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可能除了一小部分一直有读书习惯的人,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个朴素的日子。

喜欢读书的人始终都在读书,这一天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买书的时候减免力度更大。究竟是什么让我们在信息极其繁杂的当下,愿意放下手机,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在清晨,或是睡前,拿起一本看过很多遍的书,一再阅读?

正如作家韩松落所说,文学的力量,在于“以文学这样一个发生在更大时间段里的事件,去消解发生在人生里的短暂虚无感荒凉感;以文学这样一个微小之物,去注视每个时代的神灵;以文学的DNA传承,去透析人类生命经验DNA的传递。”

读书日,我们邀请了十一位作家,重读经典。

“重读经典”的意义在于,“一本书只有在重读的时候才是真正读它”,随着我们以自己的肉身不断在人世间去实践那些经典中的只言片语,当我们再次翻起书时,会忍不住地发出“我靠,原来如此”的赞叹声。

200年前哲学家的所思所想,每一条都似乎在写当代社会的症结,你几乎可以用它去解释自己或身边人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200年前出生于英国中产阶级,生活范围有限的女性写的故事,让2021年的中国女性读来也感同身受……只有经典,才能具有这样超越时代和种族背景的意义。

去读经典吧,人类的悲喜与困惑,在这些书中都有答案,它就在手边。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我想这是唯一的一条。

文|虚度编辑部

(文末有赠书活动)

策划|祝羽捷

设计、编辑|西脑包花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2)

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它们其实永远都会有现实的意义。经典不需要我们今天的人重新证明它们是经典,所以不存在值得不值得重读的问题,而是应该重读。

《人生智慧箴言》我每年都会重读,这也是唯一一本我每年都会重读的书。没人能像叔本华这样把人生问题看得如此的透彻,也只有这样的书才能让你意识到,有否像他那样思考过人生,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另,一定要读李连江老师翻译的版本,文字之美让阅读毫不枯燥。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3)

我重读了简·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本以为再看一遍三十几万字是个苦活,实际上几天就看完了,看的时候再一次想,啊年轻多有趣,你进我退地谈朋友多有趣,那种姐妹很多、亲戚来来往往的大家庭生活虽然有很多麻烦但是多有趣!这本书对我来说仍然具有魅力。

此外,一个我小时候看书时还没有的词“女性写作”,现在虚拟地写在了《傲慢与偏见》每一页文字的空白处,从第一页开始,活活写了四百多页。读有的书,你想的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或者你想的是时代,由那些角度再去思考问题;但读简·奥斯丁,你必定立刻自动生成女性视角,特地去想女性的处境。

这几年,我常常看到人们使用这个词,我也稍微地思考过它的意义。但我的思考到底也没什么结果。最后我觉得,假如我自己好好写作,并且假如我能取得什么成就,我把它首先归在女性这一边,那也就朴素并无额外负担地完成了一种女性写作。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4)

十几年来,我读过许多遍《包法利夫人》,几乎每一年都会重读一遍。

最初是在纳博科夫的《文学讲稿》里,见识到了一部小说可以被如此细致地阅读、分析和重构。这是一部多种主题互相缠绕的小说:爱欲、传统、束缚、背叛、误解、欺骗、宽恕、容忍等等。

福楼拜是一个敏锐于细节、节制于表达、在叙述中与人物同行的作家,他创造了一部有着语言光泽的小说,一部对爱欲、渴望、超越表达同情的小说。初读的时候,会迷惑于包法利夫人爱的激情和堕落,包法利先生的愚钝和麻木,罗道尔弗的粗俗与卑劣。但是在不断的重读中,包法利夫人身上对可能性的热情,包法利先生因爱而容忍,罗道尔弗对包法利夫人的辜负和冷漠,会逐渐让我爱上这部小说,并理解了这部关于普通人的小说,一点也不普通。

