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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嫁给了全京城最潇洒英俊的王爷,我却无比忧伤。
只因为我的丈夫景王苏羽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子,终日混迹在青楼。在传闻里,景王有着极漂亮的一张脸,据说少年时读书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骑马射箭也在皇族同辈中处于佼佼者。
这么一个英俊又才华横溢的少年郎,沉溺于酒色之中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满京城的少女都赶着嫁,但我心里始终有些膈应。
若是我的丫鬟小清还在世,必然要调侃我:“哎呀小姐,这么好的公子,不过就是多情一点,您要总是这么挑挑拣拣,小心嫁不出去。”
我心里不服气,总是不免反驳道:“我不求男人地位和相貌,只要一个白头偕老,今生不负,就是很大的要求吗?我自问可以做得到,对男人,就这么难吗?”
小清沉默片刻之后,郑重和我说道:“那小清在此立誓,小姐若是嫁不出去,那小清就守在小姐身边一辈子,终生不嫁。”
只可惜,她先我而去,这句话便成了永生不能实现的诺言。
而我的父亲遭到迫害,我赵府被抄家,男眷流放,女眷充妓。但我父母性格刚烈,不肯认罪,双双自杀,为我留得一个生存的机会。
按照我们大盛的律法,只要贵族有人愿意娶我,那我就可以摆脱被充当官妓的命运。
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祈求和我青梅竹马的袁将军袁谓卿。
他父亲与我父亲交好,我们幼时关系甚佳,他总该会想办法救我一命吧?但是他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我这个要求多少有点过分。但想及我父亲对他父亲的提携之恩,我决定还是厚着脸皮求他一求。
2
我提心吊胆地上了袁府,管家让我在园中等待。园中梨花开得旺盛,我等得急了,便顺着小道想去其它地方瞅瞅。不料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斜着身子坐着,手边摆着一坛清酒,那一头墨色长发垂下,险些要掉进了酒坛里。
隔着好远就闻到了酒味,我生怕惹到酒鬼,正准备悄悄离开,只听到一声喝怒:“见到景王殿下,还不行礼吗?”
我这才看到还有一个劲装的男子,抱剑站在不远处,上衣白下衣黑,巧妙得和梨花树融为了一体,也难怪我刚刚没能发现。
不过他刚刚居然说景王殿下?景王爷居然会在袁将军的园子里喝得醉醺醺的?
我只觉得匪夷所思。
无法,我只能上前一步,微微行礼。景王抬起头,看到我的脸,眉毛不由得上挑了一下,笑嘻嘻地说道:“云兮,对着这么美丽的女子,你甚是无礼。哎,帮我去问问,那个姑娘姓甚名谁?”
声音清朗,宛如徐徐吹来的春风,只可惜浸染了酒意。
那个侍卫也只是动了动嘴唇,看样子也不是很想执行他的命令。
我被那张俊秀的脸也微微震惊了一下,但他身上浓厚的酒气和若隐若现的胭脂香让我瞬间惊醒,果然一切都如传闻所说,苏羽沐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王爷。
此时,袁将军赶到了,对着苏羽沐行礼:“不慎唐突了殿下,是臣失礼。”
苏羽清摆了摆手:“哎,不管公事私事,将军尽管处理便可,不用管我。”
袁谓卿转过身来,眼神忽然变得极为凌厉:“不知姑娘来我府上做什么?”
我被袁谓卿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我们自小相识,在我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温柔的男人。
我结结巴巴地把来意说了一遍,袁谓卿皱了皱眉头,把我拽到了别处的凉亭,那张脸变得更加阴沉。他冷冷说道:“姑娘的要求,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了未婚妻,这不是棒打鸳鸯吗?”
见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赶紧解释:“不是的,袁将军,我可能会被充为官妓,我只有求你帮我了……你可以娶我之后就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若不答应,也没关系……”
没想到,还没等我说完,一个身影闪了过来,响亮的巴掌就落到了我的脸上,我被扇得睁不开眼睛,许久才看清了那个身影。
就是那个在郊外,倒在雪地里被我救回来的女子何青青,她父亲是户部侍郎,也是经我认识了袁将军,何青青不过在桃花林中一回头,两人就一见倾心。
青青眼睛通红地看着我:“雪月姐姐,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就对袁将军无意了吗?为何要拆散我们两人?你的心便这么狠毒吗?”
