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黄松

1912年冬日,刘海粟、汪亚尘、乌始光在位于虹口乍浦路一家西餐厅午餐,看到窗外墙上贴了一张招租条子,餐后就去赁定那间房子。他们租下的房子是乍浦路8号。“美租界乍浦路八号洋房”成为了上海美专的起点,“上海美专”也有了她最初的名字“上海图画美术院”。

2021年黄梅时节,顺昌路正处于旧改征收,上海美专旧址等保护建筑将保留。站在顺昌路560号(美专旧址)三楼向外望去,低头可见记忆中上海的弄堂生活,四周则高楼环伺,遮住了天际。这是上海美专唯一完整保存下来的校址,从1930年这栋建筑落成至1952年搬离,此地留下上海美专鼎盛时期的记忆、也留下了不少名人足迹。

上海工艺美术学院上下铺(寻访上海美专旧址)(1)

昔日上海美专、面对顺昌路的正门

2022年,是上海美专建校110年纪念,除了刘海粟外,在这所学校的旧时文献、照片和毕业册中可以看到太多熟悉的名字,比如、王济远、陈之佛、潘天寿、林风眠、关良、潘玉良、吴大羽、周碧初、陈盛铎、庞薰琹、张充仁、张弦、傅雷、李可染、吴作人、沙飞、董希文、李骆公、赵无极、程十发、孟光、顾生岳、木心等,这所中国现代意义上最早的美术学校经历了创校、拓展、完善和最终合并改组的过程。

从乍浦路到顺昌路,上海美专先后迁爱而近路(今安庆路)、横浜桥南全福里、海宁路10号、白云观左近等12处,且几易其名。从最初学制一年、学生寥寥的传习所到“新文化运动”和“美术革命”的重要实践场;上海美专办《美术》杂志、率先实行男女生同校,并聘用模特作裸体写生,引发社会新旧思想的冲突……上海美专的发展经历映射了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演变,顺昌路也成为上海美专的考古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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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处于旧改中的上海美专旧址

“人体模特风腻波”就发生在顺昌路

上海美专与顺昌路的故事要从1921年开始,那一年美专购得菜市路(今顺昌路)520-560号,近杜神父路(今永年路)原永锡堂部分房产和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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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代末,上海美专在顺昌路永年路的位置示意图

1923年5月,上海美专将永锡堂旧址内的老建筑,改建成西洋画科新校舍200余间。1923年8月将西洋画科迁入在原永锡堂旧址内新建的校舍,并在此开办中国画科,称为第一院;将高等、初级师范两科迁于方斜路白云观左近,称第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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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次校址:1923年——上海美术专门学校,永锡堂,菜市路

1925年10月,美专于今顺昌路第一院侧购地2亩,建西洋画系三层楼舍一座,内辟存天阁,并设西洋画实习室6间,宿舍52间。翌年6月,新校舍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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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出版物中,上海美专的新建校舍摄影(上海刘海粟美术馆“百年见证——刘海粟与上海美专教育改革研究展”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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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校舍现在已面目全非,但从窗户纹样的比较中可知1929年出版物所拍摄的为1926年落成的“存天阁”,图为从“海容斋”拍摄的“存天阁”。

1930年6月,美专于菜市路校址再建三层楼校舍一幢,并于当年11月落成。据当时资料记载,一楼为学校各处办公室;二楼50间,为女生宿舍名为“海涵斋”;三楼设西洋画实习室6间,名曰“观海阁”。此楼坐西朝东,正面临菜市路。门楣上为蔡元培题写的新校名“上海美术专科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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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旧址现状(此栋为1930年建,名为“观海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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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有黄浦区文物保护点的铭牌,通过扫码可以阅读建筑的历史。

如今观海阁、存天阁、海容斋三栋建筑均尚存,只是昔日校舍,已经埋没于烟火气之中。而在当时多场美育探索的标志性事件也与此地有关,比如轰动一时的、发生在1925至1926年的“人体模特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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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学生的油画实习课画人体写生

这一风波从1915年城东女校校长杨白民观看上海美专举行的展览,见陈列人体习作,斥刘海粟为“艺术叛徒”起,到1925年与孙传芳的论战,历时整整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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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雕塑、水彩、国画等课程的课堂(上海刘海粟美术馆“百年见证——刘海粟与上海美专教育改革研究展”展品)

