旧社会戏班制度的重重束缚,袁雪芬慨然地说:“老板有剧场,就要让演员服从他,那么,如果我们自己建一座剧场,不就能自己做主来演出了吗?”

1947年8月19日,一出越剧《山河恋》正式公演于上海黄金大戏院。这出戏是由当时越剧界10位“大牌”演员联合出演的,她们分别是并称为“越剧十姐妹”的袁雪芬、尹桂芳、筱丹桂、范瑞娟、傅全香、徐玉兰、竺水招、张桂凤、徐天红、吴小楼。在《山河恋》的演出说明书第一页,赫然刊印着这样一段话:“我们这次公演《山河恋》,就是为了创办越剧学校、建造实验剧场筹募资金。我们虽知道这件工作的艰巨,但是想到它的意义,我们愿意迎接一切困难。”

越剧《山河恋》讲述了一段家国大义的儿女情长。故事说的是春秋时期,梁僖公穷兵黩武,掳曹国美女绵姜为夫人。宰相黎瑟垂涎绵姜姿色,频加挑逗,屡被斥拒,怀恨在心,遂假传书信,召自幼与绵姜相好的纪苏公子进宫私会,以图陷害。幸宫女戴赢从中帮助,方化险为夷。不料绵姜赠纪苏公子凤钗一事为黎瑟侦知,乃怂恿梁僖公逼问绵姜,又串通纪侯宠妃宓姬潜赴曹国窃取珠凤,加害公子。危急之时,戴赢通过宓姬婢女季娣的帮助,恳托禁军百户长钟兕、申息两人,跋涉关山,历尽艰险,终于在湘灵庙手刃宓姬,解救了绵姜。

看似是一段寻常的爱情故事,细细思量,却是将小我之情置于家国天下的时代大背景中,颂扬扶危济难、行侠仗义的家国精神,歌颂真善美,颂扬正义与担当。这与越剧“十姐妹”排演此剧的初心恰恰不谋而合。

陈慧迪越剧山河恋(越剧山河恋的戏外风云)(2)

越剧十姐妹公演《山河恋》

越剧《山河恋》一经公演,引起极大轰动,田汉先生曾特意撰文指出:“此剧演出的意义在于越剧演员‘有了新的觉醒’,懂得了‘必须求取团结,团结才是力量’。”

可惜,由于国民党反动政府当局的阻挠,越剧《山河恋》仅仅演出了一个月就被“勒令停演”,老一辈越剧演员们团结一心,盼望建造越剧剧场的心愿,未能实现。但历史却记住了越剧“十姐妹”的名字,和她们敢于向时代发声、为越剧发展振臂一呼的觉醒精神。

梦圆西子湖畔,书写越剧人的“闲情偶寄”

时光流转,一晃就是70年。

2019年9月26日,在喜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备受社会关注的浙江省人民政府重点建设项目——小百花越剧场,以一种蓬勃奋起、精益求精的艺术工匠精神,亮相于杭州西子湖畔。

西子湖边,宝石山下,翩然飞舞着一只近百米的巨型“蝴蝶”,一座以越剧《梁祝》中“化蝶”为审美意象的中国越剧场,吸引着每一位往来于杭城游客的眼眸。据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浙江小百花越剧团领军人物茅威涛介绍,这只“大蝴蝶”从无形到有形,历经了十余载风雨春秋,而促使她不顾一切现实困难,也要建造一座属于越剧人自己的小百花剧场的初衷,除了有对老一辈越剧人“觉醒精神”的崇敬与追思外,还有一个人令她念念于心,那就是清代著名戏剧家李渔和他的“芥子园”。

古都金陵(今江苏南京)的南郊,清代早期曾经存在过一座精致的江南园林——“芥子园”,那是明末清初戏剧家李渔从事文化活动的主要场所。年近半百时,李渔举家迁至金陵,在读书台附近,造园隐居十余载,创作了数量可观的戏曲、诗文、杂著,并开设同名书坊,刊印过许多精美书籍和画传。因园子面积微小,状如芥子,李渔便取“芥子纳须弥”之境,自嘲其为“芥子园”。小小一方芥子园,果真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据了不可小觑的一席之地。

陈慧迪越剧山河恋(越剧山河恋的戏外风云)(3)

明星版《山河恋·送信》71年后重现舞台

茅威涛坦言,每一个文化人心里都有一座自己梦想的精神花园,她期望在自己这一代越剧人手中,将剧场变成一种全新的审美符号,而不仅仅是一个物化的演出场地。正如清代戏剧家李渔先生的“芥子园”,她所追求的,是一片属于越剧人自己的精神桃花源,可以任由她的学生们,下一代的“小百花”“小小百花”施展才华,演绎吴越文化的悲欢离合,给戏曲艺术在当下寻找一处由“物”至“心”的精神载体。茅威涛说,这不仅仅是继承了越剧前辈的遗愿,甚至可以成为时间之外、生命之内的另一种跨时空对话。或许在这里,也可以为她理想中的越剧书写一部属于“小百花”的“闲情偶寄”......

岁月,会敬畏那些执着追梦的人,更会铭记那些亦步亦趋将梦想变为现实的人。越剧作为中国第二大戏曲剧种,最初只是起源于浙江嵊州的民间小调,后来在上海滩风靡成熟。在新中国成立的几十年发展历程中,一代代越剧人锐意创新,不断拓宽戏路,探索越剧所能承载的题材,从才子佳人的爱情题材逐渐向人文题材过渡,从《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陆游与唐婉》,到《寒情》《孔乙己》《藏书之家》,再到新版《梁祝》《江南好人》《二泉映月》,越剧始终将诗化的意象、人文的价值取向、大写意的美学风格作为终极追求,力图延展当代人单调的生活,触发他们的文化思考,收获前所未有的审美体验。

从越剧“十姐妹”联袂公演《山河恋》,到小百花越剧场华丽亮相,这个属于越剧人的梦,历时七十余年,承载着三代越剧人的执着坚守和文化担当。

山河一恋惊天地,破茧成蝶“芥子园”。

70年,斯人已去,蝶梦终圆!

文/张婧

陈慧迪越剧山河恋(越剧山河恋的戏外风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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