那一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救了青青的命,我父亲遭到迫害,也是以自杀终结了牵连,可以说也救了袁家一家的命。可是自我赵家蒙难之后,袁谓卿和何青青再也没看过我。我所求的不过只是救我免于入妓,其实我也没指望他们两人能答应,但这一个狠狠的巴掌彻底让我认清了现实。
就在我捂着脸准备找机会离开时,那个清朗的声音居然从身后传来:“哎,好端端地吵什么架吗?”
那个黑色的身影晃悠悠地从凉亭后面绕了出来。
袁将军赶紧行礼:“臣的一点私事,不慎打扰殿下了。”
苏羽沐笑道:“将军,你一个大男人,娶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又不吃亏,还能救人一命。大不了休妻,对一个男人来说又没什么影响,何必如此小气。”
景王说完这番话,袁谓卿和青青的脸色变得煞白。
袁谓卿急忙跪下:“婚姻之事,乃是媒妁之言,怎可草率?我已有心上人,不能徒让青青伤心。”袁谓卿的眼神往旁边一瞟,青青也赶紧跪了下来。
苏羽清哈哈一笑:“既然是媒妁之言,为何本王记得,你和这位雪月姑娘订过娃娃亲呢?”
此话一出,两人的脸色也变得极为僵硬。
袁将军咬着牙,轻声说道:“殿下,您喝多了。”
苏羽沐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情投意合,但凡做点报恩的事都是拆散你们,还不如本王做个顺水人情。”说着他便缓缓向我走来,脸上还是玩世不恭的笑容:“这位姑娘可愿嫁给本王?”
一语既出,袁将军和青青都被震惊得一动不动。
我的脸颊还火辣辣地疼,那一刻深知人世冷暖的我,糊里糊涂中应了下来。
本以为是句酒后的玩笑话,直到那天清晨,一顶精致的花轿抬到了已经家徒四壁的赵府。
那天,景王身着一身红袍,衬得那张脸更加秀丽逼人。他紧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道:“本王此生,定不负你。”
没想到别无选择之下,我居然成为了全京城万众瞩目的景王妃。
3
自那天拜见袁将军之后,我的恶名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骂我狐媚子的,棒打鸳鸯的,小人得志的,给景王下降头的,比比皆是。还有人恶狠狠地诅咒我,不出三天,我就会被景王抛弃。对这些流言,我倒也没有伤心。能在家族动荡之时活下来,免被充为官妓,我已经非常知足,至于长久地做这个景王妃,我不想也不敢奢求。
依景王的地位,他迟早会再娶一个贵族女子进门,那时候没有家族背景支撑的我,难道仅靠一张脸就能活下来吗?
他虽然有那句诺言,但就他那个风流的性子,又能靠住几天?
果不其然,新婚后的第二天,他就去逛青楼了。
新婚第二日,王爷就去逛青楼
我听到丫鬟报来的消息,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他能救下我,我很是感激,至于为男人争风吃醋,那不是我应该琢磨的事。
要是他休了我,那我就成了一介草民,不是以前的将门大小姐了,得有可以立足谋生的本事。我想来想去,自己有刺绣的手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钱去。
说干就干,我吩咐丫鬟给我找来几张帕子和丝线,我开始绣了几个花样。我足足熬了一夜,绣好了几张帕子,第二天清早又让丫鬟上街叫卖,看看能赚多少钱。而我自己还马不停蹄地绣着一对鸳鸯。一个时辰之后,丫鬟喜滋滋地把一小兜铜钱带了回来,我高兴不已。
但是等清点完毕了,我不由得陷入了沮丧之中。
里里外外算下来,我还倒贴三个铜板!
我无奈地坐了下来,手上的鸳鸯也不想再绣了。
而此时,景王回来了。
他笑嘻嘻地迎了上来,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神情。他见我沮丧地坐着,瞬间收了收脸上的神色,缓缓走了过来。
他瞥见我手头没绣完的鸳鸯,拿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轻声问道:“王妃可是绣给本王的?”