这部小说正是在言说每一个人如何在束缚和超越中选择自己的人生位置——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位置,塑造出自己的生命面目——哪怕是卑劣的面目。最后,我推荐李健吾的译本。这个译本,虽偶有古旧的措辞,却完美地传达出了冷峻、清澈、瘦硬的福楼拜文风。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5)

在酒吧里偶然遇到的一位日本大叔,极力向我推荐《源氏物语》,我才想起来把这本中学时代当作是古典言情小说的作品拿出来再读一读。这一读,就是两三年中反反复复重读了许多遍。

如同那位大叔当时对我所说:那是一部关于女性生存史的小说,和爱情、和男人反倒没有什么关系。从幼女到少女,由妻子变成母亲,直至死去,女人一生的命运都浓缩于其中。

读经典大概就是这样的意义,它真正要说的话你在年轻未必会懂得,等到懂得了一点点的时候再读,就会一通百通,照映当下。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6)

经典之书总是藏着多维度的信息,像地质层一样,不会只想传递一种结论,而我们每每变老一些,重读经典都会发现自己过去的认知是多么偏狭、单薄。经典让我们清醒:用一种价值体系去评判自认为已知的事实,是多么愚不可及。

对我而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可以反反复复阅读的书籍,每当我迷茫的时候,每当我怀疑人生意义的时候,它让我重新思考生命里的“轻”与“重”,“灵”与“肉”。生命之轻不见得比沉重更能让人承受,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值得一过。这本书也不断敲击我不要轻易靠近任何形式的“媚俗”,媚俗是很容易的,不要在世俗生活里矫情,不要自文艺作品里矫情,也不要对政治矫情,一定不要自我感动。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7)

我最爱的书,最后都变成了我的枕边书,就好像一旦喜欢一个人,把ta带上床是终极目标,床是检验喜爱程度的重要标准。

但马凌老师曾说:“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那些平时看高深玄奥大书的人,入睡读物是他的尾巴;那些在公开场合一嘴伯格曼、塔可夫斯基、小津安二郎的,深夜独自看的影碟是他的尾巴;那些在健康顺利的日子里不可一世的人,病中困境中的表现是他的尾巴。”这段话使我心惊胆战地检点自己的枕边书,但随即我又觉出自己的多虑:枕边书是不必有高低贵贱的,如果它是一个人品味的尾巴,也是一条可爱的尾巴。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8)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9)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0)

《红楼梦》、《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都是少年时候读过的,一旦当我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灯和床,立刻把它们带上了床。还有无数的明清笔记、志怪小说和日本灵异故事,由此延伸出去的,还有梦枕貘的《阴阳师》,它是我长期的枕边书,不为别的,就为里面那些因为情海生变而成为怨灵的女子,她们作祟像撒娇,报复也像是在声张自己的存在,有种清寒的明媚,但她们毕竟处境尴尬,每次出现都给别人带来麻烦,所以有人说,安倍晴明其实不是阴阳师,而是一个两性问题专家。这些怨灵每每让我想起身边那些毫无保留、赴汤蹈火去爱的女人,最后往往让自己上不去,也下不得,看来,任何时候,都得怀着“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的克制去爱,爱和唱歌是一样的,最高境界的歌唱,体现的是声音控制力,爱也是如此,放开是容易的,难在有收有放,失控的爱,是没有性灵的情感倾销。

在睡前,随便翻开哪一页都能读下去的,还有杜拉斯的《情人》、《琴声如诉》,她使我明白,若非在语言上修炼到一定阶段,是没有资格以汪洋恣肆的态度写作的。她也使我明白,若没有强大的内心和强悍的生活控制力,是没有资格实践过分强烈的爱的,她在待人接物上的那种信手拈来、沉着无忌,她在晚年和扬·安德烈的爱情传奇,似乎都在说明,过尽千帆也并不是坏事,那会使人增长爱情的经验值,改变相处时的强弱关系,让人在真正的爱情来临的时候挥洒自如,而不是畏缩失措。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1)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2)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3)

