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砖塔胡同历史(这座位于北京白石桥路被人淡忘的陈旧大院)(1)

离开白石桥路42号,已有37个年头。座落在北京西郊的这个不大的大院,原本是六支队的师部机关。当时适逢兵部机构成立,便改作兵部机关将就着使用。

就是这么个不大的院落,却承载了基建工程兵的沉重历史,见证了基建工程兵昔日的辉煌。

自兵部搬进这个院里,连续四年,以平均每年新增6万人的速度迅速扩充部队,兵员遍布到国家所有的重点领域,几乎涵盖了国家所有的部门。您见过部队的领导管国家的部长么?我们的主任李人林他管。您见过国家的副总理担任军队的政治委员么?我们的基建工程兵就是。您能不感到在这里工作前途无量吗?!

然而,它又迅速地消失。迅速得叫人猝不及防,欲哭无泪。

当年,许多首长满面春风地走向这里,在这里任职,在这里升迁,在这里走向人生的顶点;最后又在这里落幕,在这里划上人生的句号。

这是一个神奇的大院,一个苦难的大院。人生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在这不大的院落里,在极短的时间内,表现得淋漓尽致。

啊,白石桥路42号!我们忘不了,放不下。我们的前途命运,我们的未来理想,跟着你一起颠簸,一起摇摆。

难道你兴建于唐山大地震之后,注定你的命运就是这么摇摆不定么?!

早在这座大楼还是在建期间,我就常打这里经过。我们坐在车里,隔车相望,指指点点,兴高采烈,把理想和希望寄托在这里。

在它尚未完全交付之前,我们财务室就第一个搬进了大院。整个兵办的全体人员,都是兴高采烈地搬家。那段时间,车队的所有运输车辆全部出动。从建委到白石桥路42号,全程不过2公里路,车水马龙。人们的脸上挂着喜悦,真切地体会到了“乔迁之喜”。

炊事班的屋顶升起了袅袅炊烟。首长灶,干部灶,战士灶同时开伙。

北京砖塔胡同历史(这座位于北京白石桥路被人淡忘的陈旧大院)(2)

图为作者梅建雄


靠大院南面顶头的男女浴室也投入使用。楼上是单间的盆浴,楼下是大池和淋浴。楼上浴室边留了一间大房,按标准的理发室装饰。安徽籍的小陈和河南籍的小李,从友谊宾馆理发厅学艺回来,按照给外宾理发的模式,为机关干战理发,修面,按摩。这在当时是一种时髦。

新开的军人服务社,物品应有尽有。后勤部杨震东的夫人李桂芝负责进货销售。她利用杨副部长在云南空军工作的关系,弄来不少“红塔山”香烟。外面凭票难买,里面敞开供应。

挨着大院的南面有一处五层楼房和一个小院,改造成兵部招待所。新进北京的干部家属,安排在这里上班。同时,又在北京当地招了一批年轻的姑娘做服务员。一批批家具用品源源不断地运抵这里。服务员忙着搬运物品,打扫卫生,个个满头大汗,又都喜笑颜开。

刚落成的大礼堂开始对外开放。新上任的电影队长刘汇川,带着任建忠,弄来不少新片。每到夜晚,礼堂门前,人潮鼎沸。

这里本没有公交车站。突然间,332路行车至此,售票员便拖着京腔长调-----基建工程兵礼堂到了。

后勤部在礼堂旁边开了一家“熊猫餐馆”,天天顾客爆满,营业至深夜。

管理处组织机关干部,到紫竹院挖来马尼拉草皮,又到首都机场附近山上挖马尾松,到机关院里栽种。不出半年,小小院落,绿草茵茵,松树成林。引来东方歌舞团的漂亮演员,到院里习舞排练。随团跟来画家素描写生。一支铅笔,一个画板,寥寥数笔,便是一幅美丽动人的画面。

演员个个风头十足,摆弄各种舞姿,千姿百态。

然而,这光鲜的日子头尾不足四年,不及一个幼儿入园上小班的年龄。一场轰轰烈烈,就这么瞬间结束了······

北京砖塔胡同历史(这座位于北京白石桥路被人淡忘的陈旧大院)(3)

