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飞鸟遗迹,蝉蜕亡壳。腾蛇弃鳞,神龙丧角。至人能变,达士拔俗。
乘云无辔,骋风无足。垂露成帷,张霄成幄。沆瀣当餐,九阳代烛。
恒星艳珠,朝霞润玉。六合之内,恣心所欲。人事可遗,何为局促?
(二)
大道虽夷,见几者寡。任意无非,适物无可。
古来绕绕,委曲如琐。百虑何为,至要在我。
寄愁天上,埋忧地下。叛散五经,灭弃风雅。
百家杂碎,请用从火。抗志山西,游心海左。
元气为舟,微风为柁。敖翔太清,纵意容冶。
仲长统(公元180-220年),字公理,东汉山阳(今山东金乡)人。汉末献帝时任尚书郎,丞相曹操幕府。
汉末,天下动荡,群雄并起,乱世枭雄争天下。仲长统不过一文士,却生性狂傲,常发愤世狂言。这两首《见志诗》便是其狂言无忌的代表作。
第一首
“飞鸟遗迹,蝉蜕亡壳。腾蛇弃鳞,神龙丧角。至人能变,达士拔俗。” 空中飞鸟自由翱翔不留其踪,蝉蜕其衣不再为壳所拘。腾蛇弃鳞而升空,神龙解角可飞天。作者以飞鸟、鸣蝉、腾蛇、神龙摆脱束缚而求自由作为铺垫,暗喻其向往的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故“至人”可达化境,“达人”亦能脱俗。
“乘云无辔,骋风无足。垂露成帷,张霄成幄。沆瀣当餐,九阳代烛。” 借风云而无需鞍辔,天地云霄以作帷帐,积露为餐,太阳为烛。作者心之大、性之狂,由此一览无余,难怪时人称其为“狂生”。
“恒星艳珠,朝霞润玉。六合之内,恣心所欲。人事可遗,何为局促?” 如辉星之珠宝、朝霞般玉器,世俗凡人倾心所求之物。至人、达士可以抛弃世间琐事,岂受这般俗物所羁绊?
第二首
“大道虽夷,见几者寡。任意无非,适物无可。” 世间大道,懂者几人?率性而行、适应所处环境即可,不过如此。
“古来绕绕,委曲如琐。百虑何为,至要在我。” 人们总是千思百虑,为各种心魔所困,为什么要这样呢?过于在乎自我而已。
“寄愁天上,埋忧地下。叛散五经,灭弃风雅。百家杂碎,请用从火。抗志山西,游心海左。” 愁置于天,忧埋于地,抛五经,弃风雅,什么诸子百家学说,尽毁于炬吧!诗人用这六句强烈表达了对世人奉经的鄙视,又是一番惊世骇俗“狂言”!
“抗志山西,游心海左。元气为舟,微风为柁。敖翔太清,纵意容冶。” 振聋发聩之声尚余,作者笔锋一顿,转而以舒缓诗句抒已畅游心娱之意。驾混元神气之舟,执自然微风之舵,遨游自得,随心纵意,好生惬意!
这两首诗中,既有大气狂傲、惊世骇俗之言,又有优雅抒怀、赏心悦目之句,艺术表现极佳。然而作者仲长统虽然在其作品中经常表现出傲世愱俗的性情,但在其仕途生涯中,亦无法摆脱世俗之求欲,这便是人生。所谓“大道”,说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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