有段时间,热烈地喜欢上自然文学,我的枕边书,又换成亨利·梭罗、约翰·缪勒、约翰·巴勒斯,但最后长期留在枕边的,却是亨利·贝斯顿的《遥远的房屋》。1925年,37岁的享利·贝斯在科德角的伊斯特姆海滩,买了50亩地,盖了一个房子,这个房子虽然小,却有十个窗户:“大间有七个;一对东窗面朝大海,一对西窗面朝湿地”,在阳光之下,这个房子“流光四射”。他本打算在那里偶然住一两周,但没想到,1926年秋天,他一住进去,就不想搬走,最终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并记下了那里的风、海浪、天空、鸟类和夜晚。1928年,《遥远的房屋》出版,在口口相传中,成了美国自然文学领域的经典作品。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4)

文学回忆录|木心

有段时间的枕边书,则是木心的《文学回忆录》。这是一个人的文学史、阅读史、以及心灵史。它从一个小范围的文学课开始,从一个微妙的时间点开始,来为我们撷取笼罩在每个时代之上的雾气——文学。

以文学这样一个发生在更大时间段里的事件,去消解发生在人生里的短暂虚无感荒凉感;以文学这样一个微小之物,去注视每个时代的神灵;以文学的DNA传承,去透析人类生命经验DNA的传递。它是口述,成文却如此雅洁,体现汉语之美,之通达,之幽微;是个人立场,却平和雍容,不亢不卑,知为知,不知为不知;是以中国为支点,去叩击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文学之门,却贯通中西,无界无碍,没有隔膜,没有生疏,以个人体验,以通感,淬炼出溶解在文学中的人类共通经验。似天马行空,却有韵律,有节奏,如天女散花,却有节制,有筋骨。它显示了一个人在世事艰难中,所能达到的心灵自由,在风声鹤唳里,所能触及的心灵高度。它给我们的启示在文学里,却也在文学之外。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5)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6)

类型文学里,我愿意当做枕边书的,是斯蒂芬·金的小说,他写的是友情、爱情和希望——我从没把他的小说当恐怖小说读。《玫瑰疯狂者》讲的是女性为重建生活所付出的努力,感人至深;《丽赛的故事》讲的是爱如何跨越时间空间;《肖申克的救赎》讲的是希望;《死光》讲的是友情和往日的记忆,诗意盎然。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7)

我推荐的书是19世纪英国文学大师托马斯·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和《无名的裘德》。最近因为理想国重出了张谷若先生翻译的哈代三书,我开始了重读哈代。

记得克莱夫·詹姆斯说过,一本书只有在重读的时候才是真正读它。这话至少对于经典来说是有道理的。

“性格与环境的小说”系列的七部是哈代小说中最精华的部分,而《德伯家的苔丝》和《无名的裘德》又是其中最好的两部。我初读这两本书是近三十年前了,那时候还年轻,更关注情节发展,为人物的悲惨命运结局而伤感。时隔多年的重读,人物命运和故事情节已了然于胸,就能更多地细细体会哈代如何探讨人的性格与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冲突,并且就此无法改变地形成了人物的命运。铺陈描述人在环境碾压下面临的“反抗无济于事,逃离全无可能”的无奈与无力。

今天,哈代那个年代的自然和社会环境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人的命运依然被新的环境所支配,性格与环境所引发的悲剧依然在上演,哈代的命题毫不过时。这就是经典的永恒魅力。切斯特顿说:“建立标准以褒贬,用经典抗衡潮流”,这也是我们反复重读经典的理由。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8)

我总记得《战争与和平》这本小说里,皮埃尔和安德烈公爵在彼得堡聊天的时候,有一句描写说,天空上同时有晚霞和朝霞,拿出来再看,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一句。也许那粉色的天空是从邦达尔丘克的电影里看来的。以往看这本书,就是把它当成小说看,但后来,我知道了十二月党人、流放制度、赫尔岑、托尔斯泰自己的精神危机,真实的历史故事总是会干扰小说。