图为作者与孙成义战友合影


时隔三十二年之后,我送女儿到北大口腔医学院应试。这口腔医院就在大院往北三百米处。我在京时,躺在床上,便能看到医院建设的场景。如今,路也变了,房也变了,门牌号码也变了。当年周边的菜地现在全是高楼。马路上架起许多天桥,眼花缭乱。

我走到礼堂门前,想碰碰运气,找一下任建忠。问了两个人,都说不知道。再看礼堂门前的场地,已被违规乱建填实,礼堂酷似倒闭的工厂的仓库,上面的广告牌摇摇欲坠。

再到42号门前,只见门楼早已陈旧。水刷石的立柱灰暗沉闷,大门被周边的高大建筑裹夹,显得分外低矮。缩在里边,毫无生气。

门口的哨兵也不是当年的威武。

我朝门里望去,只见原来的宿舍楼已被铁栏杆隔在院外,篮球场也不见踪影。院内冷冷清清,当年的热闹已不复再现。

我徘徊再三,问哨兵:“请问陈杰还在这里么”?

哨兵回答:“你是问陈处长吗?在的”。

“请你告诉他,梅建雄在大门口”。

不大的功夫,哨兵带我见陈杰。

这里现在是总政老干管理处,陈杰是后勤处长。

见到陈杰,我首先问李小萍。他告诉我,李小萍死了已经两年多了。

啊------怎么回事?

陈杰从头到尾慢慢与我细说。我一边听,一边应,满脑子里是小萍在兵办,在兵部工作时的情景。不由得回想一阵,伤心一阵,又叹息一阵。

说着话,陈杰拿起电话,订了晚餐,又叫了几位兵办的老人晚上陪我吃饭。

陈杰陪我走出大门,左拐走了二十来米,来的一家餐馆。这里就是李小萍原来工作的兵部通讯站,现在全部改成了餐馆包厢。

店老板见了陈杰,满脸堆笑,与我们带路。

走进一间包厢,这里早有谢定芳、邢智玉、纪西川、靳玉亮、宋堂富在等候。

三十二年未见,我离开时只有二十七岁,现如今已经六十。彼此见面,忽感到几分陌生。岁月给我们的脸上都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真是悲喜交加!

过了一会,兵办管理处副处长杨玉德来了,干休所的政委李数宝也来了。最后是兵办管理处的李连山到了。他一见到我,立马将我抱住,久久不放。我靠着他的肩头,泪流满面。

他告诉我,他已有八十六啦。他说兵部大院已经走了六十八位。他说他都用本子做了记录。

吃饭间,我问邢智玉大姐,“你有刘辉的电话吗?我想见她”。

等了好一会儿,刘辉来了。她还是那样,没多大变化。尤其声音没变。她可是兵办的元老,70年入伍,总机班的顶梁柱。后来到国家建委工作。

酒至半醺,说话便无顾忌。我与大家说起一件从未说过的往事:

那是我刚到兵办不久,建委的好多人都下放到河南焦作五七干校劳动,许多办公室是空的。报纸满地,到处是厚厚的灰尘。我看中一张大沙发,便把它搬了出来,在走廊里低头往前推。没有注意到刘辉正迎面走来,险些没有撞着。我猛地抬头,先是一楞,发现她靠到墙边,冲我微笑。

她大约是笑我新兵愚笨幼稚,又些许兼带一点肯定和赞赏。从此,我便总希望能有这样的偶遇。

后来,只要有遇,也便能见到她那样的微笑。

这微笑给了我自信和骄傲,以至于产生许多猜想,甚至于叫我痛苦。

我一生也忘不了她的微笑,一生也没有猜透这微笑的含义。

其实,这用成语叫“庸人自扰”,白话叫“自作多情”。正如白石桥路42号,我留恋她,她不留我。

说不完的离愁别苦,诉不尽的人生艰辛。不觉间,我们聊到餐馆客人散尽。

大家围在门外握手话别。李管问我:“不上家坐会儿”?

“不啦,我明日一早就走。”

再见啦,再见!

今生再握一次手,我不指望有来生。

北京砖塔胡同历史(这座位于北京白石桥路被人淡忘的陈旧大院)(4)

图为1991年作者与基建工程兵徐馨来副参谋长在庐山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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