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有三件事,一处在发情期的“主动”被人故意放跑,但平平老板异常平静;二吕哥的朋友来群居房,目光炯炯地物色着有前途的传销下线。三毛毛虫的手下老瓦告诉我,她马上要来海口。

这三件事里,闺蜜老瓦马上要来海口,最让我费尽心思。事实上,我并没有如实告诉她,这次为啥我一个人跑到海南,而且时间这么长,也没有归期。“亲,别多想了,我来海南是来猫冬的,今年是冷冬。”这样的解释,自己和别人都能愉快地接受。

“这样就好,还是你舒服,杭州最近太冷了。”老瓦在微信上说,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讨论了一会杭州和海口的天气,实在找不出能聊的,说美国大选和比特币大涨,都文不对题。

“亲,我要出门看海了,现在光线正好拍照。”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我把这些文字输入微信。

“正巧,我也要出门。亲,我们明天晚上海口见。”

我们完美地结束聊天,都没提毛毛虫,尽管他是我们俩都绕不开的人。面子很重要,像空气一样重要,你不能因为面子看不见摸不着,就缺心眼地四处嚷嚷:“不需要”。

古今中外的历史记载,知道太多的人,迟早都是要被灭口的,我是为老瓦着想,虽然她本事很多,但还要在毛毛虫手下吃饭。

穷人营销的经历(没有海誓山盟过的销售)(1)

毛毛虫是谁?站在海口的海边,迎着呼呼的风,愣愣地看着一浪浪机械涌动的海面,努力拼凑着他的容貌,他的鼻子眼睛嘴巴,在空中散乱着飞舞着,像某些动物煽动着的翅膀,我没法一个个抓住。真的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多吗?只记得,一次疲惫不堪的爱爱后,我枕着他的胳膊,闭着眼睛说,等他50岁的时候,如果我们还鬼混在一起,就死心塌地地领证。

那次是在毛毛虫的办公室,在机油、汽油、烟草、办公用纸、合同的混合味里,我们突然见缝插针,后来的赤身裸体中,对视着笑了,疲惫地拉着彼此汗津津的小拇指,玩着最纯真的儿戏,自欺欺人。

为透气而拉开着一条缝的窗子外面是一排闪闪发光的新车,这是毛毛虫和老板不久前从灾区收来的浸水车,刚清洗过。穿着紧身连衣裙的老瓦和琪琪花蝴蝶般走来走去,端着腔调山寨着邓丽君的气声,温柔地向顾客介绍车型“质量没一点问题,我们公司负责售后。”

没有山盟海誓过的售后,不是好情侣。

也不知道毛毛虫的姐和妹,为啥要夸我是最美寄生虫,怎么也轮不到她们说三道四啊。最让我无语,这个时候,毛毛虫腰杆笔直地坐在一边的椅子里,正专心致志地看手机,他的态度直接纵容了她们的指手划脚,也许就从那时起,一点点给我今天的海南行预买了单程机票。

请原谅我扯远了,咱还是把视线集中到地图上,海口和徐闻隔着一指头宽的琼州海峡,别小看这一指头的海水,这蓝色的液体像奇妙的膨胀液让物价火箭般上蹿翻倍,茄子、黄瓜、辣椒等各色蔬菜都如此,包括海南当地的芒果、芭乐。

在这么美丽浪漫的海滩,斤斤计较地抱怨婆婆妈妈的菜价,盘算着虚无缥缈的爱恨情仇,太煞风景,像对着天真纯洁的新娘,口水四溅地大聊婚后的婆媳关系。

穷人营销的经历(没有海誓山盟过的销售)(2)

2020年12月底,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女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假装无所事事,独自游荡在漆成猪血红色的步道上,一边是无垠的黑色大海,一边是不时有汽车飞驰的道路,几只肥胖臃肿的白鹭懒洋洋地飞来,降落,把筷子般的细长腿收缩在蓬松的身体里,另一只细长腿浅浅地踏在滩涂上,摇摇欲坠。

海边的风总是有点大,在海口著名非收费景点观海台,裹着薄羽绒服,穿着厚实的牛仔裤,也只能缩着脖子,把吊在下巴上的一次性口罩拉了起来,当防风的面罩用,这个地方没有熟人,挺安全的,我早懒得每天早上对着镜子描眉画眼,像要出席重大国际会议的VI,或者代表单位上台领奖,每天早上赶着打工,又没人认真看你一眼。