虽然,1914年开始刘海粟就在课堂教学中教授人体画,却屡次遭到抨击并要求加以查禁,1925年10月,江苏省(当时上海属于江苏管理)省长要求教育厅查禁裸体模特。1926年4月,上海县知事危道丰奉令对上海美专发出警告,4月17日,刘海粟在《申报》上撰文反驳,并指控危道丰“不揣冒昧,扬长出令,大言不惭,虚张官架”。5月11日,危道丰正式发布命令查禁裸体模特,并警告上海美专“如再违抗,即予查封”。1926年6月,当时控制上海地区的北洋军阀孙传芳致函刘海粟劝说其放弃使用人体模特,但刘海粟于6月10日在《申报》上公开发表回复,坚决拒绝了孙的要求,孙遂下令要求上海县公署对美专加以查禁。6月底,法租界当局同意对裸体模特进行查禁,7月15日,迫于压力,刘海粟同意取消裸体模特。在孙传芳败亡后,上海美专重新引入裸体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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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谷国四郎,《人体》,1925年,刘海粟美术馆藏(上海刘海粟美术馆“百年见证——刘海粟与上海美专教育改革研究展”展品)《刘海粟年谱》记载,“1926年8月24日与江新、王济远、滕固、俞寄凡等会见来沪访问的日本艺术家将日本帝国美术院审查员满谷国四郎等人的作品赠上海美专图书馆”。现刘海粟美术馆所藏满谷国四郎1925年所作的—张女人体画作和年谱上那条的记录正好吻合。

人体模特事件反映了新旧思想在社会文化领域的激烈斗争,成为中国美术发展史上的重大事件。1935年底,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第17届西画系的师生与一位裸体模特儿拍摄了一张合影。这也成为上海美专历史上最为著名照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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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底,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第17届西画系的师生与一位裸体模特的合影。

照片上,一群意气风发的美专师生注视着镜头,中间的女模特侧转脸颊,照片背后,是女模特与上海美专师生共同完成了一次历史的跨越。“模特事件”体现了上海美专引进西洋美术教学体系和方法,敢于背叛旧观念的创新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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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3月,上海美专新制第十二届毕业同学会全体职员合影。

群贤云集的顺昌路,上海美专和漫画会

在顺昌路期间的上海美专,除了造型美术院(包括中国画系、西洋画系、工艺图案系等)及师范院(包括图画音乐系、图画手工系)外,还有户外写生、社会学课程,并设专家教师,辟有海粟教室、毅士教室等十余教室,不限年级,自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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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旧址老照片,右侧建筑为浙江会馆,在新中国成立前已经拆除。

据1938年考入上海美专西画系住读的周楚江曾经的回忆,他们第一年第一学期上午素描课,下午英语课、艺术理论、音乐等其它课,教素描的是留法7年回国的陈士文先生;第二学期受业于关良先生,一年后,关良去了西南后方,接下来由画家兼艺术理论家倪贻德先生接管教学。第二、三年多个年级同班上课,画素描和油画人体。上海美专西画系老师大都留学归来的,薪水并不高,但受聘上海美专在社会上更有地位和知名度,他们也就不计较,甚至刘开渠也来上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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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图案实习课

当时西画系与国画系教室同在三楼,两系学生会互相串门听课。周楚江就常抽空去国画教室看改画。“记得当时国画系主任是王个簃先生,王个簃先生教画花卉;谢公展先生则每星期安排三个上午来上课,汪声远先生则教山水。那时唐云、陆抑非先生都还年轻,也就20出头,下午来校上中专班的课,我也不时去听课。学习揣摩技巧,临摹名家画作,日积月累倒也获益匪浅。”(注:周楚江1941年毕业,长期从事舞台美术设计。周楚江口述来自上海档案局《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口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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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6月27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第十六届毕业典礼,校董蔡元培发毕业文凭。

当时的毕业考试是一张自画像。但毕业前每个学生都会在宿舍到教室通道办小型展览,汇报学习状况。当时还有一些学生从西湖艺专转学来上海美专,其中就包括了赵无极,但在毕业前也开了小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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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走道画廊小景

虽然后经历了抗战和太平洋战争,上海美专也曾部分内迁,即便如此,1940年代,美专学生最多时有800多人,其中女学生约占三成以上,且有不少外籍教师,家境贫困的学生还可申请奖学金。到了1946年,上海美专学生自治会还成立了漫画组和木刻组,创作了许多以“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为题材内容的漫画木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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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蔡孑民先生纪念奖学金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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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抗战胜利后第一届毕业生合影