说实话,我对俄罗斯小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我实在受不了它们那种过于戏剧化的安排,那种不加节制的倾诉,那种动不动就晕倒总是能找到上帝旨意和人生真谛的内心戏。它们动不动就问,怎么办?谁之罪?谁能在俄罗斯过得快乐而自由?一个人到底需要多少土地?上学读书时,文学概论课上总有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名字,他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那套现实主义文学观无处不在,压制了读者的审美趣味。

然而,把这些小说放到文化史的背景中看,又别有一番滋味。1812年卫国战争的时候,俄罗斯就没有什么大作家,上流社会都说法语,看的都是法国小说,俄罗斯的书面语还不成熟,但自普希金、果戈里之后,经由陀爷、托尔斯泰、屠格涅夫、契诃夫等伟大作家的创造,俄罗斯小说成为高级文化的代表。与此同时,他们也有了伟大的音乐家和芭蕾舞。我最近打算花一年的时间好好看看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看看俄罗斯的历史。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19)

在我近十年的阅读中,唯一读过三遍的书是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这是一本经济学读物,不过没有一张图表,没有一个公式,甚至没有任何统计数据。哈耶克从文明的进程开始叙述,一路涉及道德、自由、民主、秩序等人类生存的根本性命题。

哈耶克是战后新自由主义的旗帜性人物。对于计划经济体制,哈耶克称之为一种无法达到的乌托邦,对之的迷信,是一种致命的自负,并必将通往奴役之路。在书中,他表达了三层“不相信”。他不相信,健康的国民经济可以被集中管理和科学规划。他不相信,政府可以控制对权力的贪婪。他不相信,精英分子真的能发现绝对的真理。终而,哈耶克只相信每一个人的自由。

哈耶克写道,“在我们竭尽全力自觉地根据一些崇高的理想缔造我们的未来时,我们却在实际上不知不觉地创造出与我们一直为之奋斗的东西截然相反的结果,人们还想象得出比这更大的悲剧吗?”每读至此,我总在遐想中国改革和我们这一代人的真实命运。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20)

《东方学》值得一读再读。

这本书原本是对西方研究东方著作(“东方学”)的文化批判,但它并不只是一些“知识点”,还通过对这一知识系谱的梳理,让人认识到隐藏在文本书写之中的刻板印象和知识权力。

年轻的时候可能首先感受到的是其批判性,但近年来重读,则更多体会到它也是一种方法,可以教我们怎样批判性地阅读和理解不同的文本,反思渗透在其中的观念——通俗地说,这对我们避免“读书读傻了”或“让别人在自己的大脑里跑马”,很有帮助。不仅如此,它也会让我们自我警惕:就像当年的那些东方学家一样,他们很可能并未察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但如今我们就需要想一想,写下的每一句话,究竟是被灌输、默认的“正确”,还是我们自己独立思考的结果。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21)

布莱希特在日记里说“谁丧失了对文学的感觉,谁就迷失了。” 从这句评判,本世纪应当是相当迷失的世纪。一个佐证:21 世纪初,美国的一家商学院曾经将这本书作为成功营销案例,分析一本文学理论之书如何能成为畅销经典。伊格尔顿本人得知后,曾在某个新版本的序言里破口大骂。

这本对”理论”进行再评论的书像外科手术刀一样精确,将令普通人却步的概念还原到令人震惊的简洁和清澈的程度。经过这本,你也可以一劳永逸告别那些将文本和“读者”封闭化的神话,同时拒绝“意义”的诱惑,以及布尔乔亚式的阅读风尚。

过去的十年里数次重读,都感慨于一本理论领域的书何以像真的文学一样,句句包含着现实和生命。

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我们怎么走完(如果人生真的拥有捷径)(22)

本文配图来源于网络,版权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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