我当时正在生闷气,一听到他这么说,气得一把夺走了手绢。新婚第二天就彻夜未归的人,居然还腆着脸来问鸳鸯是不是绣给他的?
谁在明知道自己丈夫花天酒地的时候,还能绣得下定情信物的啊?
我不再理他。
仿佛是察觉到我生气了,苏羽沐居然悄悄端来一大盘点心,试探性地摆到我的面前。看着这么一个英俊富贵的男子小心讨好的样子,我的气倒也消了一大半了。
“雪月,快来尝尝,这可是御赐的上好的点心,本王都舍不得吃。”
我叹了口气,我不需要他这样的恩宠,捡了一块看上去最精致的递给了他。
“殿下,我不饿,你吃吧。”
他熟练地接过来,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震得人神思一瞬恍惚。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嘭嘭直跳。
深吸一口气,我反复劝诫自己,景王妃我做不得长久,可不能再爱错一个人,否则只会遍体鳞伤。
苏羽沐见我态度和缓,又开始他那玩世不恭的一套说辞:“我的王妃,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糕点。
我抬头问他:“这句话,你是不是对所有女子都说过?”
我这一句,让苏羽沐险些噎住了。
他咳嗽了几声,赶紧解释:“我知道,昨日之事让你难过了,是本王的错。但本王有些苦衷,向你许下的誓言,定会遵守。”
“会不会遵守,我无所谓,也不需要殿下如此。”我淡淡说着,“殿下救我已经是重恩了,雪月不敢奢求什么。殿下若是想休妻,雪月随时静候。”
“你……”
苏羽沐嘴唇翕动了很久,终究只化作一声长叹。
我以为他会反驳一句,本来不期待什么的我,在那一刻,也有了淡淡的失落。
但是那天之后,他一连几日,再也没去过青楼。
4
按大盛的习俗,过门十天之后,妻子就应该去拜见丈夫的亲人。苏羽沐的父皇母妃都已经去世,唯有他的皇兄,也是当今天子,是我应该去拜见的人。但是皇帝恰好去郊外打猎,而我也因此逃过了一劫,我不由得暗自欣喜,正好这几天琢磨一下怎么赚钱。
但是没等我开心几天,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就纷纷上门拜访。没办法,我只得小心应付着。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我,只想拥有平静的生活。这些人在我艰难时候,没见照应,一着得势,就纷至沓来,我丝毫没有扬眉吐气的快感,只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深深的悲哀。
那天清晨,下人们通报,袁将军和何青青来了,我微微一愣,还是请他们进来坐下了。虽然他们那日羞辱于我,但是我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不好和他们结仇。袁将军一个劲地为当日之事道歉,我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而此时,苏羽沐也回来了,他笑盈盈地拉着我的手,不知是不是有意,恰好坐在了他们两人的对面。
而此时,何青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袁将军微一行礼:“恭祝殿下新婚之喜。”
苏羽沐点了点头,眸子里满是狡黠:“也得感谢将军没与本王抢雪月。”
“殿下说笑了。”
两人互相客套着,也越聊越多。在聊起边疆战事之后,忽然,袁将军话头一转:“听闻殿下有一柄宝剑,锋芒内敛,长久未见,可否让臣一观?”
我微微一愣,即便迟钝如我,也听出了这番话的深意。
苏羽沐曾经也是上过沙场的人,后来不知为何渐渐沉溺酒色,刚刚袁将军的话,分明是在用边疆战事,来劝诫苏羽沐重新振作起来。
我不由得转头望向苏羽沐,他还悠闲地喝着茶,笑道:“本王没有这把剑,不知道将军听谁说的啊?来来来,这可是上等的普洱,将军来得可巧,再晚几日,这茶饼可就一点不剩了……”
苏羽沐岔开了话题,不知道他是没听懂还是在装傻。
打发了袁将军离开,苏羽沐接着招呼我品尝他的好茶。但是刚刚被袁将军扯起来的话头,也激发了我的好奇,明明有着很高的天赋,这样的文韬武略,本来能成为我大盛的护国英雄,就只能赢得一个青楼的薄幸名吗?
