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中记载了两则发人深省的小故事:

一则是“阮裕焚车”的故事——阮裕曾有一辆非常好的车子,无论谁来借,他都会应允。有一次,有人因葬母需要用车,想向阮裕借车却没好意思张口。阮裕听说这件事后,叹道:“我虽有好车但使人不敢来借,要车又有什么用呢?”于是,他便把自己的车子烧掉了。

另外一则是“身无长物”的故事——王恭从会稽回家后,同族长辈王大去看望他,看见他坐着一张六尺长的竹席子,便说:“你从东边回来,自然会有这种东西,可以拿一张给我吗。”王恭没有说什么。王大走后,王恭就卷起所坐的那张竹席,让人送给王大。自己没有多余的竹席,只好坐在草席子上。王大听说后很吃惊,对王恭说:“我原来以为你有多余的,所以问你要呢!”王恭答道:“您不了解我,我为人处世,没有多余的东西。”


世说新语·言语(世说新语君子使物)(1)


在对待身外之物方面,阮裕与王恭堪称“君子使物,不为物使”的典范。“君子使物,不为物使”出自《管子·内业》,意思是成功的人会恰当利用外界事物,却不会被外界事物牵制。这句充满哲理的古训告诫我们:克制物欲、不为物役,才能做到正道直行、不偏不倚,说话做事才不会失掉应有的底气和底线。

人生天地之间,须臾离不开外物。然而,人与物究竟如何相处,一直是古圣先哲们经常讨论的话题。《庄子·外篇·山木第二十》里也有类似的话“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大意是,利用外物,而不被外物所役使,这样怎会受到牵累呢!类似的名言还有不少,荀子也有讲:“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这些言论都是说物应受人支配,而不应支配人、奴役人,人要做物的主人,而不是奴隶。倘若“以物易其性”“弃身以殉物”,人成了物的奴隶,反倒会丧失应有的欢乐和自由。


世说新语·言语(世说新语君子使物)(2)


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笔下有一个贪婪的人物,叫葛朗台,是守财奴的代表,在葛朗台的眼中,金钱高于一切,妻子、女儿甚至还不如他的一枚金币。葛朗台对金钱的渴望和占有欲几乎达到病态的程度:他半夜里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密室之中,“爱抚、把玩、欣赏他的金币,放进桶里,紧紧地箍好”。葛朗台一生被物所役,自然也就失去了亲情、快乐。

苏轼在《宝绘堂记》中曾说“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寓意于物,喻指欣赏美好的事物,通过事物来寄托自己的情趣;留意于物,则指过分看重外物,耽溺于物、不可自拔。


世说新语·言语(世说新语君子使物)(3)


苏轼的一生,虽坎坷不断,但他随遇而安、随缘自乐,处逆境而能安之若素,临忧患而不颠倒失据。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苏轼能正确认识并处理好自己与物的关系。他在《超然台记》中写道:“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苏轼能游于物外,故物可以怡情、可以助兴,却不会蒙蔽他的视野。事实证明,物本无大小贵贱之分,人一旦被束缚其中,便眼界狭小,如在缝隙中观战,不能洞察胜负的关键在何处,自然就“美恶横生,而忧乐出焉”。

清代文集《解人颐》中收录了一首《不知足诗》,入木三分地描摹了许多人的贪婪之相:“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具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得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拴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簿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会像洪水一样一泻千里,不可收拾,最终结果也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正如古人所云,良田万顷,日食三升;大厦千间,夜眠八尺。为人处世应知足常乐,常思物欲之害,自觉摒弃非分之想,知足、知止、知耻。


世说新语·言语(世说新语君子使物)(4)


当今时代,科技飞速发展,给人们带来诸多便利。人可以“使”的“物”与日俱增,“使物”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与此同时,“为物使”的人却也日益增多。然而,“物”本来就是用来“使”的,人要主导、驾驭,而不是被“物”所“物”、所“累”、所“役”,如果相反,“物”便会成为负担、累赘,心为物役,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

今天,“君子使物,不为物使”也应成为我们处理人与物关系的一剂“良药”。人人都有喜好,但要正确对待五色、五音、五味等等,做到有尺有度,不被物所使。名声实无穷,富贵亦暂热,越是物质丰盈、越是诱惑增多,越要学会正确处理人与物的关系,学会游于物外,如此才不会被物所累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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