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日本对于中国的模仿,甚至达到了一种极致,徒有其表已经不能满足他们发展的需要,于是,在古代日本,对于中国文化的吸收,深入到了思想上,当然,优秀与糟粕并存。农耕文明的中国,带着很大的封建小农意识,安于现状的固守,总是伴随着封建朝代更迭而一次次的加深,于是,在古代日本文化中,农民阶层在思想上,便形成了封闭与保守,自私与狡诈。
而因为其森严的等级制度,处在农民之上的武士,脱离农民阶层的圈子,渐渐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文化理念。那么,如何能够很好的在农民与武士之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从而更加完整的展现出日本大时代背景下,个体命运与人性抉择,这就是最考验日本电影人能力的。
喜欢黑泽明是从他的《罗生门》开始,但真正折服于黑泽明导演能力的,是从他的《七武士》开始。三个多小时的电影,完全没有任何低潮的剧情,而个性鲜明的人物,让原本属于群戏的电影,更具有情感上的张力。利用武士,坚守着那个时代最后的精神,利用农民,戳破那个时代被遮盖的丑陋,然后,用武士与农民的合作,完成了在残破现实中,对于时代精神最后理想化的坚守。
时代与人总是纠缠不休,不知道是时代造就了人,还是人创造了时代。当黑泽明把《七武士》的时间,放置在了日本混乱的战国时代时,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跳出阶层划分的束缚,实现人与人基于平等交流之上的合作。只是很可惜的是,在电影结尾处,远处山坡的武士墓塚,在农民载歌载舞欢庆胜利的喜悦中,打破了之前对于理想化的憧憬,重新回归现实的安于现状,着实有些悲凉。
1《七武士》属于史诗电影吗?从战争场面和规模来看,显然没有达到这个级别,可是,如果从它的格局以及呈现的画面来说,绝对可以碾压大多数号称史诗级别的电影。
这部电影上映于1954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65年的时间,电影技术发展的如今,完全可以拥有超越《七武士》的电影出现,不过很可惜是,《七武士》站在了武士电影的顶端,这不仅仅是因为它通过场面调度,把一个村庄的保卫战拍出了国家级别的战争水平,更重要的是它所带来的,对于武士精神以及时代发展中人类劣根性的进一步思考。
一个村庄被盗贼盯上,或是妥协,或是反抗,商量再三,这些农民决定去请武士来帮忙抵抗盗贼,但是,只能给武士提供三餐,并没有钱财奖赏。这种愿者上钩的事情,遭到了很多武士的冷眼,直到一个浪人勘兵卫的出现,事情才有了转机,最终,勉强凑齐的七个武士与农民开启了保卫村庄的任务。
《七武士》的故事内容相对简单,而这种农民对抗强盗的故事套路也屡见不鲜,那为什么《七武士》这部电影,能够成为经典呢?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部电影中,黑泽明融入了对于那个时代精神的思考,以及阶层身份的辩证看待。他并没有利用阶层来制造矛盾,而是通过融合来模糊阶层,最终,在合作中暴露出人性的善恶与精神的坚守。
在黑泽明电影中这些武士的身上,我总是能够隐约看到中国武侠电影中大侠的影子,只是,黑泽明将这些武士做了更为贴近人的处理。区别于飞檐走壁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中国大侠,《七武士》中的这些武士,他们之所以帮助农民,起初只是为了维护残存的武士尊严。
无论是武士还是大侠,当真正能够从人的角度,去深入挖掘他们的性格特点时,除了可以给观众一种平视的角度,也能够更具有代入感,观影者随时都可以化身成他们中的其中一位。
在这部电影所描述的武士精神中,高贵的精神从来都是带着一种责任意识的,无论是为国,还是为民,一旦肩负起责任,无形中就拥有了一种使命。这种使命,是对抗现实的理想状态,而七武士中的领袖勘兵卫,则成为了黑泽明对于那个时代,最后残存的武士精神的集中表现。
既然武士代表着精神,那么农民就代表着现实。在农民那里,对于这些武士,他们既需要又提防。虽然,在电影中,黑泽明对于农民处境给予了合理的解释,但还是站在时代发展的角度,一针见血的给予了批判。藏起来的粮食与酒肉,直到最后一刻才拿出来分享,虽然处在同一条战线,可是,时刻存在的不信任感,让他们只是把武士当做一种被利用的工具,而战争结束后的欢声笑语,则将农民骨子里的小农意识与自私自利的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
看《七武士》这部电影,我总能从其中看到中国人的影子,尤其是千百年来坚强的活在封建社会的农民阶层,他们如同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残存的小农意识,让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总是从自我出发,而缺乏大局观的情况下,苟活成了统一的标准。于是,乱世之中,象征精神的武士总在飘摇,象征现实的农民则扎根土地,生生不息。
一场保卫战下来,七武士就剩下三个。黑泽明在结尾的处理很是巧妙,镜头中同时出现的孤零零的武士墓塚和载歌载舞欢庆胜利的农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了能够突出对于武士精神的理想追求,黑泽明让勘兵卫活了下来,为了能让武士精神得到延续,又让最年轻的武士胜四郎活了下来,一个代表着对于过去具有责任意识的武士精神的坚守,一个代表这对于未来武士精神的继承。当通过这一场惨烈的战役,实现新旧交替的时候,或许,也让原本残酷的现实,看到了一丝丝理想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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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谁该为时代中的这些悲剧负责呢?这是我看完《七武士》之后发出的疑问。虽然,它是一部日本电影,但是,它通过内容所延伸出来的思考,却是超越国界的。在现实与理想的角逐中,每一个人看似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每一个人却都成为了被时代束缚的悲剧人物。
农民还会面对新的强盗,而武士因为没有根基,不得不再次依附贵族,被时代裹挟的每个人都身不由己,这就是时代性的悲剧。只不过,黑泽明却利用一场村庄保卫战,让人们看到悲剧来临之前,还残存的希望,这种希望很渺小,却也能够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燎原之势。
人性总是捉摸不透,善恶总是一刹那的事情,就像武士和农民,保卫战前的猜忌,战中的合作,战后的忽视,这些都是时代发展中,人类最为原始的本性,不必苛责,但最后,我们还要坚信理想精神的存在,即使,那些农民因为欢呼而忘记残酷,可是,当他们再一次面临危机时,我想,就不会如同初次那般毫无抵抗力,这也许就是七武士潜移默化带给他们精神上的洗涤。
改变农民自始至终存在的劣根性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在努力中,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那么一群为理想活着的人存在的,这也许,就是黑泽明之所以创作出七武士的原因,他没有想要去改变什么,他只是想让人们知道,除了现实,还有理想与精神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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