我小心地问道:“殿下,你文武双全,单单只消磨在青楼之中,不觉得可惜吗?”
他一怔,可是那双桃花眼也只是凝滞了片刻,很快,那分狡黠又渐渐溢出了眸子。
“多谢王妃提醒,本王好几日没去青楼了。”
我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仿佛是害怕我生气一般,他扯了扯我的袖子:“雪月别生气,你若不放心,可以陪本王一起去。”
我刚咽回去的那口老血又差点把自己哽住。
我这几日也寻思着我的绣品赔钱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丫鬟叫卖的地点不够繁华,要是去青楼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同意和他一起。
苏羽沐睁大了眼睛,看起来居然有点惊讶。
能提出让自己的妻子一起去逛青楼的男人,不得不说可真是个奇人。
5
我怀揣着刺绣的帕子,和苏羽沐一同前去。
他常去的这家青楼叫明月楼,是京都最繁华最高耸的一座青楼,在京城的西北角上,我虽然长年居住在京城,却也没来过。
我们坐着马车,一路上我沉默不语,只是拿着点心慢慢嚼着。毕竟,这样好的点心,我以后可能没机会吃到了。
苏羽沐一直静静看着我,见他目不转睛,我着实也被看得很不自在,把脸侧过一边,接着吃着。
苏羽沐可能察觉到我的不高兴,语气中半是挑逗半是挑衅:“怎么?陪着本王一起去青楼,王妃吃醋了吗?”
吃醋?
那确实是没有。
既然已经嫁给了一个花心大萝卜,就得做好萝卜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准备。我依旧沉默,他见我如此,反倒拉过我的手,长叹一声:“哎,雪月,我们已经为夫妻,我便应当坦诚相待。本王一定竭尽全力,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柔如春风,眼中也闪烁着淡淡的疏离的光芒,我的心又是猛烈一动。
像他这样的,很少有女人不会动心吧。
等着马车慢慢靠近,我掀起车窗看到了明月楼,这座青楼居然足足有六层,真让我吃了一惊。
“这座青楼,看起来就很不一般。”我随口说道。
“哦?”苏羽沐忽然微眯起眼睛。
“你想啊,别的青楼只有两层,这家居然这么高,是真不怕妓女跳楼啊。”
苏羽沐瞪大眼睛看着我:“你的想法,与常人真是不一般。”
“呵,彼此彼此。”
苏羽沐一踏进去,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笑语盈盈地出来迎接,面容俊美,那一瞬间,我呆立在原地。
没听说过苏羽沐还好男风啊?
我拽了拽苏羽沐的袖子,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断袖?”
虽然我的声音已经尽可能轻了,但是对面的男子已经听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苏羽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这是明月楼的谢掌柜。”
我算是出了个大糗。
苏羽沐带着我上了顶楼,和谢掌柜面对面坐了下来,两人开始喝酒。一大堆莺莺燕燕围了过来,我知趣地下了楼,毕竟楼下客人才多。
我兜兜转转地四处和客人兜售我的帕子,明月楼的姑娘都惊讶地交头接耳。景王把妻子也带来青楼已经足够诡异,而我这个王妃还在四处兜售手帕。
此时,一个满身富贵气的男子缓缓走来,他伸手拿过我的手帕,仔细看了看,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黄金。
“不知这个可够吗?”他问道。
我抬头望着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但是那双丹凤眼却隐隐带了威慑。
我被此人的气度惊得一怔,而此刻,楼上忽然传来一阵低声的呵斥:“你们如此没有眼力见吗?没见王妃跟着本王一起吗?还要围上来?王妃跑去了哪里?”
苏羽沐噔噔噔下了楼,几步上前拽过我,也被那气度不凡的男子镇住了。
他嘴唇翕动着:“皇……”这才意识到不妥,生生把那个字咽了回去。
而我已经听到了“皇兄”两个字,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大盛的当朝天子,苏玄清。
苏羽沐犹豫了片刻,没有行礼。我明白,苏玄清便服出来,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放眼整个大盛,能让苏羽沐行礼的,也不过天子一人。
纠结片刻,苏玄清微微一笑:“殿下真有闲情逸致啊,对待王妃,也是关切非常。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先告辞了。”
他只是淡淡一句话,但是我总觉得隐隐听出了威慑的意味。
看着苏玄清离去的身影,苏羽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而他的手始终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试图把手抽出来,他低头一看,只见到我手里攥的手帕,有些惊讶:“你绣这些帕子,原来不是给本王……只是为了赚钱?”
