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头发

作者:陈超

小时候剪头发,对于我来说,是大工程。

七、八岁时经常要到邻村光明大队部去剪头发,距我家约两里地,我家紧挨着这个村的二队,因为不是一个村的,我们平时基本不走这段路,大人们只是面熟但不来往,小孩子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也不在一起玩耍,有点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不要小看这仅两里地百来户人家的距离,对于幼年的邻村孩子来说是“困难重重、险象环生”。

猎户肖家的黑白花大猎犬半睁半闭卧在门口,直立起来高出我们的头,运气好的时候胆战心惊地通过;大多时候是狂吠着冲过来,吓得我们只差哭鼻子了......

邻村的大哥哥经常在路上拦着我们为自己的弟弟“报仇”,理由是某一天他们的弟弟被我们欺负过,现在不准我们走他们门前的路......甚至有时候的理由是他们村的小伙伴在某个时候被我们村的教训过......由此,我幼小的心灵是恐惧的!

所以,剪头发的路上我渴望有父母陪伴。往往被父亲一顿强烈鄙视“菜和尚”。至今我不懂“菜和尚”缘自哪里?意思我是懂的,就是无用之人。

险象环生的邻村门前路成了我们的噩梦,于是我们另辟蹊径走田野,顺着河沟,河沟小路没有大花狗,也没有邻村哥哥,一路放心玩耍着......一次去剪头发的路上,宽阔的河沟里有寻捕鳝鱼的手艺人,一手持短柄鱼叉,肩背篾编的专用鳝鱼篓,裤管高高卷起,河水淹至膝盖。亲眼看到手艺人将一条背脊乌黑发光的大鳝鱼从淤泥里抠出来放进篓子,羡慕得我和小伙伴惊叹“好大哦”!大鳝鱼的影像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青椒丝爆炒鳝鱼桥加豆瓣酱是一碗十分可口的下饭美味......

剪完发,原路回家,路上还在想着刚才的“大鳝鱼”,乌黑发亮!我们想象着手艺人的篓子穿孔了漏掉一条在草丛里......真是心有所愿,愿有所成,前面河坡青草丛,乌黑发亮一大圈,真有漏掉的!我们深信不疑,我和小伙伴小心翼翼靠拢,不由自主伸出右手中指作好掐鳝鱼的姿势......“嗖”的一声,那一大圈突然立起跨入约5米宽的水面直直游向对岸,水面响起“滋滋”的可怕游水声,水面激出整齐骇人的游水波,头高高昂起,吐着“黑芯”,身体横跨几乎半个水面,看着它的头钻进对岸河坡上一个盘杂着树根的洞,看着那长长的身体由粗到细消失在洞口,吓得我们七魂丢了六魂,惊坐在水坡边......

大花狗狂追、邻村哥哥威胁、另辟蹊径走田野、剪头发排队等待差不多三个小时,无奈看着大人不时地插队,剪个头发困难重重!头发如果没有成功剪成,回来父母要责骂(曾经有一回因为插队理发的太多,没有剪成委屈地回来之后被父母一顿好好地责怪)。印象中,父母陪着去的基本没有记忆,只记得一次是“被强行剃了个光头”,青光瓦亮那种。九岁,一个寒假,含着“屈辱”泪回来的。当年同龄孩子的秘密,大人的想法是“一劳永逸”。然后,一顶深蓝色的军帽严严实实地戴着,除了晚上睡觉以外。接下来一学期在学校里没有摘过帽子,一次放学路上被高年级的同学们恶作剧摘了一次,我颜面皆失,然后我“义正严词”地讨回了那顶深蓝色的军帽,继续严严实实地戴着。

十五岁左右,剪头发时给理发师傅说得最多的一句是“打薄!”。也不要啥形象,打薄剪短就行,头发太多了,长得迅速还特硬!经常是打薄掉三分之一都不解气。后脑勺的头发硬生生地扫着领口加速着衬衣领的破损。一次,利用课余时间在通海口汽车桥旁的理发店理发,上课迟到了几分钟......走到教室门口大喊一声“报告”,老师扭过头忍不住笑了,同学们偷笑......我的头发长度剪掉了一多半,密度打薄掉三分之一,易容了,深度换“马甲”!

十七、八岁高中时,剪头发开始注重形象了。学校有个理发室,有一面理发镜位置挂得与众不同,高悬头顶前斜上方,轻松可以看到自己的整个头发,理完之后师傅说:“看看,怎么样?”头微抬,发型在高悬的理发镜里一览无余,从头顶往下圆溜溜的浓密地如一顶帽子,感觉还不错!

二十六岁时,在广州打工,被同事引到一熟人理发师理发。女理发师每次给我理差不多一个小时,精雕细琢,每次我自己都快坐不住了......然而,认识我的人都说:“你这个头发剪得好靓!”头发不长不短、不多不少,层次分明,精神饱满!离开广州后再也找不到这样给我精雕细剪的理发师傅了,十分怀念女理发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薄”成了过去时,注重“发型”成了现在时。没有大花狗追了,没有邻村哥哥威胁了,也没有误将“大蛇”当美味鳝鱼了,更不用排三个小时队了。不知何时起,头发悄悄地没有那么茂盛了;渐渐地,开始有几根让人并不在意的红头发了,渐而转灰白、亮白,也慢慢多起来。

现今,常常为找一个合适的理发师烦恼,因为“发型”不满意。前段时间我经常理发的那个店,老板忙不过来,叫改个时间再去,这个地方也是在我千叮嘱万叮咛的“发型”唠叨下勉强达到我的标准的,理过多次后老板也知道我的要求了,再换一个地方又要叮嘱、叮咛,稍不注意剪出一个不合我审美的发型出来也只能作罢。也好,再开发一个理发店尝试尝试也多一个选择,看到一个有眼缘的就进去了。女理发师既是老板也是员工,挺干练的,听了我的发型要求,三下五除二给理好了,发型还不错......

理完了,美女理发师悠悠地轻声问:“染发吗(染黑)?”理发师的语气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的、担心触犯顾客的某根敏感神经。我平静坦然回答:“不染。”理发师不语。我又自顾自轻松地补充一句:“白了就(让它)白了。”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乌发已染白霜,内心释然......

剪头发失败合集(剪头发原创)(1)

作者近照(陈超,湖北仙桃市通海口镇共和村。先后在东莞、广州、顺德、中山、柳州、厦门、贵阳、深圳等地务工,现在昆明,印刷公司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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