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农村过小年以后就开始忙大年了。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每天都有一个节令: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割年肉……各地风俗不同,大同小异都是一个目的,把年过得热热闹闹的。忙年除了买东西外,就是打扫卫生,扫房,清理房前屋后,还有一项重要的活计就是:糊墙。
五六十年代,东北农村房子住的房子基本上有两种,一种是用土坯垒的房子,一种是拉禾辩拧成的房子。土坯和拉禾辩做成的房子,屋里屋外都必须用黄泥抹两遍,防止透风,保暖,也美观。居住人的屋子,富裕一点的人家用秫秸掉个纸棚,墙四周用纸糊起来,穷一点的人家,吊不起棚,也要想办法把墙糊上,这样,屋里就亮堂多了,住起来感觉暖和,温馨,很舒服。
二十四,扫房日,各家各户除了把棚上的尘土,蜘蛛网扫干净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糊墙。
糊墙用的是报纸,也有用学生使用过的课本,课本纸张面积小,用的人家不多。报纸在那个年代是很金贵,短缺的东西,除学校,大队,小队订几份外,个人很少有订报纸看的。各家糊墙的报纸都是从城市亲属家要的。糊墙的酱糊是用面粉打的,做的酱糊要不稠不稀,粘稠度适中,更不能有疙瘩,有疙瘩糊墙的时候疙瘩就拱起来一个包,不好看,还容易破皮。
糊墙基本是两个人的活,一个人负责往墙上贴,令一个人刷酱糊,递刷好的纸,并且负责指挥贴的位置正不正,最早的时候,有的人家没有识字的人,有把字贴到了,闹出来笑话。糊墙的报纸不能用整张纸,纸张太大,刷上酱糊容易把纸扯断,糊上也不平整。那年月,糊棚纸很贵,一般人家吊新棚的时候用新棚纸糊一遍,以后就用报纸来补坏的地方。糊棚的活很累,站在櫈子上,仰面往棚上贴,手,脖子累得酸溜溜的,弄不好,还眯眼睛,弄个满脸花。
“东八张,西八张,糊得满屋亮堂堂”糊完的屋子焕然一新,亮堂堂。家人高兴,来串门的一个劲夸,这就是幸福的小日子。
我小时候去别人家串门,就喜欢看各家各户糊在墙上的报纸,虽然,都是旧闻,农村孩子读起来,感觉也特别新鲜。有的时候,看到有意思的文章,突然,让主人糊到里面了,急的直跺脚,恨不得把墙上的报纸揭下来,看看那面的文字到底是什么。
离开农村之前,每年春节都是我负责糊墙,父亲负责监督,有那张糊偏了,没有对齐,他对我瞪眼珠子,吓得我战战兢兢的。父亲常常说:字要正,跟做人一样。
我进城市工作以后,父亲住在哥哥家。结婚头一年,我回哥哥家过年,躺在炕上看刚刚糊墙上的报纸,猛然间,感觉墙上的报纸咋这么熟悉呢。我坐起来一看,原来是我以前发表在报纸上的一篇文章。我告诉父亲:这是我写的文章啊!父亲并没有惊讶。哥哥告诉我:咱家凡是来人,父亲都让人家坐在这块,一个劲说:那是我老儿子写的。那眼神,骄傲极了。
现在,春节糊墙这个活在农村已经看不见了。过去是“新盖的房,纸糊的墙,南炕北炕亮堂堂”。现在是“红砖的房,壁纸的墙,大彩电,席梦思的床,楼上楼下亮堂堂”。
农村改革开放四十年变化真大啊!现在的农民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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