我尴尬一笑:“不好总花你的钱。”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二话不说,他拽着我的手上到了明月楼的顶楼。人已经散去,窗户四面开着,满城风光尽收眼底。
“你看,这京城的布局,像是什么?”他朗声问道。
我看着那纵横交错的线条,试探着回复:“棋盘?”
他冷哼了一声:“没错。”
这京城,也确实是一盘权力和财富交错的大棋盘,我可怜的父母,不就是惨死在其中吗?
“是啊,”我压抑着心里的苦涩和悲哀,“只希望我能平安度过这一生,父母的遗愿,就是我能好好活下去。”
我听到那个清朗的声音里也渐渐浸染了悲哀:“是啊,本王也是如此。游戏一生,做个闲散王爷也没甚不好。只是他,找到了这里。”
我瞬间警醒,我当然明白苏羽沐说的那个人是谁。
我想到了大盛国之前的那段秘辛,听闻先皇最开始有意把皇位传给景王,但后来景王的母妃丽妃牵扯到了巫蛊之事,丽妃投水自尽之后,阻止了自己的父族被牵连。
想到这些,我似乎明白了景王会娶我的原因。毕竟,面对他的遭遇,我恐怕是最感同身受的那个人。
6
他就这样伫立在窗前,闯进来的风吹动着他的长袍,颀长的身躯此刻竟有一丝落寞。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我小心问道:“殿下生气了?”
苏羽沐转过身来,他的长发勾勒出风的形状,眼中竟然有了些许幽怨。
“你……不喜欢本王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我瞬间有些慌乱。他缓缓靠近我,我不敢看他略带炽热的眼神。
“我……只是感激……”我结结巴巴地说着,他却直接打断了我:“不要再说感激我救了你,本王既然做出娶你的决定,自然会信守诺言。你呢?可不可以给本王一个机会?”
我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挑明,我也鼓足勇气说出了心里的话:“殿下,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能给我吗?”
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我。我长叹道:“殿下,身可以报答,但心是不可以如此交换的。王妃我会好好当,尽全力护好殿下的面子,至于爱不爱的,我一个险些坠入地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呢?”
说完这番话,我只觉得如释重负。
我想说的也告诉他了,本以为到此结束,谁知我居然听到了异常坚定的声音:“本王爱你。”
他的胳膊忽然环上了我的腰,我的脖子感知到了他温热的气息。
那一刻,我只觉得异常安心。
但心有顾虑的我还是破坏了当下的气氛:“殿下,你在青楼中说这句话,我应该信你吗?”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应当啊,毕竟这里,可是本王第一次见你的地方。”
我拼命在脑海里搜索,我好像在年少时不曾见过景王。
“那时这里还不是明月楼,只是一个岗哨,本王站在这里时,你与袁将军骑马经过,你仿佛是这世间最明媚的阳光。我惊叹,这世上居然有这么意气风发的女子,我四处打听,却只打听到你和袁将军订了娃娃亲的事实。”
这番话触及了我的伤口,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他错过了我,但是我呢,苦苦守候,也比不过青青的一个回眸。
他轻轻说道:“再见你时,没想到你却遭到这个惨事,我吩咐云兮暗地里帮你,毕竟你的父亲,也曾在战场上替我挡下一支羽箭。”
我恍然大悟:“也难怪,后来我能顺利得到被宽恕的机会,那些狗腿子也在我赵家失势之后,没上门找过麻烦。原来,是殿下的帮助。”
他惨然一笑:“我找人探过你的口风,你想的,还是袁将军可以娶你,本王不好逼迫,只期望袁将军可以顾及当年的恩情。没想到……”
想到伤心事,我整个人难过不已,打住了他:“别说了,殿下。”
“好,无论如何,”他拽住了我的手,“本王一定会好好待你,不会像我的父皇那样,让我的母妃在孤苦无依中死去。”
一滴清泪坠入了我的掌心。
我紧紧抱住了他,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也抱紧了我,泣不成声。
过了一会,情绪平定之后,他问我:“雪月,你可以帮我吗?”