海口市区的景点很多,骑楼老街,海瑞故居、秀英炮台,白沙公园、万绿园……说来说去,我还是喜欢去海边,不论是修葺得整洁时尚,有长椅、跑道、草地的公园式海滩,还是那些残留着破轮胎、破渔网、酒瓶、海藻、死鱼等无人管理的野滩,因为那些随处可见的椰子树,海南的海有了特殊,一棵棵笔直修长的椰树干连成没有尽头的长路,根根线条流畅的叶片像飞流而下的冰柱,锋利干脆,画面整体像黑白分明的旧电影,带着远离尘世的恍惚,独自走在这样亦真亦幻的海边,呼吸着略带咸腥的气息,身体一会轻一会重,像做爱后轻盈的虚脱,周围的远山近海高楼浮影一般,一切与我无关,不要问我年龄,身份、有没有新欢。

见过世面的人都有底线,不会很八卦地打听他人的个人隐私,除非缺心眼的家伙,在猫屎味、人肉味、烂水果蔬菜味,鞋臭味混合的的客厅,我们自动屏蔽了嗅觉,翕动着嘴唇磕碰着牙齿,东拉西扯高谈阔论,聊糟糕的天气,聊在哪里兼职工资高,也聊发财机会,偶尔我们也聊爱情,聊飞天的物价、房价。

穷人营销的经历(没有海誓山盟过的销售)(3)

“反正你爱吃不吃,谁让你穷呢,海口房价5000元一平方米的时候,你为啥不买上几套。买房最好的是十五年前,然后就是现在。”堆满方口纯辣酱瓶、剁椒酱瓶,还有大小玻璃水杯、不锈钢水杯、包装开口的薯片袋、印着黑白奶牛的纸盒牛奶、还有可乐罐的长西餐桌边,房产优秀中介房房正吃两荤两素的盒饭,晚上9点多,这个点,说晚饭也行,说夜宵也行,不必弄清楚反正都是吃进自己肚子里。

在日新月异处处商机的海口,准点吃饭的人是可耻的,因为无所事事,像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废物,被时代的巨手无情地扔垃圾桶里,这个道理有点大,忙着低头赚钱的人似懂非懂。

我们这个高档小区里的青旅,四室两厅两卫生间一厨,住着十多个男男女女,没有一人是出没景区打卡、拍照、发朋友圈的装B旅行者。赚钱要紧,买不起房不买起车,总归要吃,要穿,偶然平复暗潮汹涌的荷尔蒙。

瞥了一眼青旅里唯一单间的门,肥猫的心跳无端地加快着,像海口天空翻滚的乌云,来一场痛快淋漓的暴风雨吧,在视线模糊的暴风骤雨中像野兽般尖叫狂奔。

穷人营销的经历(没有海誓山盟过的销售)(4)

房房是我们这里的成功人士之一,他有媳妇,在离海口不到50分钟车程的文昌。房房阅人无数,情商超群,自然顾及大家都是单身的感受,从不把媳妇带到这里,更别说过夜,只是每天晚饭的时候,边和媳妇视频聊天,边举着扁平的酒瓶,小口抿着老家的烧酒“老村长”,人家可是直接口对口喝,不用杯子,“老村长”这么接地气的名字,就知道这酒是“内嘎达”省的名优特产,豪爽大器,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种。

19岁的彩彩,跟着老板去了北京。现在,小荆喜欢和房房聊天,英俊潇洒的房房在房屋中介做销售,特别会说话,和他聊天,总能让人心情愉快,他们说话的时候身体靠得很近,房房替小荆摘掉沾在领口上的一根长头发,小荆姑娘咧着小嘴嘴咯咯地笑着,红润的脸颊像一只发情期小母鸡的鸡冠。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不过,我不是道德管理委员会的人,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只是在经过他们时,不知不觉和小花交换一个鄙视的眼神,这充分说明,我们是地地道道的正常女人。

年薪超过12万元的小舟有没有看到这幕呢?小舟出现的时候,一般都站在厨房搬弄锅碗瓢盆,或者已经把两菜一汤端上西餐桌的一角,正津津有味地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我瞄了一眼,今天小舟做的是一碟凉拌黄瓜、一盘肉丝炒杭椒、一碗紫菜汤,汤里有滋有味地飘着几颗翠绿的葱花粒。