1952年9月,经全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上海美专与苏州美专、山东大学艺术系合并为华东艺术专科学校,迁至江苏无锡社桥。至此,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为校名的教育机构宣告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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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学生证

从1912年到1952年,上海美专办学40年,据不完全统计,上海美专培育了各类新型美术人才三千人以上。各种新潮艺术形式,如电影、摄影、艺术设计、城市雕塑、新兴木刻等,以课程和学生社团等方式遍地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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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飞,《鲁迅先生在全国木刻展览会上》,1936年;沙飞于1936年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同年10月拍摄发表鲁迅最后的留影及其葬礼的摄影作品,引起广泛震动。

而且,上海美专并非独立存在于顺昌路,在同一街区,担任过上海美专的首任教务长的漫画家丁悚(丁聪之父)也曾寓居贝勒路天祥里31号(今黄陂南路847弄9号),1924年,丁悚和黄文农、张光宇、叶浅予、王敦庆等发起成立“漫画会”,会址便在丁悚寓所,这也是中国最早的漫画社团,天祥里也成为了群贤毕至的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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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右起:祁佛青,丁悚,张聿光,张光宇,胡伯翔,郎静山

按照丁聪的回忆:弄堂那个过街楼,叶浅予当年就住在二楼,楼下住过陆志庠,特伟住在后面,张光宇住的是19号。31号的丁家比较宽敞,几乎成为艺术家聚会的固定场所,平日三五访客不断,每到周末假日,这里更俨然就是他们碰面交流信息的热闹沙龙。张光宇、叶浅予、黄文农、鲁少飞、王人美、周璇、聂耳、张乐平、黄苗子等也是这里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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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祥里31号(今黄陂南路847弄9号)丁悚一家住所、漫画会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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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陂南路847弄9号内部

如今“漫画会”的旧址依旧在美专旧址后面的弄堂,只是可以媲美林徽因“太太客厅”的海上沙龙,搬入了寻常人家,若没有门口“文物保护点”的提示,估计早已无法辨识。据记载,当时一楼是客厅,丁悚夫妇住二楼,他们的长子丁聪住在三楼。现在都分别住了人家。叶浅予、陆志庠住过的过街楼应该也在,但也辨不出是哪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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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祥里过街楼今貌

在步行可至的“西成里”(今马当路278弄),在1920年代末,还住着张大千、林散之、黄宾虹。

中国最早生产西洋画颜料的专业工厂之一的金城工艺社(1958年与马利工艺厂合并)也摸准了此地的商机,在1930年代在顺昌路上海美专对面设立门市部,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此地艺术之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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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昌路老照片

美专旧址今昔:木质楼梯、木门钢窗依旧是当年模样

1946年1月,木心初次从这里跨进上海美专的时候,他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校舍,正面看是一幢相当宽阔的四层西式大楼(实为三层),无奈临街,显得商业气,黑漆的铁栅门颇为威严,我跨进去的刹那,心想:这是我的艺术之门,门外汉的阶段就此结束。”

但如今,“艺术之门”已被水泥封死,临街一楼已找不到蔡元培所书“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与大门痕迹,但建筑构件上的雕花还依稀可辨、门口“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想要走入这栋建筑,需从位于顺昌路与永年路交叉口上的弄堂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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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上海美专旧址的弄堂口

自从1952年,上海美专搬离后,建筑已为居民生活而用、艺术氛围也渐渐被冲淡,唯一与历史可以比对的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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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烟火气的上海美专旧址

这座曾经被一个个闪耀的名字踏过的楼梯,如今淹没搭建出的鸽笼、面馆,停放的自行车、晾晒的衣服被单之中,再无过去的明艳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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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上海美专的转角楼梯,一边是鸽棚、一边是面馆。

走上当年的楼梯,走入也早已不是上海美专的“观海阁”,而是上海普通人家,二楼原是女生宿舍;再走上通往三楼的木楼梯,三楼曾是美专的天光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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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的木楼梯

在1952年7月呈报的校舍概括中写道:

“本校主要校舍有观海阁、存天阁、海容斋三座和其他附属房屋及小球场,总面积二六二七.八六公尺。

观海阁——租地自建,十一开间,三层楼,砖墙红瓦,木料建筑。现辟办公室四,传达室、校医室、储藏室、图书馆、画廊各一,教室八。女生宿舍九,女厕所、盥洗室各一。附属房屋有琴室二,合作社房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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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上海美专校舍图