“帮你可以,但是我一个闲散王妃,能帮你什么?”我抬头问他。
当我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时,我就知道,我八成是上当了。
7
过了不多久,京城里盛传,风流成性的景王算是遇到了敌手,他的王妃比他还要风流,据说和明月楼的谢琼掌柜纠缠不清。而景王似乎变了性子,再也不去明月楼了。
听到这些流言,我只能苦笑。这简直就是一个苦差事,在外人眼里却变成了风流趣事。
那日,我又端着一个糕点盒来到了明月楼,盒子里装的是苏羽沐的信笺。谢琼在顶楼悠闲坐着,见我到了,起身微微行礼。谢琼的手指掠过桌面,我都没看清他的手法,机关即被触动,桌面缓缓打开,显出来的正是京城的地图。上面标注的,正是景王的暗线所在。
我笑道:“难怪明月楼要建得这么高,如此,地图和实景正好对应。”
谢琼淡淡一笑:“难怪殿下要把此事托付给娘娘,娘娘兰心蕙性,不应该只困在闺阁之中。”
我深吸一口气:“我是没想到,这明月楼居然是各个暗线的据点。”
“哈哈哈,”谢琼踱步,缓缓说道,“我明月楼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在温软香玉里,灌上几杯酒,指不定会说些什么话,而且人多眼杂,更好隐蔽,殿下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我在此刻陷入了沉思。
以前一直觉得苏羽沐不过一个闲散王爷,现在所见,他只是把一切权谋都埋进了地底,利用层层布局的暗线,护着那些忠义旧部的性命。
而在和谢琼的几次会面之后,我也了解到,原来苏羽沐经历了很多次的暗杀。也多靠这些布局的暗线,他才能提前得到消息,逃过一劫。
就在我和谢琼相聊甚欢的时候,忽然丫鬟慌慌张张赶来,告知苏羽沐,把我惊出了一阵冷汗。
我一路狂奔回到府里,太医已经给苏羽沐拔下了箭头,我询问之下,才知道,今日苏羽沐和袁将军在郊外打猎,苏羽沐被刺客的弩机刺中了胸口。
见他脸色如同白纸,而一只手仿佛溺水的人在努力抓住可以救命的稻草,我上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希望他能好好活下来。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不应该再让我失去他。
第二天清晨,他总算醒转,我看着他的眸子里的光彩,不由得流下激动的泪水。
虚弱中的他咧开嘴笑道:“我这不还没死吗?”
看着他受伤之中还在劝慰我,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却看到他肩头几道斑驳的伤痕。
我抹干了泪水,既然他所承担的比我更加艰辛,那我也应当不屈服。
见我不再流泪,苏羽沐欣慰一笑。我把我心里的疑惑提了出来:“殿下,既然暗线遍布,为何还会遭到意外的伏击?”
苏羽沐眉头紧锁,显然他也怀疑了这一点。
“那日苏玄清来到了明月楼,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莫非是……”
我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心照不宣。
8
在此之后,我们行事更加小心,但是刺杀依旧不断,我们两人怀疑,应该是我们这边出了内鬼。
那日午后,袁将军前来议事,我本来退下休息了,但见天气炎热,就端了两杯凉茶前往凉亭,想给他们两人去去火气。但没想到却意外听到两人谈话。
“殿下,现在总是遭到意外刺杀,绝对是我们这边有了内鬼。”
苏羽沐“嗯”了一声:“我们的行动现在应该被皇兄得知了,但本王也不信,如果没有内鬼,总不至于一夕之间咱们的信息网就失效了吧。”
袁谓卿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殿下,能知道咱们这么多行踪的人,莫非是王妃娘娘?”
