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呼兰河传》是在高中时期。
当时我的同桌正在看这本书,我就凑过去瞄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句话:“好冷的天啊,地皮都冻裂了,吞了我的馒头了。”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好像把我一下子带进了书中的那座北方小城。就这样,我产生了对这本书的第一印象:一座冰雪城,一筐热馒头。并且深深地被他所吸引,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被馒头吸引了。
所以当我真正去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是带着一种轻松的心情去的,但是越读我的心情就越沉重。心情的沉重来源于两个方面:第一,是文本内容,第二,是作者的叙述方式。
《呼兰河传》这部小说共有七章,第一、第二章从宏观的角度构建了小城的空间格局,并为我们讲述了小城中人们平凡的实际生活和精神上的盛举;第三、第四章描写了“我”的外祖父和“我”的童年生活,第五第六第七章分别讲述了团圆媳妇,有二伯和冯歪嘴子的个体悲哀命运。
我想和大家来一起来看看作品的前两章以及发生在团圆媳妇身上的故事。通过书中的句子一起来体会作者的叙事方式所带来的让人难以言说的悲伤和愤怒。
呼兰河,一座不大的小城,却好像处处都在发生着不幸。东二街道上害命无数的大泥坑子,街道南端失去了独子的王寡妇,染坊中淹死的小徒弟,造纸房中饿死了的私生子,悲剧充斥着这座小城。
自以为善良的愚蠢最害人;无法挣脱集体挤压的个体最悲哀
而更让人感到震惊的是小城中的人面对这些悲剧的方式。悲剧虽生,但他们的依然选择了生活的麻木继续。但这种生活并没有带给人以生命的顽强感,反而带给人以一种麻木感。 而作者平静如水的叙述更让人感受到小城人民命运的悲哀 。
除了平凡的实际生活,小城中每年还会有几次精神盛举。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娘娘庙大会,这本来是一个向娘娘求子的盛会,人们却要先去老爷庙报个到,甚至求子的时候也没有多大尊敬的心态,只是觉得娘娘不过是孩子多了些罢了。又因为娘娘的塑像过于温顺,以至于男人打老婆的时候便说:“娘娘还得怕老爷打呢?何况你一个长舌妇!”
而最让我感到压抑和愤怒的是关于小团圆媳妇的描写。
团圆媳妇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和《边城》中的翠翠一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她是在老胡家问过大神后被接来当童养媳的。而当她来到老胡家后,却因为个子高了一点,饭量大了一些而受到婆婆自认为“合理”的教育。
“她来到我家,我没给她气受,哪家的团圆媳妇不受气,一天打八额,骂三场。可是我也打过她,那是我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我只打了她一个多月,虽然说我打得狠了一点,可是不狠哪能够规矩出一个好人来。我也是不愿意狠打她的,打得连喊带叫的,我是为她着想,不打得狠一点,她是不能够中用的。有几回,我是把她吊在大梁上,让她叔公公用皮鞭子狠狠地抽了她几回,打得是狠着点了,打昏过去了。可是只昏了一.袋烟的工夫,就用冷水把她浇过来了。是打狠了一点,全身也都打青了,也还出了点血。可是立刻就打了鸡蛋清子给她擦上了。也没有肿得怎样高,也就是十天半月地就好了。这孩子,嘴也是特别硬,我一打她,她就说她要回家。我就问她:‘哪儿是你的家?这儿不就是你的家吗?’可她就偏不这样说。她说回她的家。我一听就更生气。人在气头上还管到了这个那个,因此我也用烧红过的烙铁烙过她的脚心。谁知道来,也许是我把她打掉了魂啦,也许是我把她吓掉了魂啦,她一说她要回家,我不用打她,我就说看你回家,我用锁链子把你锁起来。她就吓得直叫。”
这是团员媳妇婆婆说的话,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既痛狠她婆婆的狠毒蛮横,又感受到她自身的可怜,因为她的观念一直都被几千年的传统生活方式所绑架,因此当她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对待团圆媳妇时,她的内心却没有一丝的不安,还满是自认为对你好的思想。最终,为了所谓的救团圆媳妇的命,他们竟将团员媳妇丢进烫水缸中浸泡,前前后后,一共把小团员媳妇烫了三回。
最终,小团员媳妇被他们彻底折腾死了。小团员媳妇死后不久,老胡家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故,最后,小团员媳妇的婆婆也变成了半个疯子。
老胡家从此也不大被人记得了。
不知是他们本身就不认为这些是悲剧,还是悲剧太多已经让这座小城的人感到麻木。在这座少有生气的小城中,在这样温水煮青蛙似的生活里,人们的所言所行,所思所想,都紧紧围绕着“吃饭穿衣,生老病死”这个最原始的话题。
他们为了活着而活着,即使日子再苦,悲剧再多,他们都要把日子过下去,没有一个人想过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悲哀生活,也没有一个人思考是否需要做出改变。而只有萧红,用她独特的,游离于小城生活之外的视角悲悯地记录着这一切,反思并讽刺着这一切。
矛盾先生评价《呼兰河传》,说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曲凄婉的哀歌。当我合上这本书时,我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三句评价的恰当和精妙。
其实,所谓见世面,不过是见过世界的每一面。这一面或许在历史中,需要我们用读书去看见,这一面或许在当下的空间里,需要我们用行路去看见。
对我来说。阅读《呼兰河传》,就是一种见世面。它让我看到了呼兰河的冰天雪地,看到了发生在这个封闭小城中的悲剧,看到那一个个有着最原始的善良却无比愚蠢的小城人,看到个体命运在集体意识的挤压之中所产生的无尽悲哀。
当我在与这本书接触时,我的每一次叹息,每一次愤怒,每一次同情,每一次感慨都记录着我的阅读记忆、我的看见。
我希望大家也可以看见,并且,我们都应该看见。当我们知晓了什么是愚昧,我们,才能尽可能地避免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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