好好做饭。好好吃饭。小舟是这个青旅所有人里,最讲生活品质的,在这么简陋拥挤的公共厨房,他不仅有油盐酱醋糖,还有花椒桂皮草果孜然甚至咖喱。

也许,他已经对铺张浪费的小荆姑娘失去了兴趣。那天小荆告诉我,他们一起吃饭时,小荆要点小龙虾,东道主小舟马上正色道,50元以上就AA。

穷人营销的经历(没有海誓山盟过的销售)(5)

生活不易,要勤俭持家。谁的钱,都是来的不容易,除非是骗子,呵呵,骗子也不容易啊,幸亏现在傻子比骗子多,骗子明显不够用。

“现在坏人太多,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蹑手蹑脚,老何像老鼠出洞般贴着墙,从男生宿舍走了出来,他说话的声音轻得像一串串水泡。

“我们可不是陌生人哦,我们是朋友。”房房把最后一口饭倒在嘴里的同时,还能顺利接话。

“我没有说你们啊……”脸色白晃晃的老何嘿嘿干笑着,跑向厕所,手里拿着一根黄澄澄的竹筒。

紧急声明,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里的任何一人的姓名,他们的名字是我悄悄取的:彩彩是因为头发那抹蓝紫色的漂染;小舟是因为他说父母现在浙江舟山打工;而小花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花睡衣;至于老何,只因为他说话好像带有河北沧州口音,其他应该叫他老白,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幸亏多大的时候他带着口罩。

“老何,你怎么上厕所还要拿万花筒玩,给我看看呗。”小荆眼尖。

“嘿嘿,这是秘密,不告诉你们。”老何连忙把“竹筒”举过头发乱糟糟油腻腻的头顶,身体像被踩着尾巴的主动,噌地逃进厕所,“乒”地锁上了门,好像担心小荆会杀进厕所,要抢似他的宝贝。

“又是一个小气鬼。”小荆指着他的背影,没心没肺地笑骂着。

看上去大约40岁出头的老何很少和大家照面,他说话时,身体僵硬,基本垂着眼皮,看地不看人,好像要随时跳进地缝及时藏身,又好像要时刻小心伪装成平地的陷阱,这是怎样的焦虑、纠结。他一日两餐都是叫外卖,平时基本不出门,也很少到客厅和大家一起吹牛聊天,这有点神秘。平平老板无意中说起,白白瘦瘦的老何已经住这里三个月了。“他从来不拖欠房租,一周一交。”显然,平平老板很满意这点。

“啥万花筒,望远镜都不认识,明天我给你买一个。”房房用修长好看的手捂着嘴,悄悄对小荆说。

“上厕所还要用望远镜?几个意思啊。”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不好说了。”房房起身把快餐盒扔进塑料垃圾桶,两个半人高的大垃圾桶又满了,他只好用力往下塞,不小心把另一盒垃圾挤了出来,残存的汤汁溅了一地。

“也没拖把,咋整啊。”房房摇着头,叹了口气,走了。小荆也跟着,走了。

穷人营销的经历(没有海誓山盟过的销售)(6)

其实我早知道老何手里拿的东西,不是万花筒,而是一管抽拉式单筒望远镜。

那是我刚来这个群居房第一天,经过男生宿舍时,无意中看到。消瘦成竹竿似的老何侧着薄薄的身体,把一根竹筒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伸进两扇厚窗帘重合的缝里,为了看清前方,老何的小脑袋努力着向前探,没有肉的屁股却像怕被人发现似地使劲向后撅,偏偏正午的光线太强烈,那道瞬间射进来的光里,他扭曲的姿势越发古怪,又鬼鬼祟祟,而我一下子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老何是干什么的,我曾经顺便询问平平老板,当然我这样好奇是不对的。

平平老板弯下细腰,温柔地放下怀里的主动,翻了翻眼球,欲言又止,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很可能老何是传说中的便衣警察,用望远镜时刻监视对面楼房的动静,一旦时机成熟,立刻摔杯为号,把一群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一网打尽。

以上猜测让我激动万分,在这个毫不起眼的群居房,居然还能和和警察同吃同睡同劳动。于是,我经常跑到窗口向对面大楼张望,希望发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说不定也能立功受奖,但结果却是令人失望,怪不得老何在这里蹲守了三个月,敌人太狡猾了。

“猫,把你的酒店地址发过来,我下飞机后,直接来找你。”

毛毛虫的手下,兼我的闺蜜-老瓦马上就要来了,马上就要亲眼目睹我的悲惨,而我还在这里关注老何的望远镜。

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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