我紧张起来,但是苏羽沐居然没有反驳他,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攥紧了手中的托盘,只觉得心里仿佛刺入了一把尖锐的刀,我的全心全意,居然还换不来这么一点信任。
我折回了屋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看着妆匣里的金银玉镯,都是苏羽沐给我的,我咬了咬牙,只收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和我之前绣的手帕,打成一个包裹偷偷从侧门离开。
临走前,我留下一个字条说明一切,免得他以为我是畏罪潜逃,真的千里追杀我。
走了几个时辰,不知不觉中到了京郊,忽然,一道剑光闪在我面前,吓得我后退几步,仔细一看,原来是云兮。
云兮劝道:“娘娘,回府吧。”
我摇了摇头:“若信任无存,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
“雪月!”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起往昔的种种,我只觉得痛心又无奈。
我绕开了云兮,正准备接着赶路,倏忽一支羽箭就迎面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颀长的身影挡在我的面前,他及时抓住了那只羽箭,几滴醒目的鲜血从指尖坠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我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却又听到了急促的破风之声!
“小心!”云兮大喊着挡在我们两人身前,苏羽沐赶紧把我拽到了有大树遮挡的路边。而此时,一支羽箭刺穿了云兮的身躯。
“云兮!”我痛苦地大声喊着,苏羽沐上前堵住了我的嘴,拉着我从小路溜回了京都。
后来支援的卫兵们也没来得及救回云兮的命。
自小护卫他的云兮死了,苏羽沐足足三天不眠不休,原本俊朗的面庞深深凹陷下去。
曾经失去小清的我自然明白他的心情,我跪在他的面前,低头说道:“对不起,如若不是我执意离开,云兮也不会死。”
苏羽沐长叹一声,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不怪你,雪月。”他的声音里全是温柔。
“但是他们太狠了,本王已经不争不抢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放过我吗?”
他眉头微蹙,缓缓攥紧了拳头。
而一个念头也渐渐在我心头浮现出来,我出走完全就是意外情况,为何刺客会布置得如此严密?
我抬头问道:“殿下,那日我离开的消息,有几人得知?”
苏羽沐看着我,我自他的眼中,明白了他和我所想的相同。
9
过了一段时间,据说袁将军和何青青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些龃龉,袁将军被连降两级,同时他三番两次要提亲,但都被何侍郎拒绝。
那日,袁将军居然去了明月楼,在美人怀中,几杯水酒之下,他嘟囔了几句对何青青的抱怨。谢琼把这些话告知给我,并且吩咐已经散播到了京城,而何侍郎更加愤怒,两人关系岌岌可危。
谢琼谈起此事,不由得笑道:“这个袁将军,倒是一心想高攀户部侍郎的女儿。”
我冷哼一声:“什么一见钟情,也不过是枉然。青青以为遇见的是真爱,殊不知袁谓卿也是在我说到了她是户部侍郎是女儿的时候,才提出要见一面。而何侍郎最开始,所求的也不过是袁谓卿可能亨通的官运罢了。现在他前途渺茫,她父亲当然不会允许。”
谢琼笑道:“娘娘可能不知道,何侍郎背后真正的势力。”
我略微有些惊讶,从谢琼的眼色中推测出来:“那看来,何侍郎并非中立了?”
谢琼把一些情报递给我,我不由得陷入深思。
过了几日,在明月楼的顶楼,我请谢琼摆了一桌酒席,宴请袁将军。
我坐下来慢慢喝着花雕酒,过了小半个时辰,袁谓卿才姗姗来迟。
“袁将军到了,快请坐。”我媚眼如丝,亲自给袁将军倒酒。
袁将军端起酒杯,凄然笑道:“不敢劳烦王妃,不知王妃今日找我,所谓何意?该不会是庆祝我连降两级吧?”
我哈哈大笑:“将军啊,你可曾想过你为何屡屡犯错?”
袁谓卿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空中,他眯起眼睛说道:“看来今日是鸿门宴啊。王妃娘娘既然知道了什么,那接下来,娘娘打算做什么?”
我冷着脸慢慢坐了下来:“袁谓卿,我知道你薄情,但不曾觉得你寡义。我父亲与你的恩情,你视而不见,我只当作你疼惜青青。但是你为何出卖景王?出卖那些与你同生共死的兄弟?”