但在1952年,校舍的状况已经是“年久未加大修,油漆、钢窗多已锈坏或关不拢,观海阁南首地基陷落,墙壁现出裂痕,应作澈底修理。”存天阁、海容斋也因为部分租于沪新中学、晋泰纸厂等更是破损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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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天阁、海容斋两楼现状。

当澎湃新闻记者与刘海粟美术馆研究人员拿着1949年的校舍图站在走廊比对差别时,一位60多岁的老人推门而出,见到几张陌生面孔,他并不诧异,反倒很快判断出来意,他说,近年来来此“寻根”的不下千人,很多是当时美专学生的后人,他们居住在此也有意无意牵线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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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岁起便居住在此的顾老先生讲述他所知道的建筑变迁。

攀谈后,老先生开始讲述自己和他所知道的美专故事。他姓顾,是1954年和父母一起搬到此处的,当时他只有两岁。他的父亲毕业于圣约翰大学并留校任教,三楼最初的住户基本都有着圣约翰大学的背景,1952年院系调整,圣约翰大学被撤销后,他的父亲进入中学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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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旧址三楼的木质楼梯。 徐明 图

据他介绍,这栋三层建筑有两处保持了他少时的原样,一是木质楼梯、二是木门钢窗。但原本水泥楼梯和走廊的镂空处,已经全部以水泥填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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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旧址楼梯后的一间,被辟为公共厨房(灶片间)

但对比老照片,原本美专三栋东西向建筑之间与美专建筑平行的浙江会馆早已不再,现在能看到的是一些南北向的两层平房,至于此变迁何时发生,顾老先生也并不知晓,记事起来便是如此,推测为解放前已经如此,但小时候楼下有木栅栏将这栋美专建筑与后面的房子做了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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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美专三楼往外看,周围高楼环伺,后红色建筑为“存天阁”。

他们现在所住的房屋,原本是美专坡屋顶的天光画室,他们搬入之前统一做了改造,将三个画室区隔为两户人家,所以这一层住户的房屋均为L形格局,即一间画室和另一间画室的一半,因为层高较高,各家也搭起了阁楼加大可用面积。而坡屋顶上留下两处长木条也贯穿于三楼的每一户,两个木条间,原本为了更好地还原天光还嵌入了玻璃,这也在搬入新住户后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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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天光画室顶部的木条原嵌入了玻璃,让画室更明亮。

站在三楼走廊,顾老先生还指给我们看原来琴房、操场等区域,以及屋后的水塔等。似乎依旧有很多淹没在时间中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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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旧址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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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专旧址“观海阁”2楼女生宿舍走廊现状。

芥川龙之介曾说,“有时人生还不如一行波德莱尔。”曾在美专念书的木心接了下半句“有时,波德莱尔,真不如一碗馄饨。”据考证,这首诗记录的是木心1950年代在高桥育民中学的心情,后来美食爱好者们将这碗馄饨与上海美专附近的百年老店盛兴附会在一起。时代变迁,这家卖汤团馄饨的老店依旧在当年的位置,当年的美专学子或是漫画会进出的画家们应该多少有光顾过,只是不知是否还是当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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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专旧址“观海阁”三楼天光画室走廊现状。

难以想象,包裹着顺昌路的是上海排得上号的豪宅,以及周边商场、商务楼中透露出的精致生活意向,但顺昌路却是野生的、小吃店、炒货店、美发屋、照相馆、小菜场、弄堂口的摊头和弄堂中“螺丝壳里做道场”的生活,即便这条路上的猫猫狗狗都是生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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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昌路屋顶上的猫。

目前,顺昌路正处于征收阶段,未来顺昌路的历史将如何书写还未可知。但上海美专旧址等历史建筑将被保留,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院长曾成钢在今年两会也提案建议“将‘上海美专’旧址改建为中国近现代美术教育博物馆”,并希望以点带面,建立历史文化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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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布告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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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专工艺馆

穿梭在顺昌路的里弄中,能感受到黄梅雨季在老建筑中留存的气味,气味有厨房飘出的菜味,也有手提痰盂经过的味道,伴着这些气味的还有堆满杂物、昏暗的、踩上去黏黏的楼道。这也让人着实感受到生活这样逼仄空间中的人,也需要改善生活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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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昌路永年路口(上海美专旧址斜对面)已经完成征收的弄堂。

那么在城市更新中,如何保留原有区域肌理、平衡居住意愿、在文化与商业之间寻得两全之策?让百年老店还能在此处讲述自己的历史,让历史街区依旧焕发出其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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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昌路社区航拍图。 徐明 供图

责任编辑:陆林汉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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