“哦?娘娘口说无凭,王爷要是知道您如此怀疑我,恐怕会以为您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是吗?”我冷冷说道,“那日我出走,只有王爷、你和云兮知道此事,但是京郊就能极为迅速地布局刺杀,王爷只要肯想,会不怀疑你吗?”
其实,景王早已怀疑起了他,那日袁谓卿试图给我扣上内鬼的帽子,苏羽沐没有直接反驳,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牵扯出他更多的破绽来。
袁谓卿神色不变,但他的手指已经紧紧攥住了酒杯。
“那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娘娘今日找我前来,又为了什么?难道要在这明月楼毒杀我吗?”他淡淡说道。
“袁将军,现在王爷还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若是你现在收手,辞官回乡,便可相安无事。”我说道。
“哈哈哈哈哈。”袁谓卿仰天大笑,“相安无事?娘娘,入世易,出世难,已经身陷其中,哪里有逃脱的可能?而且,王爷早已经知道,不过是安排娘娘来当说客吧?”
“王爷没当面戳穿你,便是想给你这次机会。”
“给我机会?”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王爷故意几次透给我假消息,我已经被陛下怀疑到这个地步了,这个时候才和我说机会,难道不是杀人诛心吗?”
我紧闭双眼,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既然他不要,我也没有办法。
我淡淡笑道:“袁将军,你以为你现在的败局,是殿下一手造成的吗?若无枕边人的通风报信,你何至于如此?”
袁谓卿的瞳孔不由得放大,他站起身来怒吼着:“你胡说!青青怎会如此!全都是你这个毒妇!”
以他的反应来说,他可能早就知道这一切,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来,试图想要掐住我的脖子。谢琼及时赶到,一下子制服了袁谓卿。
我敛眉怒喝:“袁谓卿!你胆敢伤本宫,好大的胆子!”
而他一双眼睛通红,狠狠地盯着我。
10
袁谓卿被判了刑,朝中无人为他说话。毕竟他反水的派系认为他是间谍,而拥簇景王的人,也知道他是个叛徒了。
何青青愤恨于我,在京城散播我是妖女的谣言,恰好天下大旱,不知是何人操作,居然现在有人提议要把我烧了祭天,以平息民愤。
苏羽沐听到之后,气得直敲桌子:“他们有完没完,再恨本王尽管冲着本王来,干嘛要逼死你啊!”我淡淡一笑,对着殿下微一行礼:“殿下,你还记得那日在明月楼,皇帝所说的那番话吗?”
他仿佛被抽筋了一般,跌落到了椅子里,喃喃说道:“是啊……那日他不但威胁了我,还提及了你,分明是在提醒本王,他有可能拿你作为威胁……是本王疏忽了……以为你一介弱女子,不会让他们注意……”
“殿下,”我跪了下来,“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和对雪月的宠爱,殿下不能护着我,否则,您的行为必将引起民愤,您也不能脱身了。”
“不行!”他的眼眶湿润了,“本王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人,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的手同样也在颤抖,我不怕死,但是想到已经为了我们的生而死去的人,他们的死,不能这样毫无价值。
“你忘了你父母的遗愿了吗?”苏羽沐的眼泪大滴坠落下来。
“可是到现在,我们还有路可以走吗?”我近乎绝望。
但是那双眸子却坚定地告诉我,有。
尾声
那年的冬日,寒风凛冽,整个京都都流传着,景王妃祸水红颜,服毒自杀之后,景王爷也随之服毒而去。
两具棺材抬出了京城,在大雪漫天之中,无声无息。
苏玄清冷冷看着棺材入土,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渐渐浮上了他的眼角。
而此刻,一匹快马正在官道上疾驰,赵雪月依偎在苏羽沐的怀里。两人以假死药,总算成功逃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赵雪月并不信这个拙劣的计谋能为他们换来生的希望,苏羽沐说道:“他忌惮的只是我王爷的位置,我若是真的在世人眼中死了,对他最后的威胁也便消除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是一个死,不如赌一把。”
现在看来,他的赌也算是成功了,随着那掩盖的黄土,心狠又足智的帝王的心病,也总算被掩盖。
“纵然不得富贵,也只求一生的平安喜乐,双宿双飞。”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好好活下去。”(原标题:《我成了佛系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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